石 鼓 山 記
作者／李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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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之南有城曰衡陽，城北一里有山名石鼓。《水經注》雲：“臨承縣有石鼓，高六尺，湘水所徑。鼓鳴則主有兵革之事，羅君章雲扣之，聲聞數十里，此鼓今無復聲。”是說也，餘常疑之。石之鏗然有聲者，所在皆是也，金聲玉振，而此獨以鼓名，何哉？昔日石鼓聲遠而今無聞，怪也。戊戌菊月廿日卯時，為釋心惑，餘自株洲車行適衡陽，一探究竟。自北趨南，車行百餘里，斯時旭日東昇，光芒萬丈；新月半破，如影相隨，一路風景無限：喜看南嶽如屏，縱貫東西，橫絕南北，層林盡染，柿紅橘黃；溪流碧透，水落石出，日月同輝，萬壑秋色；田野無垠，阡陌交錯，稻菽重浪，瓜果飄香。辰時抵衡陽，入石鼓書院，登石鼓山，盤桓數時，或勘或察，或讀或思，自以為有所得。
名非天造，必從其實。石鼓山一名，或非因石鼓而名之，書院確有石鼓，乃是後仿，真身難尋，鼓聲杳然。思湘西草堂，夫子夜吟，所居之地，山之岑有石如船，故名船山。瀟湘南來，左匯蒸水，右會耒水，三江並流處，有石山如鼓，卓然而立，故有石鼓山一名也。西漢末年，斯地有鍾武侯國，鍾國石鼓，附會富貴，或是石鼓山之別義。舟行湘江，人在舟中，山似石鼓，赫然可識；山立江濱，人在山中，莫辨石鼓，亦是情理。蘇子云：“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信然。
石鼓山者，一峰獨起，如大石磯，浸江中，蒸水自邵陽來，繞其左；瀟湘自零陵來，繞其右；耒水自郴州來，橫其首，而皆會於合江亭之前，併為一水。石鼓雄居要會，大約如春秋霸主會諸侯勤王，蒸、湘、耒如兄弟國，奔命來會，稟命載書，乃同軌以朝宗，蓋其形勢如此。
江山留勝蹟，我輩復登臨。倘佯書院，精研古賢之思想；漫步江濱，細讀今哲之詩書。獨立石鼓秋，瞰臨眇空闊。紫氣東來，珠暉奪目；龍飛鳳舞，雁峰生輝；人才薈萃，蒸湘崛起；繁花似錦，石鼓昌盛；南嶽如飛，忠魂在焉。衡州一城，山環水繞，人傑地靈，物華天寶，天之幸也；衡陽地處要津，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戰端一開，庶民遭難，人之哀也。天地之大德曰生，自助者，天助之；自棄者，天厭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生人計，當開萬世之太平，續往聖之絕學，此乃大觀之義也；學者為己，持八目之要，修貪慾之身，知至善，致良知，此乃微觀之需也。
大明以前，湘人寂寂。明末清初，王夫子上下求索，尋經世致用之路。晚清之際，曾國藩據衡陽石鼓山練兵，承船山思想而續之，左、彭、胡等戮力同心而為之，於是湘軍雄起，從此三湘四水山河壯，聲名大振；湖南英雄輩出，絡繹不絕至今。湖南崛起，實有其因，探其源流，源出船山；究其根本，根在石鼓。大觀者，觀復也；觀復者，不忘初心。湘人之初心，遠在船山；湘人之初心，近在石鼓。自知者英，自勝者雄。餘在石鼓山，以山為鼓，扣之有聲，能聞者幾人？
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是為記，2018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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