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红灯记》:李少春一句一句教浩亮

最早《红灯记》:李少春一句一句教浩亮

 1963年秋天,中国京剧院导演阿甲忽然被一个电话叫到文化部,给了一个剧本。

阿甲拿过来一看,剧本的名字叫《红灯记》。他翻了翻说:“好吧,我们回去研究一下。”

回去以后,阿甲经过认真阅读,觉得剧本不错,同意上戏。经过仔细研究,决定由李少春演男主角李玉和,刘长瑜演女儿李铁梅,高玉倩演母亲李奶奶,袁世海演坏人鸠山。同时,每个主要角色都需配一个B角,团里决定由钱浩梁给李少春当B角。

团里作出决定后,要求每个主要演员都自己创作。于是,李少春开始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能打扰,潜心钻研角色。

他一段一段地设计李玉和的唱腔、表演动作,然后用录音机录下来。逐渐地,一个“浑身是胆雄赳赳”的革命英雄被转化为京剧艺术形式,栩栩如生地出现了。

最早《红灯记》:李少春一句一句教浩亮

角色设计完成之后,李少春开始和钱浩梁练习演唱。他看到年轻人哪段戏演得不得法时,就指出来:“浩梁,这段唱有个要求,应该这么唱……”

“哎,好的。李老师,你再听我来一遍。”

有时,从台步、身架到唱腔,甚至每个字的吐音,李少春都一板一眼,手把手地去教。李少春的小女儿看着都有点累,她就噔噔跑回家对妈妈说:“妈妈,妈妈,钱叔叔真笨,我都会了,他还没学会。”李少春爱人赶忙笑着阻止她:“小孩子家,别瞎说。”

为塑造好李玉和这个英雄人物形象,在领会编导意图和去东北体验生活后,李少春从台步、身架到唱腔,都反复揣摩,进行精心设计。在排练中,他一如既往,又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地手把手传授给钱浩梁;尤其在唱功上,从每段唱腔到每句唱词,李少春都悉心指导,钱浩梁对李少春也是毕恭毕敬,言必称“老师”。

无论是后来的彩排,还是在全国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大会的演出中,大概是名人效应的缘故,人们赞赏备至的还是李少春的“李玉和”。但因李少春身体不好,钱浩梁作为B角在《红灯记》中频频亮相,又在当年第六期《戏剧报》封面上获得了饰扮李玉和剧照的刊载机遇,因而在全国走红。

最早《红灯记》:李少春一句一句教浩亮

然而,在观摩演出大会前夕才“关心”《红灯记》的江青,联系到两年前观看《伐子都》的印象,似乎对钱浩梁饰演的李玉和更为欣赏。她曾发言道: “以后李玉和还是小钱演吧。李少春不像个工人,倒像个站长……”。

之后在她所插手的《红灯记》修改中,有次曾提出铁梅的某唱腔不行,嘱令修改。从事唱腔设计的李少春在艺术上自有主见,没理江青的茬儿,这使江青恼火异常,认定李少春眼里没她,于是多次借题发挥,指责李少春扮演的李玉和“没有工人阶级气魄,不 像个工人。让小钱演李玉和”。

李少春越来越受到冷落。全国京剧现代戏大会演结束后,钱浩梁的李玉和形象开始在全国打响。1965年,他在《文汇报》上发表了题为《为无产阶级英雄立传》,谈他的演出“体会”:

“作为一个京剧青年演员,当组织上决定由我扮演《红灯记》中的主人公—李玉和这个角色时,内心感到非常光荣和兴奋……我认为演革命现代戏,既要 每个动作都服从生活的真实,又不能自然主义地服从生活。我感到表现这样一个英雄人物,京剧武生所用的一些功架,雕塑美,以及一些符合剧情内容的程式,在李玉和身上是大有用武之地的。我演的李玉和,从出台到刑场最后进去,动作步伐都有一定的程式。……当鸠山用金钱美酒、好说歹说都动摇不了李玉和忠于革命的意志,最后只好命令打手们带李玉和去坐老虎凳时,李玉和巍然立起,从容解开衣扣、亮相、冷笑、扣钮,背着手,然后蔑视地踏着舞台方步入场。这在生活中是没有的,但却符合李玉和这个人物的英雄性格……”

最早《红灯记》:李少春一句一句教浩亮

这篇文章不乏钱浩梁的独到见解,但他不该忘记李玉和真正的创造者李少春的名字,更不应该在文章中对李少春只字不提。他深知,江青对他的老师不满意,他面临着两条可选择的道路:老师或者江青。但是我们已经看到,当组织上”决定让他演李玉和时,他是感到非常“光荣和兴奋”的,也许,理智的天平已开始 向江青倾斜?

这个“我演的李玉和”,到底有多少是钱浩梁的独创呢?就以这篇文章谈到的《赴宴斗鸠山》一场戏来说,李少春原来是这样设计的:他唱完“正好把我 浑身的筋骨松一松”后,使了一个蔑视的眼神,轻轻地,但却饱含分量地掸掸帽子上的灰尘,然后一个背转身入场。而钱浩梁后来的设计则去其形,留其神,形成后来的形式。而在这篇文章里,李玉和却完全成了“我演的李玉和”!

1965年初,名闻遐迩的《红灯记》南巡演出,已由钱浩梁一路担任主演。江青对他也是恩宠有加,并曾亲自给在广州的钱浩梁去信,勉励他好好努力,走又红又专的道路。李少春因未随剧组南下,所到之处的新闻媒介宣传的《红灯记》,总是不离钱浩梁的李玉和、高玉倩的李奶奶、刘长瑜的李铁梅、袁世海的鸠山,这无形中被人们视为《红灯记》的最佳搭档。钱浩梁的知名度甚至超过李少春。

最早《红灯记》:李少春一句一句教浩亮

1975年9月的一天,浩亮驱车悄然来到积水潭医院,在一个病房的病床上,躺着濒临病危的李少春。望着这位积劳成疾,如今患脑溢血昏迷不醒、行将离世的老师,浩亮眉头紧锁,面颊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着,追昔抚今,心潮起伏,不能不为自己的无情而自责、忏悔……

1981年末,迎着隆冬凛冽的寒风,一个身材魁武的壮年汉子,迈着沉重而略带迟疑的步履,走在通往北京魏公村中国京剧院的路上。他提着一只简单的行囊,身穿一件军用棉大衣,长着浓眉大眼的脸面上捂着一个大口罩。一副在严冬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的墨镜,使人难以窥见他的真实面目,以及瞳眸中感慨万千而又不无酸楚迷惘的闪光。在他贴胸的口袋里,还揣着一纸“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开除党籍,降一级工资”的“组织决定”。

浩亮恢复了原来的名字,回到了中国京剧院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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