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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大家聽了很多年，也說了很多年，但就是從來沒做過的，是什麼？
——垃圾分類。
別笑，仔細想想，這還真不是段子。
9月6日，西安市政府下發《西安市2018年城市生活垃圾分類工作實施方案》，根據方案，到2018年底，全市城市生活垃圾分類法規和制度體系初步建立，城市生活垃圾分類社會知曉率不低於70%。
△截圖/西安日報
不低於70%——看到這個數字，我先替西安慌一個，畢竟離年底也只有3個多月的時間了，生活垃圾分類的社會知曉率現在是個什麼程度，我們心裡沒點數麼？
讓人驚喜的是，就在昨天（9月13日），西安市法制辦公佈了《西安市生活垃圾分類管理辦法》（草案徵求意見稿）》，首次對生活垃圾分類投放做出了明確、細緻、可操作的分類標準。無論這是不是因為“年底70%知曉率目標”的倒逼，由法制辦公佈的這個《辦法（意見稿）》都在說明，西安這次對垃圾是動真格的了。
1
西安的垃圾分類之路走得不順
前面擔心的話說得這麼不留情面，是有原因的。
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就聽老師講過垃圾分類，但小區裡的生活垃圾都是不分類，直接倒在一個大垃圾堆裡；現在，我的孩子都上小學了，住的小區早換了幾個了，但住戶的生活垃圾還是同樣的收集方法，倒在同一個大垃圾桶裡，不分類。
垃圾分類，在西安就像個傳說，到底說了有多少年已經算不清了，政府時不時地會出臺一些方案，但推進起來十分艱難，成效甚微。
△截圖/西安市政府官網
2017年5月27日，西安市人民政府曾發佈過《西安市城市生活垃圾分類三年行動方案》，裡面的總目標是，到2019年底，西安市主城區(含開發區)按要求在機關企事業單位、社會團體、居民社區開展垃圾分類工作，碑林區、新城區、蓮湖區、雁塔區、未央區、灞橋區、長安區、經開區、曲江新區、航天基地、國際港務區的機關企事業單位、社會團體生活垃圾分類覆蓋率達到60%。
其中，作為西安市生活垃圾分類試點區域，高新區、滻灞生態區機關企事業單位、社會團體生活垃圾分類覆蓋率達到70%，居民社區垃圾分類覆蓋率達到40%。
對比2018年底全市市民垃圾分類知曉率70%的目標，我還是很擔心2019年主城區垃圾分類覆蓋率達到60%的目標是不是定得有點高。
再往前看，2012年底，西安市政府就與全球垃圾分類利用處理最成功的國家瑞典達成一致，先行在滻灞生態區進行垃圾分類系統的試點工作。2013年，西安滻灞生態區開始和瑞典于默奧市展開垃圾分類收集利用技術的合作。
△滻灞半島A6小區居民將廢紙、空瓶子做個簡單的分類，在裝好的垃圾袋上貼自己的二維碼 圖/陝西傳媒網 記者 杜瑤 攝
今年1月，西安還出臺了《西安市生活垃圾分類收集容器設置規範》，設置了不同垃圾收集容器的規格大小、顏色分類，使垃圾分類的工作更具體了一些。
再結合9月份《實施辦法》與《管理辦法（意見稿）》的相繼發佈，可以看出，西安一直也很想做這個事情。
2
不是不想分，是不知道怎麼分
為垃圾分類發愁的不只西安一個。18年前，北京、上海、南京、杭州、桂林、廣州、深圳、廈門被確定為全國第一批垃圾分類處理試點城市，可當下效果不盡如人意。從世紀之交開始的垃圾分類，有倡議、有試點，為何進展遲緩？
是因為我們市民的素質低嗎？錯，我相信，一位在西安不知道生活垃圾如何分類的市民，到了日本、德國、瑞典等國家，都會變成一位垃圾分類達人。
我認識的一位高校老師，在今年暑假去日本進修了一個月，他告訴我，日本人對生活垃圾的分類，簡直精細到了“變態”的地步。
外出時，飲料瓶是不可以丟棄的，即使是扔到垃圾桶裡也不可以，其實街頭也很少有垃圾桶（自從1995年東京地鐵沙林毒氣事件後，日本街頭垃圾桶明顯減少，公民一般的做法是在外面吃完零食，垃圾放在包內帶回家集中處理），必須得帶回到居住的酒店，按規定、位置、類別進行嚴格的分類投放。
而且，一個塑料飲料瓶，竟然可以分出六個回收步驟：比如塑料瓶要把蓋子擰下來，腰封拆下，瓶體、瓶蓋、腰封標籤要放到不同的袋子裡才可以，瓶體要求踩扁。
△日本垃圾分類中，塑料瓶至少要分瓶體、瓶蓋、標籤三類處理 圖/新浪看點
“那你知道怎麼分嗎？”
“剛開始當然不知道，但是在每處垃圾收集點，都有圖表、宣傳冊告訴你怎麼分，照著做就行了。”
關鍵問題就在這裡，西安總是說讓大家對生活垃圾進行分類，但是卻不告訴大家怎麼分。
△西安街頭一般是這種垃圾桶，簡單地分為可回收與不可回收兩類 圖/網絡
別說一般的普通市民不知道怎麼分類，即便是專業人士，對垃圾分類的瞭解程度也很有限。
我有個朋友在西安一家大型環保企業工作，有次我問她，生活垃圾到底咋分類的，她坦言自己也不清楚，笑稱“簡直愧對自己的職業”，也聽說過，她的一個同事，剛開始堅持在自己家裡做垃圾分類，但出門看到最後全都收到一個垃圾車裡了，慢慢地也就不做分類了。
△西安各居民小區內的生活垃圾桶一般是這種綠色的 圖/網絡
現實中，幾乎每個小區樓下的垃圾桶仍舊是統一的綠色垃圾桶，街道上的垃圾箱也只能籠統地標為可回收垃圾和不可回收垃圾，有的還會標有菸頭、電池、光碟投放箱。但若是你感興趣，翻看一下可回收和不可回收兩個桶裡的內容，沒什麼區別。
不是人們不想分類，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分。
3
分類體系的建立與立法宣傳至關重要
垃圾，是放錯了位置的資源。一定程度上，垃圾分類體系建立的嚴重遲滯，直接導致了我們垃圾分類習慣培養十分艱難。
我們常常驚歎於日本的垃圾分類做法，實際上，日本的資源回收在國際上也相對落後。世界經濟論壇今年4月份的一份數據表明，德國是目前世界上資源回收利用率最高的國家，其次是奧地利、韓國和威爾士。這四個國家能夠回收52%~56%的城市垃圾。
△ 圖/世界經濟論壇官網，引用Eunomia環境諮詢公司報告數據
今年5月，因工作機緣，我瞭解到德國在垃圾分類資源利用方面的一些經驗。早在40多年前，德國的垃圾處理就和我們現在一樣是集中埋填。1972年德國頒佈了《垃圾處置法》，這是德國針對垃圾的第一部法律；1986年德國政府又頒佈了一部《垃圾法》，1994年這部法律更名為《循環經濟與廢物法》，2012年最新的一次更名為《循環經濟法》。
可以看出，隨著法律的每一次修訂，體現出德國在垃圾處理上一個很重要的理念轉變：立法重點從單純的垃圾處置義務轉變為循環經濟義務。
高質量的循環利用，必須是從源頭開始，而不是在一股腦扔出去之後再採用高科技來分類。
在源頭做好垃圾分類，德國人是怎麼做的？過去的幾十年，德國政府花費了大量的時間、人力、物力成本去做宣貫。很多德國居民民也不知道怎麼分類，政府就把每一種日常產品列成垃圾分類的圖表，讓公民在扔垃圾的時候可以具體對照。
不僅是對本國公民的宣傳，有很多外國人也在德國居住生活，為了更好地讓他們也同樣做到垃圾分類，政府還將垃圾分類的圖表信息翻譯為英語、中文、俄語等十多種外語；近幾年德國接收了很多國家的難民，政府也將垃圾分類信息譯為阿拉伯語、波斯語等，讓難民也能夠很好地理解，並做好垃圾循環利用。
而我們目前的垃圾循環利用，更多是依賴於環衛工、拾荒者的勞動。效率低下，難以從源頭解決垃圾中可循環使用部分的分類問題。
△ 塑料瓶的分類回收工作，大多由環衛工與拾荒者完成 圖/銳圖
宣貫是非常重要的。在2017年5月的《西安市城市生活垃圾分類三年行動方案》中也提到，要營造生活垃圾分類的良好氛圍，其中有兩個做法，一是使用多種載體開展宣傳，利用廣播電視、報紙、網絡等媒體，將垃圾分類知識普及到社會各個層面；二是深化社區分類宣傳，使得宣傳內容“到單元、入樓道、進家庭”，使得居民入耳入眼入心。
△ 截圖 圖/西安市人大常委會官網
今年3月，西安市人大常委會也曾對推進西安市生活垃圾分類收集和處理提出過建議，認為垃圾分類教育不到位。市民對如何進行垃圾分類，可回收與不可回收如何劃分並不清楚。西安市區安放的垃圾箱雖標有“可回收”與“不可回收”的標誌，但垃圾桶裡往往多種垃圾混雜，造成保潔、垃圾清運人員最終將兩種垃圾混在一起清運。
好在，西安這次終於有了垃圾分類的明確辦法。此次《辦法（意見稿）》明確，生活垃圾應分類投放、分類收集、分類運輸、分類處置。分為可回收物、廚餘垃圾、有害垃圾、其他垃圾四類。
△ 截圖/西安晚報
其中，可回收物是指適宜回收和資源利用的物品，包括紙類、塑料、金屬、玻璃、木料和織物等；
廚餘垃圾是指家庭廢棄的固體食物、蛋殼、瓜果皮核、茶渣等，以及果蔬和水產市場產生的廢棄菜葉、水果、魚蝦等有機易腐垃圾；
有害垃圾是指對人體健康或者自然環境造成直接或者潛在危害的生活垃圾，包括廢充電電池、廢扣式電池、廢燈管、棄置藥品、廢殺蟲劑（容器）、廢油漆（容器）、廢日用化學品、廢水銀產品等；
其他垃圾是指除前三項以外的生活垃圾，包括廢棄衛生巾、一次性紙尿布、餐巾紙、菸蒂、清掃渣土、落葉、花草等。
垃圾分類第一次在西安這麼細緻，清晰，可操作。
△ 分類垃圾桶 圖/網絡，非此次《辦法（意見稿）》中規定
《辦法（意見稿）》還明確，若隨意投放生活垃圾，將由城市管理行政主管部門責令改正，對個人處100元以上200元以下罰款；對單位處5000元以上20000元以下罰款。
別的罰款規定我可能還會吐槽兩句，這個，我舉雙手贊成。
4
用“菸頭革命”的幹勁來場“垃圾革命”
去年以來，西安推進開展了“菸頭革命、廁所革命、行政效能革命”三大革命，這些措施看似都是抓小事，但都關係著民生福祉、關係著文明程度、關係著城市品位。
△ 圖/三秦網
“菸頭不落地，西安更美麗”的口號提出之後，西安全市各區縣、開發區，各級各部門和市民群眾紛紛走上街頭撿拾菸頭，人們感覺西安了乾淨很多，古城煥發出新的活力，城牆上無人機的炫酷表演、抖音上各種地標美食的打卡，一次次加深著人們對西安“網紅城市”的印象。
今年以來，“網紅城市”慢慢變了色，一邊是各種大會輪番舉辦，各種溢美之詞飛上天，弄得熱熱鬧鬧，天天像過節似的；一邊是各種接地氣的新聞事件頻頻曝出，在奪人眼球的同時，也在刷新著人們的心理承受底線。“時尚宜居”與“沮喪逃離”這兩個標籤同時貼到西安身上，折射出一個城市理想與現實的撕裂。
回想一下，一場“菸頭革命”，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裡就帶來了一個嶄新的西安，可以說效率非常高了。那麼，如果用“菸頭革命”的幹勁與轟轟烈烈，在西安來一場“垃圾革命”怎麼樣？
畢竟，垃圾分類也是西安現在“非幹不可”的事。
△2017年2月，媒體報道，西安日產生活垃圾22年翻10倍，江村溝還可填3年 圖/華商網
位於西安狄寨原上的江村溝垃圾填埋場，1994年投入使用至今，負責處理西安市城六區等的生活垃圾，是目前西安唯一的城市生活垃圾處理場所。過去二十多年，西安日均產生垃圾量從800噸左右到如今的8500多噸，而這唯一的垃圾填埋場，按其設計容量來看，只能用到2020年。
留給西安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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