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刚来盛泽的那年冬天,他每天晚上八点要去接老婆下班。
租住房十来平方,卧室和厨房中间隔着一道门。
有天晚上,女儿写完了作业,他站在厨房指挥女儿在卧室里面把门插销插上,并一再叮嘱:陌生人谁来也别开门。
等他和老婆回到家,怎么敲门都没动静。
隔窗看见女儿像是睡着了。
他和老婆大声喊女儿的名字,敲门敲窗户,女儿就是没动静。
难道孩子是被厨房间里的蜂窝煤炉子熏到了?
他急了,想敲碎玻璃,可是孩子头紧挨着窗户躺着,怕玻璃划伤孩子。
老婆赶紧跑去邻居家借来钳子,想拔掉窗扇上的钉子,然后把玻璃起下来。
一块玻璃还没卸完,孩子醒了,迷迷糊糊地起来开了门,又回床上睡了。
老婆抱着孩子,他拥着老婆,两人泪流不止。
02
她很能干,身体也一直很好,平时头疼脑热的也从来不吭一声。
有一天,她跟他商量,去检查一下身体,不大舒服。
妇科检查结束,医生单独跟他谈:宫颈有息肉,目前不知是否良性,得做病理切片,三天后来拿报告。
若无其事地陪着老婆回了家。
一向乐观的他慌了。悄悄地给老家的姐打电话,说着说着就呜咽了。
姐在那头怎么劝都不管用。
第三天,他瞒着她悄悄跑去拿报告,紧张到不行。
医生告诉他:是良性的,无大碍,但是要注意保养,也不能着急上火或过度劳累。
那一瞬间,他咧着干裂的嘴唇笑了,嗓子嘶哑笑不出声,深深地给医生鞠了个躬,抬起头的瞬间,大颗的眼泪顺腮而落。
03
每个管理人员每月有4次值夜班的任务,第二天要正常上班。
那天公司开会,散会时已经很晚了,她不放心严重缺觉的他骑电动车赶十多公里的路,让他住公司宿舍,明天再回。
他坚持回家,因为那天是她生日。
下班的路上要经过几个繁杂的十字路口。
在拥挤的路段,他被一辆飞快的摩托车撞翻了。
脸、膝盖、手掌擦破了,血和尘土把衣服都染了。
他咬着牙骑回了家。
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和孩子吓了一跳。
一个血人,举着一束百合花,咧着嘴笑。
她抱着这个傻男人,哭了。
04
老板对市场颇为敏锐,善于经营,却脾气暴躁。
他有点儿工作狂,凡事认真,深得老板欣赏,但是他很不喜欢老板的脾气。
一天下午,他焦急地打电话给老板。
老板惊讶一向沉稳的他今天怎么如此慌张。
原来他的母亲病重。
前段时间,他想请假回家看看,当时因为公司正是最忙的时候,老板就劝他过些日子再回去,现在母亲生病了,老板比他还急。
老板派出了自己的驾驶员开着奔驰带着几万块钱,拉着他紧急赶去机场。
路上,司机接到老板的电话:如果赶不上飞机,就直接开车去他老家。
他扭过头去,打开车窗,眼泪随风。
05
创业第二年,被人骗去十几万米坯布。欠下供应商的钱,他一分不少地还。
最后一笔欠款,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开口的都厚着脸皮或打了电话或发了短信,还差2万元就是没有着落。
债主和他在茶馆里坐等。
他尝试给一个交情不是很深的朋友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对方说:马上到。
朋友很快赶到,先是聊了会天,对债主说了他的种种好,尤其是信用方面,根本不用担心,说完拿出两万块钱给了债主。
债主临走,对他的守信和为人竖指夸赞。
他要给朋友写个借条,朋友笑着拦住了:你的名字值这些钱,我相信你一定会东山再起。
他俩一起走出茶馆,他去吧台埋单,服务员告诉他,有人已经结过账了。
他差异,服务员笑着一指朋友:就是您身边的这位先生。
原来,朋友看出了他的窘迫,借机去洗手间悄悄把账结了。
后来,他仿佛人生开挂,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曾有媒体采访他最大的动力是什么,他笑答:不敢辜负信任。
06
他和她着急去盛泽客运站,打了一辆出租车。师傅要价10块,他愣是砍到8块,师傅不大开心。
在车厢里,他得意地笑。
路上有些颠簸,他大声地吆喝师傅:稳当地开啊,肠子都颠出来了。
到了车站,买票时他发现钱包不见了,包里有三千块钱。
估计是掉到出租车里了,因为是他付的车钱。
这下糟了,谁捡到钱还会给你。
她埋怨他粗心大意,他烦躁地喘着粗气。
忽然,他俩看见刚才的出租车师傅正在大厅里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人。
他跑过去,师傅看见他拿出了他的钱包:年轻人这么丢三落四,害得我耽搁时间。
他拿出五十元钱给师傅:谢谢您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师傅连连摆手:讲价是讲价,这个钱,俺可不要!钱是好东西,但是要取之有道,小伙子,记住了,出门在外,和气生财。
师傅转身离去,那背影一点一点就模糊了。
07
上夜班的她中暑了。
当地人对此颇有经验,脖子上刮几下,后背两侧有两根大筋,抓住了揪一揪,立马就好了,比藿香正气水来得快。
这个挡车班十几个人,只有一个本地人叫玲,可是她跟玲关系不大好。
她性格泼辣,玲可能是嫌她们太吵,显得很高冷,基本上独来独往。
班组小姐妹们叽叽喳喳有说有笑却都不大跟玲交往。
她难受得直冒冷汗,仄仄地没精打采。
玲走了过来:我给你弄弄。
她有气无力地点头。
一枚五毛钱硬币,几下子她的脖子就出了很多痧,后背的大筋被玲拎起,她疼得大声地叫。
玲皱了皱眉:别喊了,一会儿就好了,多喝点水。
一顿熟练操作后,她轻松了许多。刚想对玲说声谢谢,可是玲已转身去了自己的机台区域。
08
房东一贯寡言少语,收租收水电,从不多说一句话。
今年春天,房东把临街的房子改了一下,开了一个小超市,旁边还架了一个懒汉茶炉。
某天下班回来,他发现茶炉棚里堆积的木柴不知为何着火了,他打来几桶井水浇灭了。
房东知道了,对他笑笑,再没说啥。
除夕夜,单位值班回到家,感冒了几天的他浑身酸痛。
小超市里房东的孩子在柜台边玩,他买了两桶方便面,准备夜里饿了吃。回到房间就倒在床上,甚至都没注意到门框上已经贴上了红彤彤的春联。
一阵敲门声,硬撑着起来开门,是房东。
过年了,起来一起吃年夜饭。
他略惊讶:不了,在单位吃过了。
房东:孤身在外,不就是想讨个好生活吗?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能指望你照顾好家人?跟我来!
那是他第一次在异乡过春节,虽然没有家人,却依然吃上了团圆饺子,馅儿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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