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君展: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女弟子

她是家世顯赫的千金小姐,向警予、蔡暢是她的同學,而她們同是“新民學會”的重要成員,“五四運動”時期學生領袖許德珩是她丈夫,“兩彈一星”功勳科學家鄧稼先是她的女婿,而她自己則是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籍女弟子,你猜到她是誰了嗎?她有一個讓人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勞君展。

勞君展: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女弟子

勞君展

勞君展(1900-1976)原名啟榮,湖南長沙人,1900年9月14日出生於湖南長沙一個顯赫世家,其祖父勞崇光是道光十二年進士,曾出任廣西巡撫、廣東巡撫、兩廣總督和雲貴總督等要職,是晚清重臣之一。

勞君展出身於這樣一個顯赫世家,自然是家中的寵兒,但她卻不恃寵、嬌慣和任性,而是喜讀古典書籍,以書香來充實自己的內心世界。

1918年,勞君展考入長沙著名的“私立周南女子中學”,這所學校的前身,是朱元璋後裔朱劍凡於1905年“毀家興學”創辦的“周氏家塾”,其制定的校訓是:“自治心(節制整潔)、公共心(博愛仁恕)、進取心(勤勉耐勞)”。

勞君展: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女弟子

周南女中舊址

在“五四運動”的洗禮之下,由“周南女中”學生勞君展等人所創辦的週刊《女界鍾》,成為湖南傳播新思想、新文化的主陣地之一,而該校所培養的向警予、蔡暢、陶斯詠、丁玲、曹孟君等女性更是成為中國婦女界的傑出代表。

勞君展當年曾懷著極大的熱情投入到“五四”所掀起的學生運動之中,並被推舉為“長沙學聯”宣傳部長,她還與向警予、蔡暢等人一同參加了由毛澤東、蔡和森、蕭子升發起成立的“新民學會”,並經常在毛澤東創辦的《湘江評論》上,以筆名“冀儒”發表文章,一時小有名氣,“五四運動”浪潮漸漸平息之後,勞君展又重新回到書齋安心讀書。

1920年5月,勞君展被前往法國“勤工儉學”的熱潮所影響,在準備前往法國的前夕,毛澤東於當年5月8日在上海南市半淞園召集了準備去法國勤工儉學的“新民學會”會員蕭三、勞君展等人聚會,並在濛濛細雨中合影留念。

勞君展: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女弟子

毛澤東(左四)與勞君展(右二)等人合影

1920年底,勞君展等留法“勤工儉學”學生乘郵輪前往法國,適逢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前往歐洲考察,與法國里昂市長赫禮歐洽談成立中法大學海外部(也被稱為里昂中法大學),他們乘同一艘郵輪赴法,在漫漫旅途中,蔡元培利用隨身攜帶的法文書籍,為勞君展等人進行法文啟蒙。

1921年1月,勞君展等人在法國馬賽港上岸,此時勞君展已經初步掌握簡單的法文,但還無法用法語交流,蔡元培委託先期到法國留學的北大學生許德珩為勞君展等人補習法語,後來還是在蔡元培的幫助下,勞君展考入里昂大學學習數學專業。

勞君展: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女弟子

許德珩與勞君展

1924年夏,勞君展取得里昂大學碩士學位後,又考入巴黎大學理科,師從波蘭裔法國物理學家、化學家居里夫人學習鐳學,成為居里夫人親密的助手,此時居里夫人的聲望如日中天,她是世界上第一個兩次獲得諾貝爾獎的科學家,曾分別於1903年和1911年榮獲諾貝爾物理學獎和諾貝爾化學獎。

在蔡元培的撮合之下,勞君展與比其年長10歲的許德珩結為夫妻,1925年4月16日在巴黎的中國飯店舉行了簡樸的婚禮,正在巴黎留學的徐悲鴻、劉半農等34人到場祝賀,蔡元培作為證婚人,為這對新婚夫婦題贈了16字題詞:“愛結同心,互助互勉。學術事業,勤奮無已。”

勞君展: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女弟子

勞君展與許德珩結婚照

1927年1月,國民革命軍一路高歌北伐,勞君展與許德珩深受國內如火如荼革命形勢的影響和鼓舞,也開始醞釀回國,但鑑於勞君展的學業尚未完成,決定讓她繼續留在巴黎求學,許德珩一人先行回國。

許德珩回國後來到革命中心地廣州,出任國立中山大學教授,講授社會學和社會主義史等課程,不久又應惲代英之邀到武漢,當時惲代英正在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擔任政治總教官並主持工作,許德珩則擔任政治教官,勞君展回國後出任國立武漢大學數學系教授。

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之後,以汪精衛為首的武漢國民政府也開始逐步走上公開反共之路,及至“七.一五反革命政變”發生後,以蔣介石為首的南京國民政府和以汪精衛為首的武漢國民政府公開合流,第一次國共合作宣告結束,轟轟烈烈的大革命被迫轉入地下。

1927年9月,勞君展與許德珩離開武漢輾轉到了上海,適逢國立暨南學校更名為國立暨南大學,急需師資力量,勞君展應鄭洪年校長之邀,出任國立暨南大學教授,許德珩則出任社會歷史系主任。

勞君展: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女弟子

勞君展與許德珩

1931年7月,許德珩和勞君展應蔣夢麟之邀受聘於北京大學,原本以為能在北平穩定下來,但兩個月之後的“九.一八事變”突發,讓華北地區也開始變得惶恐起來,許德珩則開始積極參加一些抗日救亡運動。

1932年初,時任國民政府實業部部長陳公博曾看望當年北京大學學長許德珩,但二人道不同不相謀,以致鬧得不歡而散,結果由此埋下禍根,當年12月中旬的一個早晨,尚未起床的許德珩被國民黨憲兵拘捕並被搜家。

勞君展冷眼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機智地將許德珩被捕的消息告訴了《世界日報》記者薩空了,並電告了蔡元培先生,許德珩、侯外廬、馬哲民三教授無端被囚禁的消息很快就在社會上傳開了,北平各大院校師生開始組織遊行示威,蔡元培、宋慶齡、楊杏佛、魯迅等人也以中國民權保障同盟會的名義積極進行營救,迫於各方壓力,許德珩等進步教授和學生被無罪釋放。

1935年,日本帝國主義加緊了侵略中國的步伐,他們在東北三省推行殖民化統治的同時,又把侵略的魔爪逐漸滲透到華北地區,民族危亡日益嚴重,“華北之大,已經安放不下一張平靜的書桌了”。

勞君展: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女弟子

勞君展全家合影

勞君展與許德珩自然積極投身於抗日救亡運動中,他們在北平的家,成為中共北平地下黨領導人經常召集重要會議的場所,勞君展以主婦身份提供會務服務,並進行精心策劃以確保安全。

“一二.九運動”期間,曾是“五四運動”學生領袖之一的許德珩更是廢寢忘食地投入其中,身先士卒地走在遊行隊伍的前列,發出抗日的怒吼,極大地打擊了日本帝國主義的囂張氣焰,得到了全國各界人士的支持和響應。

北平淪陷之後,勞君展隨丈夫許德珩輾轉回到其老家江西,許德珩出任江西抗敵後援會主任委員,積極從事抗敵救亡活動,動員和組織民眾抗戰,保衛自己的家鄉,後來又輾轉來到陪都重慶。

1938年5月20日,宋美齡以“新生活運動婦女指導委員會指導長”的名義,在廬山組織召開了“戰時婦女工作談話會“,因在廬山召開而又稱為“廬山婦女談話會”,勞君展與全國各界婦女代表沈慧蓮、唐國楨、鄧穎超、孟慶樹、史良、吳貽芳、俞慶棠、雷潔瓊、劉清揚、張藹貞等48人參加了這次談話會。

勞君展: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女弟子

勞君展(後排右五)與參加廬山談話會婦女合影

抗日戰爭勝利之後,毛澤東親赴重慶談判,期間會見和宴請了勞君展等人,這是勞君展與毛澤東時隔25年之後的再次聚會,無意間向毛澤東透露了她曾在北平採購生活必需品帶往延安的往事,毛澤東這才知道是當年“新民學會”成員勞君展所為。

老朋友相聚,自然相談甚多,但勞君展頗為毛澤東的安危擔心,恐在重慶期間發生不測,因此她在與毛澤東告別時曾說過這樣一段話:“重慶氣候不好,山城不可久留,早作歸計為好。”憂慮和擔心之情溢於言表。

1946年5月4日,“九.三學社”在重慶舉行成立大會,主要發起人許德珩被推舉為理事長,這個以民主和科學為宗旨並由高中級知識分子組成的政黨,為紀念抗日戰爭的勝利而以“九.三”命名。

1946年8月,時任國民政府教育部部長朱家驊任命勞君展出任國立女子師範學院院長,其時國立女子師範學院剛從四川江津白沙鎮遷址重慶九龍坡,勞君展遴選了宗真甫和朱世褆分別擔任教務長和總務長,協助其開展工作。

勞君展: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女弟子

勞君展

國立女子師範學院創辦於1940年,校址位於重慶江津白沙鎮新橋,為便於師生與淪陷區通信,故以“白蒼山莊”代稱,由出身於芝加哥大學的謝循初教授出任第一任院長,這所女子師範學院是當時全國唯一的女子師範最高學府。

由於日本侵略者在淪陷區大肆進行奴化教育,國統區的高等師範教育和中等師範教育規模也逐漸萎縮,為了延續中華教育文脈,國民政府教育部決定加強師資力量的培養,分別於1938年在湖南安化縣藍田鎮創建了“國立師範學院”和1940年在重慶江津白沙鎮創建了“國立女子師範學院”,這兩所師範院校都是在這一背景之下建立的。

1947年5、6月間,隨著人民解放戰爭的不斷取得勝利,國統區的政治、經濟、教育危機日趨嚴重,全國各地都爆發了“反飢餓、反內戰、反迫害”學生運動,堪稱是中國學生運動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沉重打擊了國民黨的統治,也加速了蔣家王朝的滅亡。

勞君展: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女弟子

國立女子師範學院部分師生合影

勞君展作為國立女子師範學院院長,本應嚴厲管束學生,維護學校教學秩序,但她卻與學生一起投身到“反飢餓、反內戰、反迫害”學生運動中,並積極營救被捕的教務長宗真甫及其她學生,導致教育部對其所為極為不滿,最終被解除院長職務。

被解聘的後勞君展處境更加十分危急,隨時有被追究責任甚至拘捕的危險,許德珩電請時任國民政府參政會秘書長邵力子代買了一張緊俏的機票,勞君展才平安地飛回北平,一家人才在北平團聚。

1949年3月25日,中共中央和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部由西柏坡遷至北平,於下午5時在北平西苑機場舉行了盛大的閱兵式,勞君展與許德珩也侍立在南苑機場的歡迎人群中,迎接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中共領導人進入北平城。

勞君展: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女弟子

許德珩(右一)等民主人士迎接中共領導人入城

當天晚上,許德珩與勞君展應邀參加了毛澤東主席在頤和園樂壽堂舉辦的宴會,大家開懷暢飲,歡樂的笑聲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清晨。

1953年,勞君展長女許鹿希從北京醫學院畢業後不久,就與美國普渡大學博士鄧稼先結婚,他們曾在北京大學是師生關係,當時許鹿希是醫學院的學生,而鄧稼先是理學院的助教,鄧稼先曾給許鹿希上過課。

勞君展: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女弟子

鄧稼先與許鹿希結婚照

由此勞君展成為鄧稼先的岳母,鄧稼先的父親鄧以蟄教授是著名的美學教育家,與宗白華、朱光潛等美學家齊名,鄧以蟄也曾與許德珩同在北京大學教書,可謂是門當戶對。

勞君展:居里夫人唯一的中國女弟子

全家福(攝於1971年)

新中國建立後,勞君展曾任中國人民大學教授、教育部參事等職,1958年起,勞君展得了一種很嚴重的疾病,以致臥床18年,一直到1976年1月3日病逝,享年76歲,一代傑出女性,其後半生竟然是在病床上度過的,這讓人噓唏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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