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40美元的針織衫或許正在昭示著日本最大服裝製造商優衣庫的未來野心。
位於巴黎市中心杜樂麗花園的Jeu de Paume國家博物館內，成百上千的彩色棉絮從屋子頂部垂掛而下，一臺3D針織打印機器在激光裝置的效果效果中來回運作。這個現代藝術展覽一樣的現場，優衣庫為針織衫們搭建起一座“秀場”。這個叫做“The art and science of LifeWear”的展覽從9月26日至29日對公眾開放，也是這家公司第一次在時裝週期間舉辦面向公眾的全球性活動。
The art and science of LifeWear展覽現場
The art and science of LifeWear展覽現場
成為主角的針織衫當仁不讓。
它由3D wholegarment全成型技術（以下簡稱“WholeGarment技術”）製作而成，這是優衣庫與日本島精機制作所（Shima Seiki）共同研發的成果，它的最大特點在於沒有縫線的立體編織，衣服上找不到縫邊和線頭，也可以更容易實現設計師對版型的要求。
優衣庫曾在2017年時試驗性地將這種技術運用於Uniqlo U系列的一款產品中——這個系列由優衣庫巴黎研發中心主導，設計師Christophe Lemaire負責——但這款商品只是在部分市場和門店發售。
2018年7月13日，優衣庫母公司迅銷集團宣佈進一步與島精機制作所深化合作，把這種針織技術運用到更多的產品當中。目前這些商品也陸續在中國市場上市。
被人們視為創新的服裝生產商們都開始在針織技術上尋找新的可能性。耐克公司一直對針織方式的創新著迷，例如減輕球鞋重量的Flyknit和運動員們看起來更時尚的Pro Elite Knit。而優衣庫則實現了大規模完全使用WholeGarment技術生產衣服。
“大部分我們穿的東西都是針織（紡織）出來的。”總部位於紐約研究服飾創新的Interwoven設計工作室創始人Rebeccah Friedman說，因為這是衣服生產製造最基本的東西，所以它的創新也顯得格外重要。
優衣庫與島精機制作所超過30年的合作關係，直到2016年10月27日，優衣庫與它合資成立了一座Innovation Factory，位於京都西南部的和歌山縣，專門為優衣庫研發並製作一體成型的產品。優衣庫佔有其中49%的股份，剩下為島精機制作所所有。
傳統制作針織衣需要把原材料進行剪裁與縫製等工序，例如製作一條有較寬外擺的裙子要裁剪出雨傘形狀的面料隨後再縫製，這樣會有面料被浪費並且效率也受到一定限制。
WholeGarment技術
WholeGarment則可以通過計算好的數據和編程來一體衣服。當然這種技術要求棉毛線的韌性要很好，因為例如衣服袖子和衣身鏈接的地方會有一些特殊的工藝對棉毛線的韌性提出要求。
2017年在Uniqlo U系列上使用之後，優衣庫又根據設計師的建議和消費者的反饋，反覆與島精機制作所共同調整WholeGarment技術，然後在非設計師合作系列的大眾化產品中，使用到這種一線成衣的方式製作。
從整體上看，這種技術可以幫助優衣庫節省一部分開支。
這樣的機器研發與製造有一定的技術門檻，但是當實現規模化的邊際效應時，加上材料和人工成本的減少，總的生產費用將會降低。而優衣庫面對足夠龐大的市場，它的生產規模可以將這樣的技術實現在大眾化的產品當中，並定出一個可接受的價格區間——一件WholeGarment的毛衣標價為40美元左右。
“它的價格不貴，因為我們想向所有人提供由這種技術創新所帶來的產品。” 優衣庫創始人兼董事長、迅銷集團總裁兼首席執行官柳井正說，“而且我們甚至可以節省去衣服制作的打版環節，直接為消費者生產他們想要的衣服。”
WholeGarment第一次在2017年在Uniqlo U系列上被使用。
WholeGarment今年起被更大範圍地使用在優衣庫的產品中。
這家日本公司及柳井正對於技術的狂熱已經被眾人熟知。
柳井正老辦公室裡，曾經有一副美國地圖，這是他當時渴望拿下的新興市場，其中一間Apple Store被標註出來，意味著這是一個競爭參照對象。
在某種程度上，優衣庫是依靠技術起家。1998年優衣庫上市了一款搖粒絨產品，它在現有的基礎上對生產工藝與技術的改變，讓搖粒絨這種材質以市場一半的的價格出現在自己的門店裡。兩年之後，已經有1/3的日本人買過優衣庫的搖粒絨衫。
當時柳井正也提出了與現在相似的策略，迅速鎖定熱門商品，然後用快速的生產方式和可接受的價格呈現。搖粒絨是他的第一個嘗試。
隨後保暖的 HEATTECH是下一個爆款技術。在推出15年之後，2017年優衣庫宣佈賣出10億件HEATTECH產品。而夏日透氣的 AIRism和一顆蘋果同等重量的輕薄羽絨服，也都是延續這樣的技術革新邏輯。
但優衣庫的技術創新更多是在功能性上實現突破。
而它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更具格調的品牌，則要講更多的故事。近幾年來，優衣庫一直在努力做這件事情。它把品牌理念換成了“ LifeWear服適人生”，和設計師推出聯名系列並且積極地參與到藝術領域之中。
Uniqlo U系列一定程度上幫助優衣庫提升了更有時尚感的品牌形象。
優衣庫現在眼下需要在技術優勢和時尚感之間找到一個微妙的銜接。
這樣才得以延續不斷積累下來的行業技術壁壘，同時又可以甩掉“都是基本款”的異議。而WholeGarment技術之所以被優衣庫重視，在某種程度上它可能就是這樣一個“銜接”。
WholeGarment技術最開始在優衣庫熱門系列Uniqlo U系列當中使用，這個系列的最大賣點就是設計師的對於版型的把控。
“因為沒有縫線，所以這種技術可以實現設計師想要的理想效果，例如裙子穿上身上所體現的曲線與弧度等等。”迅銷集團負責產品研發的執行副總裁井圭浩（Kunni-san）告訴界面新聞。
比起搖粒絨或者貼身穿著的HEATTECH，WholeGarment顯然有更多關於時尚的發揮空間。它或許可以為優衣庫在如今的市場中，再誕生一個“搖粒絨”故事。
而在柳井正的計劃裡，這種技術最終想實現消費者個性化（on-demand）的需求。一種可能的設想是消費者按照身型、審美和需求直接下單，由WholeGarment機器生產之後就可以立即被買走。
這種生產方式符合柳井正對優衣庫未來的設想。
“谷歌、亞馬遜這類新型態的企業，在零售行業的市場佔有率正急速擴大，並開始進軍各行各業。在這樣的時代變化中，迅銷集團為了生存下去應採取怎樣的對策呢？”柳井正曾在一封名為《創造前所未有的產業》的內部寄語中說。
他由此思考提出了一個“有明計劃”。採用大數據等數字化信息技術方式，為消費者提供更為精準的服務與個性化商品。並且給予實時的銷售情況，來進行庫存管理和供應鏈把控，更快地提高從設計到銷售的流程。
除了WholeGarment，9月中旬在東京的Cloud Next 2018大會上，Google也透露稱正在與優衣庫合作，推出新 AI 計劃，尋找加速業務增長的科技驅動力。《日本經濟新聞》也曾報道，迅銷集團會在今年內正式引進通過AI分析天氣和流行趨勢等數據的機制，來預測所需的商品數量。在門店庫存管理和供應鏈生產環節，優衣庫最近幾年也都有類似的數字化嘗試，讓整個流程更為智能。
這一系列嘗試都可以之間構建起“有明計劃”的最終成果。
不過John Jay要思考的問題或許比這些要稍微複雜一些。他是迅銷集團全球創意總裁。John Jay的任務是為這些技術講好一個故事，尤其是將要大力推廣的WholeGarment。
優衣庫曾經與創意代理公司Droga5倫敦辦公室一起，製作了三支關於無鋼圈內衣、AIRism系列以及牛仔褲技術的廣告。在導演Autumn de Wilde為其拍攝的無鋼圈內衣廣告之中，你似乎能看到Wes Anderson導演與其電影《布達佩斯大飯店》的影子——復古的裝束與場景色彩的配合，舞蹈演員Ryan Heffington穿著素色的襯衣與內衣在其中舞動。
Autumn de Wilde為優衣庫拍攝的無鋼圈內衣廣告畫面
“如何講關於科技的故事，今天這個位於巴黎的展覽就是一個例子。我們通過藝術展示的方式讓人們看到編織工藝背後的技術創新。”John Jay對界面新聞說。他在進入優衣庫前，曾任職於創意熱店W+K，主要客戶為耐克公司。所以John Jay應該擅長把一些陌生的技術用一種酷的方式傳播出去。
目前看起來這個位於巴黎的展覽效果還不錯。除了各種Instagram上的網紅博主、優衣庫合作多年的法國名模Ines de la Fressange，有人還在現場看到了剛剛閉門歇業巴黎買手店Colette的創始人的女兒、Colette的創意總監Sarah Andelma。
“說實話，我們還可以講更多更好的故事。”John Jay補充說到。確實，如果優衣庫想要用WholeGarment講一個好故事，那麼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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