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

为谁辛苦为谁甜

自始至终,秋兰都相信,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每个人的命运。不管是谁,哪天发生什么事儿,会遇到些什么人,全是定好的,躲不过,逃不掉。

如果那天娜娜不发烧,她不替班,就不会遇见明超,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儿。

可没有如果。

但也幸亏如此,才遇见了。

那天本来不是秋兰的班,可娜娜来电话说突然发烧,来不了了,让秋兰帮忙替个班。平时都在一起,秋兰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因为是周末,人格外多。晕头转向忙到晚上十点多,秋兰才想起来,卿卿酒店的胡总和几位朋友也在。

之前秋兰几乎不进包间。

可胡总不同。她刚出来那阵儿,在卿卿酒店刷过碗洗过菜,胡总见她伶俐,就让她端茶送水。再后来遇上了现在的东家,金凤凰夜总会的老板。

不管怎么说,卿卿酒店是她的出身之地,胡总对她也算是有知遇之恩,怎么说她也得进去打个照面。

秋兰推开门。

昏暗的灯光里全是暧昧的气息,三五摊人这一堆那一堆。秋兰莞尔一笑,朝着明显硕大的一堆走过去。

那个胖子,正端着酒杯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唱着跑调的歌儿。

秋兰扭着腰肢,满脸堆笑,说胡总好雅兴,这歌儿唱得都快赶上专业选手了。好长时间没见,最近在哪儿发财啊。来,敬您一杯。

说着端起酒杯,直接送到胖子嘴边。

胖子也没推辞,咕咚咕咚进肚后,眯着小眼睛,答非所问,秋兰啊几天不见越发出挑了,不愧为金凤凰的头牌。说着将秋兰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

秋兰穿了一件黑色的金丝绒大开叉旗袍,把身子箍得沟岭纵横,两瓣红唇就像刚采摘的玫瑰娇艳欲滴,一头乌黑油亮的大波浪风情地披在脑后,脚上蹬一双火金的高跟鞋,一步两扭一步三摇。秋兰都能感觉出男人们火辣的目光和房间内陡然升高的荷尔蒙。

全是些下半身动物。秋兰见得多了。

秋兰说胡总,您真是高看我了,还不是您调教有方么?

胖子还准备说什么,秋兰一扭身,不破坏您雅兴了,回头等您有时间,专程上门拜访。说着就要出去。

扭身的当儿,也是因为好奇,秋兰的目光飘到沙发一角。

其他人不是将姑娘搂在怀里,就是将头埋在她们身上,就这对儿,面对面客客气气地坐着,尤其男人,身板挺得笔直。

因此多扫了一眼。

这一扫,正好和男人的目光相遇。接下来秋兰腿一软,一哆嗦,差点摔倒。

尽管暗着光线,尽管多年没见,但秋兰知道自己没看错。

天天脑子里装着,心里挂着,怎么会看错。

是明超!

秋兰四岁那年,父亲车祸去世,留下秋兰和她妈。后来经人介绍,她妈嫁给了继父,两年后生了弟弟,生活总算透进来点亮。可她十二岁时,继父一病不起,不但把原来纸薄的家底折腾光,还留下了几万块钱的饥荒撒手而去。

悲苦的身世让秋兰从小就变得敏感多愁落落寡合。

班里总有调皮的男孩子欺负她,笑话她,说她妈是扫门星、克夫,嫁一个克一个。原本绚乱多彩的青春年华在遭遇了一场场风暴的洗礼后,秋兰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

那次课间操,几个男孩子又这么说她,眼泪打了半天转,终是忍不住了,趴在桌上呜呜哭起来。这一幕被正好进门的明超看见了,明超冲过去,对那几个男孩子说,欺负女孩算什么好汉。

有一个说怎么心疼了,英雄救美啊。说得几人放肆地笑。

明超满脸通红,冲上去朝那人脸上就是一拳,另外几个一哄而上和明超扭打在一块儿。

因为明超先动手,老师不但让明超在教室后面站了好几天,还让他把家长叫到学校。

但从此以后,再也没人取笑她。

虽然秋兰成绩好,可她妈一个女人拉扯俩孩子哪那么容易,初中毕业后,秋兰主动收拾书包回了家。

在一位亲戚的介绍下,秋兰在卿卿酒店干了几年,后来机缘巧合,进了县里最大最有名的夜总会。

当时秋兰想法简单,哪儿给钱多就上哪儿去。去了以后才知道,夜总会挣钱是多,可付出的也多。

开始秋兰说什么也不干,可这么多年她妈累了一身病,天天吃药,他弟上学也用钱。

秋兰的防线就那么崩了,一泻千里,溃不成军。

秋兰手里有钱了。她开始给她妈买好看的衣服,给她弟请辅导老师,还把家里的房子翻新了。

但,有了钱的秋兰不快乐。

她知道她吃的是青春饭,这样的饭能吃几年?几年以后呢?找一个喜欢的人,过平淡的日子?她不知道,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愿望,在她这里能不能实现。因为她不知道,有没有男人会不在乎她的过往。

想多了,也没用,既然上了这条路,就退不回去了。秋兰就什么也不想,过一天算一天。

但有个人,她总想。

那个高高瘦瘦、有点驼背的男孩子。那个为了她挥出拳头的男孩子。

在男孩挥出拳头的那一刻,秋兰就在心里给他留了个位置,并在情窦初开的年龄暗下决心,以后找男人,就找这样的。

上班后,她拐弯抹角打听过他的消息,只知道他毕业后考了技校,后来就没了准信儿。好像是在单位跑业务。

进了夜总会,秋兰就没再打听他。

她都不干净了,找他干嘛,找到能怎样。

但脑子不受控制,还想,想某一天和他见面的情景。无数个场景,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一种。

现在,他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如同天上掉落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秋兰确信,他也认出她了。

就这么对视着,秋兰想说点什么,张张嘴却没出声,想走过去,双腿被定住了,迈不动。

不知名的音乐在房间里回荡着。忽然秋兰感觉有一种奇怪的安静笼罩了过来,所有的人都消失了,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如退潮的水渐行渐远,只有她和明超,跨越是空的界限出现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明超站起来,说秋兰。

在隔壁房间,秋兰向明超说了她的经历,也知道了明超现在的情况。

明超过得并不好。

明超自小没爹妈,爷爷眼睛不好,这两年越发严重现在几乎没法自理。听说干销售挣钱多,技校毕业后,就给酒厂销酒。可他天生不是那块料,又不认识人。没销多少不说,还搭上了不少请客吃饭的钱。眼下,他想敲开卿卿酒店的门,可跑了多少次,老板胡富贵就是不松口。经人介绍,晚上请他出来吃了饭,饭后他又提出KTV。没想到就遇上了秋兰。

秋兰骂了一句,这个胡胖子。又说这事你别管了,我来解决。

明超没接话,盯了秋兰半天,盯得秋兰浑身发毛。明超说秋兰离开这里。

秋兰苦笑,哪那么容易?

嘴上说难,也真难,但不是不能,有明超这句话,秋兰拼尽全力也要去做。

只是当她知道明超已经结婚时,就像凭空突然伸过来一把剪刀,猝不及防地将她心里有根紧绷的弦“咔嚓”一声剪断了。虽然秋兰知道从自己走上那条路以后,她和明超就不是一个时空的人了,但她的心还是轻轻地抖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秋兰说明超能抱抱我么。

偎在明超并不宽大的胸前。俩人谁也没说话。秋兰知道明超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不用说,无需说。

秋兰出马,很快就让胡胖子和明超确立了合作关系。

有应酬,秋兰会喊着明超,帮明超认识了不少人,给他揽了不少业务。

介绍时,秋兰说这我哥。

明超感激秋兰,要请秋兰吃饭。

秋兰说咱俩谁跟谁,你是我哥,我是你妹,一家人还说两家话?

这几年秋兰没白混,有头有脸的人认识的不少,有人脉有资源,办起事儿来就没那么难。也就半年功夫,秋兰在市里一个高档小区门口开了家美容院。

可想一下子抽身出来怎么可能,尤其是秋兰这种当红头牌,简直就是一颗移动的摇钱树。

秋兰和老板谈了整整一下午,最终两人敲定,秋兰在金凤凰免费干一年,一年后和金凤凰两清。

最后,老板又加了一条,和所有KTV、夜总会、娱乐会所两清。

老板怕秋兰重操旧业,跳到别家,成为他的竞争对手。却不知秋兰早够了,逃都逃不及,还会再往火坑里跳?

当了老板的秋兰,白天打理美容院。晚上和以前一样。虽然忙虽然累,但有盼头有滋味。

不久,秋兰把明超刚结婚没多久的妻子小燕招到店里,让高薪请来的美容师手把手地教小燕。

小燕还怀着孕,丈夫就在工地被一块砖头砸中了。明超说,咱家里穷,拿不出彩礼,虽说小燕有个儿子,可她不要彩礼,也会照顾人,关键是对我爷爷好。

听得秋兰眼里蓄着两汪水。

日子有了起色,明超贷款买了套二手房,老小区,五十多平。

明超常让小燕叫秋兰到家里吃饭。买了房子就没钱置办家具,和秋兰住的精装修的高层没法比,可秋兰一点不嫌弃,也没觉得别扭。喊就去,从不推辞。去了,挽起袖子和小燕一块儿忙活。就像自己家一样。

八月十五那天,小燕又叫秋兰。

吃到半截,孩子要睡觉,小燕哄孩子去了。

明超端起酒杯说,秋兰这一年多亏了你……。秋兰不让明超说,说你是我哥,还说谢。就是说,也该我说。

后面那句话,秋兰一直装在肚子里,她一直想告诉明超,虽然她早就想迈出那扇门,但最终还是明超让她下了决心,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脱了的衣服一件件穿回来。

秋兰说,以后咱俩谁也别说谢。

明超说,不说。

两人不约而同端起杯子,轻轻碰了碰。那是明超销的一种酒,度数不低,但价不高。喝到嘴里,秋兰感觉有点苦,有点辣,也有那么一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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