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會武術，誰也擋不住
“2008年初至2009年春，席捲全球的金融危機讓世界最熱門的金融和投行公司，尤其是華爾街的新貴舊寵紛紛落馬或陷入滅頂之災。然而在美國東北部新英格蘭地區的波士頓和劍橋，有一個產業卻逆勢而行，生機勃勃。這個地區的失業率也遠低於美國的平均水平。原因之一，這個地方被稱為生物醫藥技術的聖地，也有人稱其為生命科學及產業的麥加。這足以證明，以生命科學為基礎發展起來的新興生物醫藥產業正在成為世界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重要支柱。”海歸博士、輝錦生物醫藥公司總裁馬丁正在給來自全國各地的“醫藥代表”講話， “所以，在座各位在未來的日子裡，應該齊心協力，把我們的事業做大做強……”
輝錦生物醫藥公司租用了深圳繁華地段一座寫字樓的頂層，視野開闊，裝修格調不俗，但是，今天參加會議人員的身份都有些特殊，這些人表面上是輝錦生物醫藥公司在全國各地的“醫藥代表”，其實都是靠售賣假藥暴富的假藥販子。即使是馬丁本人，除了博士頭銜，其他都是假的，當然，也包括公司裡賣的藥。博士畢竟是博士，他在駕馭人群方面有自己獨到的一套，他非常在意公司形象，非常在意自己的言行，他在作勢—— 一種令假藥販子們仰視的“勢”。
“我們公司可以隨時跟蹤中國大陸市場最熱銷的各類抗癌藥品，也可以隨時給大家供貨，保證讓大家賺到最豐厚的利潤。”
馬丁的講話結束，聽眾們報以熱烈的掌聲。這些人很多都是組團來的，比如以安氏家族為代表的一批假藥販子，他們來自哈爾濱呼蘭區一個偏僻的村莊，那裡的人大多以販賣假藥為生。平日裡，這些人不帶髒字是不說話的，不隨地吐痰也會感覺憋得慌，但在輝錦公司，他們都極力壓抑著自己粗鄙的一面，他們被這個海歸博士鎮住了，更堅定了與他合作的決心。哈爾濱呼蘭區這個販賣假藥的群體年銷售額居然佔據了輝錦公司假藥銷售量的七成以上。
“就是一幫賣假藥的，幹嗎和他們這麼正式呢？又是五星級賓館，又是細緻交流，多費神啊！”沒人的時候，秘書呂江向馬丁發牢騷。
馬丁詭秘地說：“你錯了。現在世面上賣假藥的太多了，競爭激烈。他們不賣我們的假藥，就會賣別人的假藥，讓這幫人對我們有信心才是最重要的。”
“我們的藥品是國外原裝的，通過非正常渠道把藥引進中國，所以價格便宜。”輝錦公司採用批發與網上銷售的形式，將假藥以比真藥低許多的價格批發或零售。這些假藥被銷售到全國許多省份，甚至還出口印度、秘魯等國。
購進製藥原料和包裝材料、組織造假、聯繫發貨、接收貨款，輝錦生物醫藥公司有著完整的製售假藥鏈條。輝錦公司的假藥加工點設在江蘇。那是一個地下加工廠，環境十分惡劣，生產藥品必需的淨化裝置、殺菌裝置一概沒有。這樣條件下生產的藥品連衛生都達不到，更別說治病救人了。假藥的原料都是從非法渠道獲得的，未經批准和檢驗，因此不能保證藥品的安全有效。該犯罪團伙生產的假藥，一部分屬於高端藥品，用於癌症晚期患者的治療，每盒市面價格在一萬至兩萬元；另一部分則屬於常用藥品，如治療心腦血管疾病的藥物及補腎、壯陽等保健性質的藥品。
輝錦公司最為賺錢的藥品主要集中於高端類，他們生產的假藥一般只有癌症晚期的患者才會購買，所以基本沒有收到購買此類藥品人士的投訴或舉報，副作用也無從得知。國家相關部門規定處方藥不得在網上銷售，而非處方藥，目前由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批准的藥品交易網站全國僅有十一家。輝錦公司明目張膽犯規，並屢屢得手，就是利用了人們有病亂投醫的心理。
深圳一家賓館內，來自哈爾濱呼蘭區的“醫藥代表”們正在召開一個會議。
“別看輝錦公司老總說得漂亮，咱們其實都是賣假藥的，裝什麼大瓣兒蒜？”輝錦公司看不起這些鄉下人，這些鄉下人也看不起輝錦公司。
“人家啊，是博士，海歸的博士，能和咱們種地都不好好種的人一樣嗎？”
“我懷疑他這個博士頭銜是假的。”
“不管真假，咱們最關鍵的是看看他的生產車間，看看生產流程，我們嘗試一下是否可以直接生產他們公司的那些假藥，這樣就省去了很多環節。”
“是啊，我們在呼蘭那邊做的假藥，和輝錦公司比起來差遠了，我們要是能夠學習到他們的工藝，可就發大財了。”
“但是，人家怎麼可能把最核心的技術給我們呢？那是人家賺錢的法寶啊！”
“這麼辦，從他們那裡採購一大批藥品，後結賬，如果不讓我們參觀生產流程，我們就不結賬，怎麼樣？”
張小偉陪著自己的老闆何振坐在那裡一言不發。這樣的場合，何振一向低調。除非萬不得已，出頭的事情都由安氏家族的人來做。
張小偉是哈爾濱沙皇之夜娛樂中心的一名吉他歌手。他從小就跟著何振在呼蘭區瘋跑，長大以後依然與何振形影不離。這一次，何振說要到深圳開會，問張小偉去不去，張小偉非常痛快地答應了。張小偉喜歡深圳的酒吧夜場，他陪著何振去深圳主要就是為了這個。深圳的酒吧夜場和哈爾濱明顯不同，相比較起來更加刺激。張小偉喜歡這種感覺。
夜間，張小偉是一名吉他歌手；白天，卻是何振的殺手。無論走到哪裡，他都是何振的影子。
他們這些來自呼蘭區的假藥販子在哈爾濱地下假藥行當裡被稱為“呼蘭幫”。幹這種營生，遭同行舉報、告密，甚至與同行的暴力衝突經常發生。在“腥風血雨”中，張小偉陪著自己的大哥一路廝殺。“呼蘭幫”徹底壟斷了哈爾濱地下假藥市場，同時通過在北京建立假藥集散地，進而把觸角伸向全國。
“帶我們去看看生產藥品的車間，可以嗎？”安氏家族代表來自哈爾濱呼蘭區的“醫藥代表”們提出要求。
馬丁有些意外，但他的腦子轉得很快。“我們的合作一直很愉快，為什麼非得提出這樣的要求？你們要知道，我們的藥物成本不值幾個錢，你們不給我結賬我也無所謂。話又說回來，我的工廠即使給你們看了，你們也學不去什麼。不過，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我們可以幫助你們在呼蘭開藥廠，技術和原料我可以提供給你們。”
呼蘭的假藥販子們明白，馬丁控制了技術和原料，同樣賺他們的錢。但除了答應這個條件，也沒有更好的選擇。這時候，一直沉默的何振突然暴怒了：“你有什麼資格和我們談條件？”
馬丁和手下們不知所措，他們面面相覷的時候，張小偉來到馬丁近前，從懷中慢慢掏出一把尖刀，直接架到馬丁脖子上。馬丁心驚肉跳，衝手下喊：“報警，報警……”
“報警？警察來了，你們輝錦公司就完蛋了。一群賣假藥的，報警不是自取滅亡嗎？”
馬丁意識到這幫土包子不好惹，說不定真的來個一拍兩散。出了事他們可以抬腿就走，可自己家大業大，哪能那麼快走脫？於是只得安撫他們：“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何振輕蔑地看著馬丁：“看看你的破工廠能怎樣？把你的製藥技術告訴我們能怎樣？和你的命比起來，哪個更重要？實話告訴你，我們今天來這裡的人，身份肯定不是真的。就算弄死你，警察也找不到我們。你信嗎？”
馬丁冷汗不斷，後背都溼透了。
“你馬丁不同，我已經調查過了，你是貨真價實的留美博士。我們可以隨時找到你，你卻找不到我們。也就是說，你在明處，我們在暗處。別看你人模狗樣，和我們比，你還嫩！”
“呼蘭幫”的假藥販子們一陣鬨笑。
“和你談個條件，看一下你的工廠，然後把技術和原材料、包裝來源都告訴我們，我們直接自己幹。但是，我們依然歡迎你的新產品，有了新產品，我們就會進貨，你在我們這裡還會賺到錢。中國市場這麼大，我們一南一北，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樣？”
馬丁只能說出兩個字：“同意。”
末日鋼管舞
沙皇之夜娛樂中心的廣告詞“讓你成為征服者”在LED大屏幕上耀眼奪目，將夜晚的街道照得如同白晝。晚上九點開始，從城市各個角落的酒局飯場撤退下來的男男女女，紛紛向沙皇之夜聚集，他們都是勇敢而瘋狂的征服者——征服酒精或被酒精征服、男人征服女人或女人征服男人……
刑警馬凱進入沙皇之夜具有異域風格的門廊時，心裡是帶著幾分厭倦的，但破獲系列謀殺案的的任務，讓他必須強打精神。年輕刑警何濤、劉帥對沙皇之夜則是來一千遍也不厭倦，畢竟有著兩顆年輕的心，容易被午夜場瘋狂的氣氛感染也是正常的。
蘇珊娜、菲婭、克拉拉，這是三位被害俄羅斯女孩兒的名字。在沙皇之夜這種地方，一個俄羅斯女孩兒遇害了或失蹤了，案子一時間破不了或找不到人影，人們會在短時間內議論紛紛，但最多半年就會成為過時的談資，很少有人再提起。直到克拉拉兩個月前遇害，人們才把最近兩年遇害的蘇珊娜、失蹤的菲婭與之聯繫在一起。
一系列情況反映到刑警支隊後，專案偵查的具體任務落到了馬凱身上。馬凱覺得，若想破獲系列案件，首先要深入被害人的生活。因為她們全部來自異國他鄉，而且有著共同的身份——鋼管舞女郎。
《卡薩布蘭卡》的旋律悠揚地迴盪，張小偉捧著吉他沉醉地彈唱。每晚的正式演出九點三十分開始，此前時間都屬於張小偉等人即興表演，這樣的表演別有一番情調，也是沙皇之夜的一個特色。
對於刑警來說，此時算不上工作時間，頂多算是業餘時間前來蒐集線索，乾坐在那裡也不是那麼回事兒，馬凱三人面前都擺上了啤酒。小偉看到他們，衝他們禮貌地點頭示意。
“這傢伙，晚上登臺後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平日裡挺庸俗一個人，滿嘴大黃牙，上了臺弄得還挺優雅。我就懷疑這個張小偉，他最可疑。”何濤幹掉一大口啤酒。
從老闆到演員，再到那些俄羅斯女孩兒，馬凱三人已經和他們混得很熟。對於這個張小偉，馬凱也有些懷疑，但至今沒有發現什麼破綻。
馬凱注意到，張小偉平日裡沒精打采、邋邋遢遢，只是一見到莉莉婭便興奮異常。莉莉婭是沙皇之夜目前所有鋼管舞女郎中的佼佼者，不但面容姣好，熱情奔放，而且可以做出難度係數最高的動作。和大多數俄羅斯女孩兒一樣，莉莉婭也有個中國男朋友，就是張小偉。馬凱有點兒替莉莉婭感到惋惜。
在莉莉婭這些俄羅斯女孩兒看來，中國丈夫忠實可靠不是什麼“東方神話”，而是活生生的現實。《符拉迪沃斯託克報》曾就中俄跨國婚姻問題做過專題討論，很多俄羅斯人認為，中國丈夫不像俄羅斯男子那樣嗜酒如命，普遍勤勞肯幹，最重要的是，他們一般都很可靠，由於受傳統家庭觀念的影響，比俄羅斯男人要顧家。
莉莉婭認可張小偉，就是源於身邊姐妹們這樣一種判斷。然而馬凱覺得，張小偉拿莉莉婭就是隨便玩玩而已。“這女孩兒太實在！”馬凱多次對何濤兩人發感慨。
白天賣假藥，晚上唱歌並玩弄俄羅斯姑娘，這就是張小偉的生活。他是何振的左膀右臂，何振一直待他不薄，那輛路虎車就是何振送給他的。而張小偉則把各種各樣多才多藝的俄羅斯女孩兒介紹給何振，也算是對何振的一種報答。
正式演出開始了，勁爆節奏瞬間震撼全場，與開場前的悠揚婉轉形成了強烈對比。火爆的旋律和電子煙花讓所有人瞬間嗨翻天，密密麻麻的酒瓶子和酒杯被人們舉過頭頂。表面上，人們都在極力征服酒精；而實質上，老闆通過這樣一種瘋狂宣洩的模式征服所有人的錢袋子。
喧鬧中，馬凱的心始終是冷靜的，他一直在默默觀察所有細節。相比之下，兩個年輕刑警偶爾會忘記自己的職責所繫。馬凱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他覺得年輕人隨舞而動也是正常反應。
夜場演出的最後，莉莉婭火辣登場，把顧客們的情緒帶到高潮。
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馬凱與莉莉婭建立了良好的關係，莉莉婭表示願意全力配合馬凱破案，為自己的俄羅斯姐妹報仇。
哈爾濱有許多俄羅斯女孩兒從事鋼管舞職業。莉莉婭從小就在俄羅斯學舞蹈，2007年底，她來到中國，先後在多家中俄跨國企業工作。莉莉婭學歷不高，工作也不穩定，多數是在公司當個小職員。為了更高的收入，她開始以跳鋼管舞為生。
“我開始的時候並沒有勇氣從事這個職業，怕受到家人和朋友的鄙視，但是為了更高的收入，我沒有別的選擇。”莉莉婭對馬凱袒露心扉。
那一天，莉莉婭經朋友介紹來到沙皇之夜，試演的時候得到老闆的高度認可。和老闆談薪資的時候，莉莉婭要價很高。同時，她腦筋一轉，和老闆說自己要先看看能否適應演出環境，如果感覺可以就持續幹下去，如果感覺接受不了就辭職不幹。老闆毫不猶豫地同意了，並提出即使莉莉婭不幹了，也不算違約。
莉莉婭非常敬業，很快適應了沙皇之夜，並在最短時間內成為了沙皇之夜的頭號鋼管舞女郎。跳鋼管舞的收入，比當小職員的收入高許多。說到這裡，莉莉婭再次向馬凱澄清：“我僅僅是靠跳舞拿演出費而已，絕對不是豔舞。我的收入包括幾部分，一是給鋼管舞學校當教練，二是在沙皇之夜的商業演出，偶爾也去別的酒吧跳舞。”
不過，沙皇之夜這類場所也是最危險的地方。莉莉婭覺得克拉拉就是因為跳鋼管舞學壞了。
克拉拉來自車里雅賓斯克。她只向莉莉婭學習了一個月鋼管舞，就開始演出了。由於跳舞水平有限，她的收入不高。不久，她就在一些特定酒吧以跳鋼管舞為名進行色情表演。因為走了這條路，克拉拉的人氣越來越旺，小費也越收越多。有時候，克拉拉一天要跑幾個場。不過，克拉拉的好日子並不長。她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所有錢財被洗劫一空，遇害前還曾遭到性侵。
莉莉婭只知道克拉拉認識了一個藥商，那個藥商富得流油，對克拉拉出手極為大方。至於那個藥商叫什麼，克拉拉生前卻從未說過。提起克拉拉的遭遇，莉莉婭的眼淚在眼圈裡打轉。克拉拉的父母在她遇害後曾經來過，他們悲痛無助的神情令莉莉婭難以忘懷。
警方的鑑定結論和調查結果表明，包括張小偉在內，沙皇之夜的所有男性與克拉拉的被害都沒有任何關係。克拉拉被害案與之前的蘇珊娜被害案十分相像，兩起案件的DNA比對結果表明，作案者是三個不明身份的男子。至於菲婭，目前依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天晚上，馬凱發現有個老闆模樣的男人對莉莉婭大獻殷勤。男人隨手拿出一把百元大鈔，弄成扇形，朝著莉莉婭扇，準備給她小費。也許是擔心那個老闆纏上她，莉莉婭並沒有接受。
這男人正是何振。看到何振這個舉動，張小偉沒有感覺受到半點兒刺激。以前，張小偉不止一次把自己的俄羅斯女友介紹給何振，這也算是他們之間的特殊遊戲。這其中就包括蘇珊娜、菲婭、克拉拉。
眼見莉莉婭拒絕誘惑，何振並沒有放棄，他把那些小費給了服務員，服務員又把小費轉交給莉莉婭。這讓莉莉婭感覺到了何振的誠意。莉莉婭到後臺數了一下，足有兩千元，她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馬凱在不遠處觀望著這一切，他甚至察覺到舞臺上的張小偉與舞臺下的何振之間默契的眼神。張小偉向何振擺了擺手，何振向張小偉舉杯示意，然後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藥廠已經開工了，輝錦公司的那些高端假藥，都已經被何振克隆過來，生意火得不得了。何振在“呼蘭幫”的地位越來越穩固。別的假藥販子最厲害的也就開著本田雅閣、豐田凱美瑞一類的車，而何振這邊，連手下張小偉都是路虎，令人好不羨慕。至此，何振已經徹底成為假藥販子們的學習標杆，他們都以何振為榜樣，假藥越賣越瘋狂，製假越來越逼真。但是，何振給這些人定了規矩，誰家制作哪種假藥，誰家制作哪種假包裝，誰傢俱體負責銷售到哪裡，都有明確分工。這樣的分工，表面上是為了所謂“呼蘭幫”的整體利益，其實卻是為了保證何振對呼蘭假藥行業的有效控制。
“哥，她正在後臺數錢呢。”張小偉打通了何振的電話，“什麼時候我把她給你約出來。”
“不著急，慢慢來。”何振吸著煙，手裡拿著酒杯，“明天有一批貨，量很大，你發到北京去吧。那批貨如果平安落地，我會好好獎勵你。”
“放心，保證沒問題。一會兒散場，咱們出去再喝點兒？”
“好……”
馬凱看到何振這邊拿起手機，與不遠處的張小偉通話。對於張小偉的交往關係，馬凱是非常好奇的，他向身邊的年輕偵查員努努嘴，幾個人一起來到娛樂中心的停車場。馬凱找到張小偉那輛白色路虎，然後就在暗處靜靜等待。
散場的人群開始向外湧，張小偉與何振說說笑笑來到停車場。馬凱看到，何振上了張小偉的路虎絕塵而去。馬凱滴酒未沾，他駕駛著捷達帶著何濤二人快速跟了上去。
醉心於沙皇之夜的假藥“寡頭”
在一家大排檔裡，張小偉專心點菜，並沒注意馬凱等人也進來了。馬凱選擇了一個與張小偉背靠背的位置，也點了酒菜。張小偉與何振那邊大吃大喝，馬凱三人則對杯中物心不在焉。
“來，大哥，今晚你在臺下喝，我在臺上唱，我都饞死了。”張小偉大聲嚷嚷著。
“那你就多喝點兒，把剛才欠你的都補上。”何振說，“不過，酒補上了，今晚跳鋼管舞的那個俄羅斯姑娘，你什麼時候給我兌現？”
張小偉乾掉一杯啤酒，然後激情表態：“是我哥要，那就沒問題。要是別人，我說什麼也不給。”
“說好了，你要是準備拿來當老婆用的，當哥的我可不壞你好事。”
“我可不會找一個俄羅斯女孩兒當老婆。俄羅斯女孩兒啊，都傻子一樣實在，和她們玩玩可以，不能動真的。再者說，我還是喜歡中國姑娘。一個俄羅斯女人，天天和你共處一室，大眼睛深眼眶，看著太嚇人了。半夜一個閃電進了屋裡，就像鬼一樣，得把人嚇個半死。”
何振、張小偉，還有另外兩個男子都張狂地大笑起來。
“既然害怕，你還天天和那些俄羅斯姑娘勾勾搭搭？”有人問。
“我這不也是為了大家嗎？沒有我拉皮條，你們能和那些俄羅斯姑娘近身嗎？”
幾個人又不懷好意地笑起來。
馬凱聽不下去了，起身來到張小偉等人桌前，舉起一杯啤酒：“來，歌手小偉，為了你的缺德，咱們乾一杯！”
張小偉的表情僵住了，他沒注意到馬凱就在附近，更沒想到他會和自己乾杯。一時間，他就像噎住了一樣。何振不耐煩地問：“小偉，這是誰呀？你怎麼這德行了？”
“警察……我的警察朋友。”張小偉支支吾吾。
何振聽說對方是警察，也只得收斂一下他的囂張勁兒。
馬凱見張小偉如此緊張，更加堅信那幾個俄羅斯女孩兒的被害與眼前這幾個人有關。馬凱環視一週，除了張小偉之外，還有三個人，而克拉拉的屍檢結果表明，姦汙她的人總共有三個。
“難道就是眼前這三個人？張小偉給他們當內線？”馬凱的大腦高速旋轉。
“大哥，既然碰見了，一起喝點兒吧？”張小偉緩過神，便向馬凱發出邀請。
馬凱不理他那一套：“那個叫莉莉婭的女孩兒對你多好，你怎麼能這樣對待她？你還是男人嗎？”
“警察同志，如果你當我們是朋友，我們就喝一杯；如果是來講大道理的，那就請回，別掃了我們的興。”何振慢條斯理地說。
馬凱哼了一聲：“你說對了，我就是來掃你們興的。”
說罷揚長而去，留下何振等人面面相覷。
“小偉，這是怎麼回事兒？”何振有點兒氣急敗壞。
“大哥，蘇珊娜、菲婭、克拉拉失蹤了，警方正在調查。這警察叫馬凱，是我們老闆報案後進駐娛樂中心的。”
“他查出什麼沒有？”
“他能查出什麼，天天和娛樂中心的服務員還有那些俄羅斯姑娘聊天。咱們做得那麼周密，沒有任何問題。”
“反正你屁股底下那輛路虎，就有那三個俄羅斯姑娘的錢財，你可得坐穩了，別出任何紕漏。要不，別在娛樂中心唱歌了，咱們專心賣藥。我覺得這個警察來者不善，咱們還是離他遠一些好。”
“那樣就更容易引起懷疑了。”
“那好吧，明晚我照舊還去消費，照舊關照一下那個莉莉婭，咱們都做得自然些。但是，明天白天發藥的事情不能耽誤，知道嗎？”
“跟住這個傢伙，從早到晚要寸步不離，看看他到底都有什麼名堂。”次日上午，馬凱與在外跟蹤張小偉的偵查員頻繁聯繫。
白天轉眼過去了，沙皇之夜又迎來了一個璀璨之夜。馬凱已經把自己的懷疑告知莉莉婭，莉莉婭萬萬沒有想到張小偉竟會是這樣的人。
“而且我懷疑，蘇珊娜、克拉拉的被害以及菲婭的失蹤都和張小偉有關，如果你不提高警惕，我不是嚇唬你，下一個失蹤的可能就是你！”
“你放心，今晚我絕對不會露出任何破綻，一定好好配合你！”
馬凱三人還是坐在昨晚的那張桌子旁，那邊何振表面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馬凱心想，走著瞧，今晚就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莉莉婭剛剛出現在舞臺上，何振就再次給了她兩千元小費，並當著許多觀眾的面說希望她能陪他喝杯酒。莉莉婭說：“我從來不陪客人喝酒，也不能喝酒，但既然老闆說了，我就喝一杯，這是我第一次在演出時喝酒，也是最後一次。”
聽到莉莉婭這樣說，何振覺得自己很有面子，他拿出一個價值三萬多元的LV包，非常囂張地掛在莉莉婭的脖子上。觀眾們都在吹口哨起鬨，莉莉婭向服務生打了個手勢，服務生立即送來兩瓶白酒。莉莉婭對著麥克風，用比較生硬的漢語大聲說：“白酒，我們一人一瓶，你陪我幹掉白酒，我收下這個包，今晚也讓你包我！”
何振興奮到了極點，不顧手下兄弟的阻攔，和莉莉婭咕咚咚分別喝光一瓶白酒。莉莉婭一邊喝著，一邊偷看馬凱。
馬凱明白了，多好的一個俄羅斯姑娘，她一定是覺得把這個傢伙灌醉，警方一會兒抓人就輕鬆多了。馬凱和莉莉婭對視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隊長，張小偉發出的貨物，我們已經檢查完畢，一大車假藥，市場價七八十萬！”
馬凱立即下達抓捕命令。轉眼間，娛樂中心內外到處都是警察。馬凱對何振和張小偉說：“你們涉嫌倒賣假藥，跟我們走一趟！”
假藥“寡頭”何振與他的手下張小偉落馬，成了哈爾濱各大新聞媒體紛紛聚焦的頭條。“呼蘭幫”群龍無首，人心惶惶，何振、張小偉掌握了太多倒賣假藥的內幕，所有人都擔心下一個被抓的就是自己。
徘徊死水灣的噩夢
焚香，肅立，禱告，祈求金錢與平安……
哈爾濱呼蘭河畔的一個死水灣，安氏家族的假藥販子們在神佛面前虔誠無比，內心卻無一例外充滿惶恐。死水灣，村子裡的人們都這樣稱呼安家門前那一池黑水。呼蘭河在一年中大部分時間水流稀少，這個死水灣卻是個例外。安氏家族的記憶中，那水從來沒有乾涸過。但是，這一池水也從來沒有出過魚，甚至不見一根水草。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一池水的周邊就被村民傾倒的煤渣填滿了，因此沒了生機。安家人花大價錢請來呼蘭區最有名的風水先生老翟頭兒，村裡那些和安家一樣倒騰假藥的人們，都把老翟頭兒當作救命稻草，誰有難處都會想到他。可這次，老翟頭兒看了看那池黑水，不斷搖頭，雖然告訴安家如何供起香火，但他臉上的表情卻讓人不安。
“不能再幹了，何振、張小偉都被警察抓了。”安氏家族正在舉行家庭會議。
“據說何振、張小偉很有可能被槍斃！”
“不至於吧？賣幾盒假藥，最多也就是蹲幾年牢。”
“就算不槍斃，咱們乾的這些事也容易遭天譴，要不老翟頭兒怎麼不斷搖頭呢？”
安氏家族決定收手不幹了，他們已經預感到災難即將來臨，卻沒想到來得那麼快，那麼猛烈。
村子裡販賣假藥的鼻祖老安頭兒突然暴病身亡；村子裡年輕一代販賣假藥的活躍人物安老大因吸毒過量再未醒來；村子裡第一個開上汽車的安老二開著保時捷在高速公路上命喪黃泉；安家老么小妹賣假藥事發被請進公安局……這一切，都發生在三個月不到的時間裡。 村子裡常年賣假藥的人們都被老安家的遭遇嚇壞了。老翟頭兒成了座上賓，東家請，西家接，忙得不亦樂乎。鈔票沒少拿，老翟頭兒還是無奈地給了他們一句共同的話：“你們哪，早晚都有大劫，我想保你們也保不住了！”
提起“假藥”兩個字，人人恨之入骨。當有假藥線索浮現的時候，黑龍江省公安廳和哈爾濱市公安局立即全力以赴，合力攻堅。針對落網的何振、張小偉，公安機關不斷加大訊問力度，同時針對呼蘭地區的假藥販賣活動開展偵查。
哈爾濱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二大隊的陳國軍和潘銳兩位偵查員來到死水灣時，總感到一股子邪氣籠罩著那裡。安氏家族所在的村子和附近一個村子構成了一個假藥江湖，他們彼此之間走動頻繁，感情熱絡，無論誰被警察抓了，其他人都會共同拿錢找來鐵嘴鋼牙的高手律師，窮盡一切辦法將人救出來。他們不斷解救自己的人，卻又不斷害人，而且害的都是病床上那些生命之火奄奄一息的人。
黑龍江省副省長、公安廳長孫永波批示，要求除惡務盡，嚴打假藥犯罪。哈爾濱市副市長、公安局長任銳忱指示經偵部門對案件偵查要細之又細，力求取得重大突破。
作為“呼蘭幫”裡的又一個知名人物，譚昌武是一個不信邪的人，從來就沒有收手不幹的意思。他不相信自己會遭報應。譚昌武在哈爾濱市區有房子、有妻子、有兒子，戶口早已經落在了哈爾濱南崗區。他平日駕駛的本田雅閣熠熠生輝，他的妻子妖嬈可人，十歲的兒子終日蹦蹦跳跳。然而，這個家庭的幸福卻是建立在別人無盡病痛的基礎之上的。
從某種程度上說，譚昌武這樣的人就是殺人兇手，而且殺人不見血。很多病人在服用了來源於他的假藥後，死亡過程提速了。譚昌武對此是沒有同情心的，也許他覺得那些病入膏肓的人無論怎樣都是個死，他沒必要對他們的死感到愧疚。事實上，雖然譚昌武是不折不扣的殺人兇手，但他很難受到追責。這裡所謂的殺人兇手，不是法律層面的，而僅僅是道義上的。比如，一個病人奄奄一息，譚昌武經手的假藥經過一系列流通環節，最終被送到病人床前。病人服藥後，本以為會延續生命，卻一頭倒在病床上永不醒來。這個時候，家人都會認為患者死於疾病，很少會懷疑藥物的真假。即使那些假藥在流通環節中被發現了，也很難追根溯源找到譚昌武。這就是譚昌武這類人的罪惡秘笈。另一方面，販賣假藥具有高利潤、低風險的特點，因為很難證明某個病人的死與譚昌武有直接關聯，法律對他束手無策，只能以很低的量刑“關照”他。
一段時間以來，譚昌武滿腦子都是一些藥物的名字——印度易瑞沙、印度格列衛、印度多吉美、印度新版特羅凱、印度希羅達……這些都是價格昂貴的抗腫瘤藥物，黑市價格平均每盒數萬元，卻依然被身患絕症的人們視為救命稻草。為什麼是黑市價格？原因在於市場上出現的這類藥品都是走私進來的。不知從何時開始，這些藥物對治療癌症有特效的說法廣為流傳，地下交易火爆異常，網上售賣相關假藥的信息也此起彼伏。
一個普通的工作日，潘銳在網上發現了一個網站，專門兜售印度易瑞沙、印度格列衛、印度多吉美、印度新版特羅凱、印度希羅達等藥物。潘銳將自己的發現向副大隊長陳國軍做了詳細彙報，兩人決定偽裝成病人家屬與假藥販子在網上取得聯繫。
“這個想法非常好，各單位要密切配合陳國軍和潘銳的行動。”支隊和市局領導都支持他們的計劃。
“線索寶貴，一定要珍惜，這場戲一定要演足，而且要演得完美精彩。這些假藥販子實在可恨，我們得給那些買了假藥的被害人一個說法。”陳國軍對潘銳說。
年輕的偵查員信心十足：“我一定把他們搞定！這幫害人精，什麼人的錢都惦記，人家都病入膏肓了，他們也能那麼狠心去騙！”
“你要先獲得對方信任，迫切給親人治病的心情也要充分表現出來。對方的戒備心理一定很強，你稍不注意就會露出破綻。”
互聯網上引蛇出洞
夜深了，潘銳一直在網上和假藥販子聊天，陳國軍一邊吸菸，一邊給他支招。
對方用網名“醫藥批發”傳來信息：低價批發印度易瑞沙、印度格列衛、印度多吉美、印度新版特羅凱、印度希羅達……
潘銳：我想買易瑞沙，但我要不了那麼多，我只是給家人治病，希望您也能夠給我一個批發價，您貴姓？
醫藥批發：姓張。
潘銳：我可以看看樣品嗎？
醫藥批發：可以。
電腦屏幕上傳來一些照片，但僅從包裝上看不出真假。
潘銳：看包裝是不錯啊，我家人病得很重，我非常擔心您的藥品質量，我對網購不是很放心。
醫藥批發：我的藥品全部保真，請您放心。我們有固定的進藥渠道，常年批發各種治療癌症的藥品，如果有問題，我們早就被警察抓了。
潘銳：我家經濟狀況不是很好，能不能給我一個合理價格，我聽說這些藥都很貴。
醫藥批發：一定給你最低價，祝願你的家人早日康復！
潘銳：謝謝！
醫藥批發：我這裡還有希羅達出售，庫存很多，而且快要到期了，如果你能一次性多購買一些，我可以低價賣給你。
潘銳：快要過期了，效果也不那麼好了吧？
醫藥批發：效果是沒問題的，一般過幾個月都沒問題，何況僅僅是快要過期。這樣的藥品買了最合算。
潘銳：目前我只要印度易瑞沙就可以，希羅達回頭再考慮。
醫藥批發：沒問題，把你的地址發給我，我會通過快遞把樣品寄給你。
潘銳：好的，我的地址是廣州市天河區中山大道88號，收件人劉堅，電話……
醫藥批發： OK！
廣州市天河區中山大道88號的劉堅是陳國軍的一個朋友，劉堅已經表示會全力配合他的工作。正值2013年春節前夕，陳國軍所在的經偵支隊卻全無節日氣息，所有偵查員的心思都集中在破案上面。
一天、兩天、三天……轉眼過去了一週，樣品一直沒有見到。陳國軍著急了，難道對方對潘銳產生了懷疑？
所謂的“醫藥批發”，就是譚昌武本人。他在猶豫，他在觀察，他在等待自己的一個判斷。譚昌武吸著煙，正專心揣摩的時候，一個QQ頭像開始閃爍，是潘銳在呼叫他。
潘銳：樣品怎麼還沒到呢？家裡的病人等著用藥，你怎麼不守信？
醫藥批發：貨單沒在我這裡，我們公司其他人給你郵寄的，回頭我查查。
潘銳：你們的醫藥公司是不是不正規？
醫藥批發：您彆著急，我查過了，最近幾天內就會到達。
潘銳：你們公司在哪裡？
醫藥批發：哈爾濱。
看到“哈爾濱”三個字，陳國軍和潘銳立即來了精神。看來，他們的辛苦沒有白費，如果對方所說屬實，很有可能與呼蘭那一帶的村子有瓜葛。
潘銳：說準了，一旦樣品到了，我家人用了沒有問題，我就會大量購買。
醫藥批發：放心。希羅達的樣品要不要一起寄過去？
潘銳：暫時不需要希羅達。
按照陳國軍的要求，潘銳故意拒絕了希羅達，目的是為了儘可能將這場戲演得逼真。這個舉動的確贏得了譚昌武的信任，他覺得買主是按需索藥，不會是警察在釣魚。譚昌武立即用一個假身份將藥品通過快遞寄了出去。
收到譚昌武寄來的樣品，陳國軍和潘銳便登上了哈爾濱開往北京的列車。第二天，他們拿著樣品來到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經過鑑定，這些藥品未經國家批准生產、進口，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品管理法》第四十八條第三款第二項，認定為假藥。
偵查員緊鑼密鼓調查的同時，哈爾濱市公安局經偵支隊接到黑龍江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移交的案件線索：有人在互聯網上發佈銷售印度易瑞沙、印度格列衛、印度多吉美、印度新版特羅凱、印度希羅達等假抗癌藥品的信息，此類藥物正品價格昂貴，每盒數萬元。經偵支隊接此線索後，立即制訂了偵查方案。在黑龍江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大力配合下，偵查員繼續以藥品使用者的身份訂購上述抗癌藥品的樣品，經鑑定，均為假冒藥品。
相關偵查措施隨後跟進，經對銀行賬目、物流等線索的調查，一個涉及全國多個省市的特大製售假藥犯罪網絡逐步顯現。
2012年11月15日，哈爾濱市公安局經偵支隊對該案立案偵查，同時對相關犯罪嫌疑人進行偵控，並確定案件代號為“11·15”專案。經查，該犯罪團伙的主要成員為哈爾濱市呼蘭籍人，假藥的包裝在浙江、雲南等地生產，假藥的生產地在哈爾濱市呼蘭區，通過中轉站和集散地北京市再輻射到全國各地。這個團伙經銷的假藥都是市面上暢銷的藥品，包括價格昂貴的抗癌藥物及銷量巨大的普通藥物。假藥的包裝和半成品、成品通過物流公司郵寄或監管較松的長途客車捎帶，團伙成員譚昌武、高海峰、李彥常、柴立興各帶領一幫手下，通過互聯網論壇和QQ群對外進行銷售。
抓捕時機已經成熟，2013年1月22日，哈爾濱市公安局經偵支隊決定兵分四路同時在哈爾濱市和北京市收網。
假藥販子和他的女人
老話說妻賢夫禍少。譚昌武的妻子對於自己的丈夫靠什麼賺錢養家一清二楚，但她只關心譚昌武給她拿回的鈔票，從來不在乎他走的是什麼路。在這個女人眼中，無論水路還是旱路，只要丈夫走的是來錢的路就萬事大吉。
她看到自己大字不識幾個的丈夫居然成為了一個“藥劑師”，每天在家裡忙忙碌碌，給各種來路不明的藥物半成品製作精美包裝，一批批販賣出去，然後就有大把的鈔票進賬，不由得笑著說：“你這一天從早到晚總是忙個不停，我嫁給你真是沒找錯人。”
“這不都是為了養家餬口嘛！你住的房子，坐的本田雅閣，都得靠我這樣忙來忙去的才行。”
“我知道你很辛苦，我知道你賺錢也很不容易，平日裡一定多加小心，不要再被警察抓了。”
“我知道，咱們乾的是缺德事，但幹了就不怕遭報應。”
“什麼報應不報應的，錢到手了就是硬道理。”
“你說得對，咱們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什麼報應不報應的。咱們活這一世就不能虧了自己，誰讓咱有這見識和本事呢？”
“今天晚上出去少喝點兒，明天早晨還要早起送孩子上學。”
“你放心，最近生意不錯，藥賣得多，我心情好，喝多少酒也不會醉。”
兩口子閒聊的時候，不知道他們的末日即將來臨。此時，哈爾濱市公安局經偵支隊的偵查員正在他們家樓下的車內研究抓捕事宜。
這是哈爾濱南崗區哈西大街上一個名叫東輝明珠園的居民小區，這裡就是譚昌武的實際住處，而他的戶籍所在地是呼蘭區。1月22日早晨，偵查員在這個小區發現了譚昌武平日駕駛的那輛本田雅閣，知道他一定還沒有出門。
“今天的抓捕一定要人贓俱獲。我們一會兒上樓，等譚昌武開門出來送孩子上學的一剎那衝進他家裡。”指揮人員詳細說明抓捕細節，“前期偵查工作已經確定，譚昌武製作、包裝假藥就在家裡進行。他家裡應該有大量假藥，我們必須一盒不落全部收繳。抓捕時，我們六個人分成三組，一組負責控制譚昌武，一組負責控制他的妻子和孩子，一組具體負責搜查。”
那扇門緊鎖著，所有偵查員都把目光集中在那扇門上，只等著開啟的一剎那。由於是早晨，樓內居民一個接一個走出家門，他們看到這麼多陌生人出現在樓道里，意識到似乎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終於，譚昌武家的大門開啟了，一名偵查員箭步上前，將其拽了出來。“警察，別動！”
“搶劫！有人搶劫！”譚昌武瘋狂反抗，同時擾亂鄰居們的視聽。
這時候，倒是譚昌武的妻子保持著清醒頭腦，她非常清楚發生了什麼。誰也沒有預料到的變故發生了。
譚昌武還在頑抗，他的妻子快速回到房間，取出一張記滿販賣假藥罪證的貨單。一名偵查員發現不妙，立即上前準備奪下。誰知，女人將貨單揉成一團塞進口中，硬是將其嚥到了肚子裡。隨後，女人露出囂張的笑容，那意思十分明白：最重要的證據沒了，看你們這幫警察怎麼辦！
貨單是沒了，但一屋子的假藥還在。偵查員先是在譚昌武家裡搜查，後又來到譚昌武位於呼蘭區通達路的窩點，發現假藥成品印度多吉美五十餘盒，半成品和假包材十餘萬件。另外，偵查員還在其家中搜出仿五四式手槍一支。
“呼蘭幫”的滅亡進程開始提速
高海峰是譚昌武的下線，長期從譚昌武處購買印度易瑞沙、格列衛等抗腫瘤藥，通過互聯網論壇和QQ群對外銷售。抓捕高海峰的工作由第二行動小組具體負責。1月22日，綽號老虎的高海峰在呼蘭區盛隆賓館被抓獲。高海峰落網後，他的另一個上線李彥常很快進入警方視線，“呼蘭幫”滅亡的進程開始提速。
李彥常四十出頭，2004年因詐騙被判處有期徒刑四年，2011年因銷售假藥被天津市塘沽區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七個月。
警方把矛頭指向李彥常的時候，李彥常渾然不覺，還在做著發財夢。北京市豐臺區有一個名叫美域家園的小區，李彥常的住處與生產假藥的車間就在那裡的一棟居民樓內。李彥常經歷過公安機關多次打擊，他自認為自己反偵查經驗豐富，不會再失手了。他的手下基本上都和他有親屬關係。既然是親屬，再加上共同的利益，李彥常覺得自己可以高枕無憂。
警方已經對李彥常的住處展開前期偵查，詳細記錄了他家進進出出的每一個人，然後進行深入分析研判，李向男、彭小超、彭曉力、任紅翠、陳慶革、張子健、徐有泉……一個個假藥販子的名字躍然紙上。李向男是李彥常的侄子，彭小超是李彥常的女婿，彭曉力是彭小超的哥哥……總之，這一系列嫌疑人彼此之間都有這樣或那樣的親屬關係。
偵查員們意識到，這樣一個具有親緣關係的犯罪團伙，破案攻堅難度將會是空前的。
“大家只要聽我指揮，保證不會出現任何問題。”警方緊鑼密鼓調查的時候，李彥常也在教育手下。李彥常特意叮囑陳慶革、張子健、徐有泉三個人，“你們一定要記住，出去發貨的時候，不要用自己的身份證。”
“沒那麼嚴重吧？郵寄個東西，還能把我們怎麼樣？”
李彥常氣不打一處來：“你們和警察較量過嗎？你們知道警察的手段嗎？不聽話，你早晚被警察抓了。抓了你不要緊，你會連累大家！”
“無論我們誰被警察抓了，都不會承認我們郵寄過東西，這樣行了吧？”
“是啊，我們當初給你郵寄東西的時候，誰也沒想那麼多呀。”
“如果警察找到我，我就說我郵寄的是食品。”
李彥常聽懂了三個人的潛臺詞。“難道……難道你們用真名郵寄過藥品？”
看到三個人的表情，李彥常明白了一切，他的大腦高速旋轉，努力判斷這一切會不會有後患。
“大哥，別怪我們，我們每天忙忙碌碌，遇到事情不會想那麼多。我們的確用自己的身份證郵寄過藥品，萬一出了問題，我們絕對不會連累你。”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不要著急上火了，以後按我說的做就行了。萬一被警察找到，你們就說郵寄的是食品，其他的打死也不能說，明白嗎？”
李彥常覺得自己不至於那麼點兒背。這些日子生意火爆，也沒感覺到有警察在暗地裡盯著自己。殊不知，高海峰已經落網，警方的偵查觸角已經伸向他本人。直到來自哈爾濱的經偵警察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一副鋥亮的手銬銬在了他手腕上，瞬間，李彥常滿嘴都是苦水。
警方在現場查獲生產假藥的設備一套，假藥成品印度希羅達、印度格列衛、印度多吉美等抗腫瘤藥一千餘盒，半成品和假包材十萬餘件。經德國拜耳醫藥保健有限公司鑑定，此案繳獲的假印度多吉美藥品中的有效成分“索拉菲尼活性成分”含量為零。
眾多假藥大鱷的陸續落網，使得他們在北京銷售假冒藥品的總代理人柴立興進入了警方偵查視野。
柴立興在北京的生活非常逍遙自在，靠著販賣假藥帶來的豐厚收入，柴立興夜夜笙歌，每天不醉不歸。抓捕柴立興時，他剛剛吸食完冰毒，意識模糊，還沒有完全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偵查員在其家中查獲一千餘盒假印度特羅凱、印度易瑞沙等抗腫瘤藥。
如果說抓獲何振、張小偉是敲響了“呼蘭幫”的喪鐘，那麼，抓獲譚昌武、高海峰、李彥常、柴立興才算是“呼蘭幫”徹底土崩瓦解。
一系列抓捕行動取得了重大成果，哈爾濱警方累計端掉假藥窩點四處，繳獲假藥成品兩千多盒，半成品、假包材近二十萬件、製假加工設備一套，涉案金額兩千一百餘萬元。
2013年3月22日，公安部發賀電錶彰哈爾濱市公安局成功偵破的一系列特大製售假藥案，哈爾濱市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任銳忱批示：此案的偵破消除了社會危害，保護了群眾生命安全，望繼續加大此類案件的打擊力度，同時向參戰同志們表示敬意。
“集群一號”戰役
雖然“呼蘭幫”骨幹土崩瓦解，但追查殘餘分子的工作還在繼續。殘存的“呼蘭幫”不法人員以及輝錦公司全部進入偵查視野，經過初步評估，這些人手上留存的假藥，市場價值依然不菲，只要假藥存在於他們手上一天，老百姓的健康隱患就多一分。為此，公安部決定開展“集群一號”戰役，採取雷霆攻勢一舉將貫穿中國南北的假藥銷售渠道徹底摧毀。
公安部經偵局對此案高度重視，設立了“集群一號”戰役總指揮部，政委高峰擔任總指揮，力爭將假藥犯罪團伙一網打盡。各地經偵總隊分別設立戰役指揮部，主要負責同志擔任第一責任人，並明確一名分管領導負責本地線索的偵控落實和戰役推進工作。
北京市公安局經偵總隊會同信息中心、網安、房山分局等部門成立了專案組。專案組對涉及北京的幾條線索進行梳理，通過銀行資金流向查找物流公司，發現了三份可疑的物流貨單。
德邦物流貨單號：112318067；發貨金額：19624元；發貨時間：2013年2月28日；發往山東菏澤，取貨人陳慶革。德邦物流貨單號：112311030；發貨金額：8000元；發貨時間：2013年3月7日；發往安徽阜陽，取貨人張子健。德邦物流貨單號：95367400；發貨金額：6000元；發貨時間：2013年1月26日；發往浙江台州天台，取貨人徐有泉。三張貨單上的藥品涉及尿毒清、喜炎平、波立維、泰嘉、地奧等十餘種。
北京市公安局經偵總隊對全部線索進行核查落實。由於該案涉及地域廣泛、涉案人員眾多、關係網絡複雜，引起領導的高度重視。為貫徹落實公安部經偵局打一場全面、徹底的殲滅戰的指示，北京市公安局局長助理、經偵總隊總隊長劉濤多次聽取案件彙報，副總隊長王永利親自坐鎮指揮，並協調相關部門全力配合案件偵破工作。經過一段時間的摸排和偵查，“呼蘭幫”殘存分子李向男、彭小超、彭曉力、任紅翠、陳慶革、張子健、徐有泉浮出水面。
這些人戶籍所在地都是哈爾濱松北區，與呼蘭區毗鄰，基本上可以說是房連脊地連邊，是假藥違法犯罪嫌疑人的聚居地。他們在短時間內分分合合，組成了若干個生產、銷售假藥的團伙。
3月18日，專案組將工作情況上報公安部。鑑於“集群一號”戰役主要涉案人員分佈在黑龍江與北京，公安部經偵局經審核後，確定北京市公安局經偵總隊與黑龍江省公安廳經偵總隊共同對該案發起全國戰役。
3月18日至4月12日，北京市公安局經偵總隊又相繼接到公安部經偵局轉發的五批新增涉案線索，專案組迅速對相關情況一一進行核查落實。
摧毀假藥鏈條
根據公安部關於“集群一號”戰役統一收網的要求，2013年4月18日至19日，哈爾濱市公安局與北京市公安局開展聯合行動，兵分六路，對北京市房山區涉案犯罪嫌疑人的五個暫住地和朝陽區望京的涉案地進行收網行動，一舉搗毀了以黑龍江籍人員李向男、彭小超為首的製售假藥犯罪團伙六個，抓獲犯罪嫌疑人二十五名，收繳各種假藥二十種一百二十三萬餘粒，以及部分製售假藥的包材、工具等，涉案金額六百餘萬元。
4月27日，公安部經偵局領導就“集群一號”戰役專門來到專案組指導工作，主要目的是確定訊問重點，加大訊問力度。通過案件線索串並，確定了以犯罪嫌疑人任紅翠為訊問重點，制訂了專門的訊問計劃，力爭以此為突破口，查清涉案假藥的來源及銷售網絡。
在開展訊問工作的同時，專案組積極進行外圍調查取證，固定證據。通過對信息的整合，重新梳理涉案犯罪嫌疑人的網絡結構，加大對物流證據的調取和固定，確保涉案嫌疑人受到依法處理。在深挖擴線、擴大戰果的過程中，針對新發現的可疑人員、銀行賬號進一步開展調查，其中最重要的工作成果就是從南到北發現了一批假藥工廠。
“呼蘭幫”紛紛落馬，死水灣一帶的村莊表面上依然平靜，但假藥販子們的心情卻很複雜。一方面，擔心自己被警方盯上；另一方面，他們又心存僥倖，鉅額利潤的誘惑，驅使他們依然忘乎所以地加緊生產。殊不知，死水灣一帶最大的一個生產假藥窩點已經進入了警方視線。
此窩點位於呼蘭區於金店屯一處三層樓房內，大門長期關閉，窗戶用紅磚砌死，卻時常有人員和車輛出入。雖然風聲很緊，這個窩點最初並沒有停止生產的意思。2013年6月6日，偵查員發現該窩點正在將大量假藥發往北京、天津等地，似乎是在清理存貨，大有停止生產並金盆洗手的意思，而且房主還打出了項目改變、低價出租的牌子。原本，偵查員打算進一步循著這個工廠的生產銷售詳細偵查，但形勢所迫，已經到了必須出手的關鍵時刻。
6月7日，哈爾濱市公安局經偵支隊進行收網。經過一天的布控、跟蹤，於當日下午五時在松北區世紀花園將犯罪嫌疑人江鵬、江飛駕駛的裝滿假藥的車輛截獲。抓捕過程中，民警遭到犯罪嫌疑人的激烈反抗，民警吳畏在抓捕過程中右手中指骨折。參戰民警克服困難，一鼓作氣轉戰呼蘭，一舉搗毀這處假藥工廠，繳獲藥品壓片機、模具等生產設備多套，繳獲仿冒治療心腦血管疾病的藥物波利維（硫酸氫氯呲格雷片）、立普妥（阿託代他汀鈣片）九萬多板，總計八十三萬餘片（劑），同時還有大量克隆輝錦公司假藥的贗品及大量假藥包材，價值近億元。
犯罪嫌疑人江鵬、江飛對其在租賃房屋裡大量生產、銷售假藥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同時詳細交代了他們克隆輝錦公司假藥的來龍去脈，以及他們為“呼蘭幫”供貨的具體情況。
與此同時，“呼蘭幫”徹底覆滅。沙皇之夜三名俄羅斯女孩兒遇害案也水落石出。張小偉把蘇珊娜、菲婭、克拉拉靠跳鋼管舞賺來的辛苦錢席捲一空，然後夥同何振等人將她們殺害。何振等人落網後，DNA比對結果鐵證如山。
南下統一收網
剿滅“呼蘭幫”的戰役如火如荼，輝錦公司這邊卻一無所知。馬丁最害怕接到“呼蘭幫”的電話，因為他們的電話一打過來就是索要最新假藥產品，馬丁吃過何振和張小偉的苦頭，當然不敢抗命。由於“呼蘭幫”已經不從他們這裡批發假藥，輝錦公司與“呼蘭幫”的聯繫就非常少，這在無形中避免了“呼蘭幫”向輝錦公司通風報信，使得公安機關打擊輝錦公司的行動異常順利。
馬丁曾在國內某醫院從事醫藥臨床研究，後留學美國，在一知名醫藥企業任職七年。回國後，一直從事新藥研發工作。馬丁被利益衝昏頭腦，利用職務之便，與外甥呂江做起了製售假藥的行當。他們在上海找到了製造假藥的原材料，馬丁在深圳指揮，呂江負責調度，在鄉下的一個地下工廠加工藥品，最後從深圳發貨。輝錦公司的人員都是本科或者本科以上學歷，他們的造假活動因此更加具有殺傷力，對平常百姓和病人的威脅也就更大。 經過三個多月的蹲點守候、循線追蹤，警方掌握了馬丁團伙的主要犯罪嫌疑人及落腳點、製售假藥窩點、交通運輸等情況。7月1日凌晨六時，一百五十名精幹警力直奔輝錦公司製售假藥窩點和主要犯罪嫌疑人落腳點周邊埋伏，等待統一收網的指令。根據抓捕方案，一百五十名警力分成搗點行動組、抓捕組、物流貨物攔截組、查封凍結贓款財物組等十二個小組，對輝錦公司犯罪團伙實施精確打擊。
當日八時，專案民警兵分五路，同時行動，直搗製假窩點和馬丁本人及其手下的落腳點，一舉抓獲犯罪嫌疑人二十名，打掉、搗毀製售假藥、儲存窩點十二個，繳獲假冒治療癌症、高血壓、補腎壯陽等三大類四十多種片劑、藥丸、膠囊五百多萬粒，未包裝的半成品和原材料十餘噸，商標標識、藥盒、防偽標識等包材二十餘萬件，製假設備二十四臺，涉案金額八千餘萬元。
統一收網成功後，警方物流貨物攔截組、查封凍結贓款財物組迅速行動，負責收網前兩天內該團伙所發貨物的攔截工作，同時及時對涉案贓款贓物進行查封凍結。經初步審查，2010年以來，犯罪嫌疑人馬丁等從河北、河南及廣東等地購買中藥粉、半成品壯陽藥、鋁箔等原材料，加工成膠囊和片劑，偽造或者假冒生產企業名稱、產品名稱和批准文號，通過物流銷售到北京、廣東、湖北、河北、湖南、山西、山東等地，其中包括大量價格昂貴的抗癌藥物。
保護弱者刻不容緩
老馬是哈爾濱某機關幹部。剛剛做完心臟支架手術的他，每天都要吃一種名叫波立維的藥物。醫生說，他的心肌需要這種藥物來營養，同時也是為了阻止血栓形成。波立維不屬於醫保用藥，老馬長期使用這種藥物，經濟上難以承受。老馬的女兒馬麗認識一個私人醫藥公司的工作人員張玲，希望她能以比較低的價格買到波立維。張玲欣然答應。這個時候，無論是老馬、馬麗還是張玲，誰也沒想到一個陷阱正等待著他們。
很快，張玲花低價為馬麗批發了大量波立維。老馬得知自己離不開的藥物有了保障，很開心。轉眼兩個星期過去了，老馬吃波立維也吃了兩個星期。
“我這心臟怎麼還是不舒服呢？”
“爸爸，什麼感覺？前一段時間不是很好嗎？”
“就是感覺胸悶，喘氣不通暢，也許是手術的原因吧！”
父女二人誰也沒往波立維那裡想。這天上午，老馬剛剛拿起波立維，準備用水服下，哈爾濱市公安局經偵支隊的偵查員敲開了他家的門。
“不要吃那個藥，您買的藥是假的！”
“什麼？怎麼會這樣呢？張玲可是我女兒多年的好朋友，不會這麼沒良心的。”
“這個不怪張玲。張玲沒看出那是假藥，包裝、防偽標誌都很逼真。他們公司應該從正規醫藥公司或供銷處獲取藥品，但這次購進的波立維卻不是通過正規渠道。一般這樣的藥物都有風險。”
“我已經吃了兩盒，幸好時間短，沒造成嚴重後果。我最近心臟一直不舒服，還以為是手術效果不好呢，沒想到是假藥。這要是吃個半年一年的就麻煩了。”
據張玲介紹，她是在公司不知情的情況下以公司名義從北京進的藥。她作為業務員，根本不可能去買假藥。對方自稱是北京某醫藥公司的，年底要清倉，有大量波立維便宜賣，張玲因此上當。
假藥一旦進入流通領域，誰能獨善其身？
根據多年來打擊此類犯罪的統計來看，目前，假藥製造更加專業，並針對特定醫患。假藥類型大致分為抗癌假藥，治療慢性病、疑難病假藥，非處方類假藥，價格昂貴的進口假藥等。假藥犯罪具有較高的隱蔽性。如在運輸環節，假藥犯罪團伙往往通過快遞、物流公司或長途客車進行運輸，在快遞、物流公司處留下的郵寄單位名稱、地址和聯繫人均為虛假信息，致使查處難度增大。
假藥犯罪具有高利潤、低風險的特徵。據統計，國際毒品犯罪利潤為400%，而製售假藥利潤為900%。在司法實踐中，假藥犯罪“對人體健康造成嚴重危害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致人死亡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並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但是，這部分犯罪證據很難獲取，原因首先是該類犯罪鏈條比較長，假藥流通渠道廣，很難獲得受害人證據。其次，造成受害人殘疾或者器官組織損傷等檢驗鑑定困難，假藥大部分為澱粉等無效成分，吃不好也吃不壞，但貽誤治療病人最佳時機，間接危害巨大。
上述原因造成該類犯罪風險低，因此屢打不絕。
總而言之，打擊生產銷售假藥劣藥犯罪是一項長期的、艱鉅的工作，這項工作不能單單依靠公安機關或行政執法部門，更需要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把“深挖犯罪源頭、摧毀犯罪網絡、嚴懲骨幹分子、防止死灰復燃”作為首要目標，全鏈條打擊製售假藥犯罪，從源頭上摧毀製假售假犯罪再生的能力，從根本上打擊假藥劣藥犯罪，在全社會範圍內形成全民打擊假藥劣藥的強大體系。
健康無國界
哈爾濱市公安局打擊假藥工作卓有成效，不僅得到國內社會各界的廣泛認可，國際知名藥企也紛紛做客哈爾濱市公安局，美國輝瑞製藥公司、法國賽諾菲製藥公司就是其中代表。
為推動公安部“打假”專項行動的深入開展，促進打擊假藥工作的警企合作機制，經請示公安部、黑龍江省公安廳、哈爾濱市公安局批准，2013年6月17日下午，哈爾濱市公安局經偵支隊與美國輝瑞製藥公司召開打擊假藥經驗交流研討會。經偵支隊支隊長劉光宇，副支隊長徐建明，各大隊、科主要領導，全市八區經偵大隊長及部分民警參加了會議。美國輝瑞製藥公司全球企業安全部副總裁馬修·貝瑟、亞太區總監郝俊國、美洲區總監亞沙·羅曼、亞太區情報分析員李·韋德森參加了會議。
劉光宇支隊長對美國輝瑞製藥公司全球企業安全部一行的到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並簡要介紹了經偵戰線近年來在打擊假藥方面取得的成績，尤其是今年發起的公安部“集群一號”戰役，維護了生產企業的合法權益，保障了廣大患者的用藥安全，受到社會各界的一致好評。研討會上，輝瑞公司代表就網上藥店的全球性問題以及輝瑞公司對此的解決方案等內容與哈爾濱市公安局經偵支隊進行了交流，經偵支隊二大隊副大隊長陳國軍就公安部“集群一號”戰役的過程作了經驗介紹。輝瑞公司全球企業安全部副總裁馬修·貝瑟對哈爾濱警方偵破假藥案件表示衷心感謝，同時表示將積極與中國警方合作，共同打擊假藥犯罪。
2013年6月25日，法國賽諾菲製藥公司亞洲及太平洋區域安全事務總監安迪·布蘭科、亞洲（中國）安全事務部經理鞠延河、唐慧軍一行來到哈爾濱市公安局經偵支隊，鄭重向哈爾濱警方贈送了“雷霆出擊神速破案，維權護優打假先鋒”的牌匾，對哈爾濱警方破獲的系列假藥案件及打擊假藥犯罪的力度表示深深的敬意，對公安機關為維護知識產權、保護國際知名企業優秀品牌做出的不懈努力表達衷心的感謝。
國際知名藥企的認可激勵著廣大民警打擊假藥犯罪的鬥志，推動了警企合作機制的縱深發展，健康無國界的概念在這樣的互動中得以昇華。
實踐證明，打擊假藥犯罪，加強警企之間的密切合作至關重要。國際國內知名醫藥企業都有各自完善的企業安全事務部、知識產權部，具備較高的情報收集、歸納、分析、甄別的能力和專業知識，警企合作交流，必將對今後的打擊製假、售假犯罪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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