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失落
——《包法利夫人》賞析
曹瑞冬
女人活著活著就死了,這不是失落是什麼?女性表面上所爭取的是權利,本質上是人生。女人和男人一樣,或許擁有生命,或許這生命也是平等的,可卻是沒有色彩的。如果這世上的一切都能用“秩序”來規整,恐怕這種“烏托邦”是我們無法承載的。
“我已經劈開天空,激情決堤而出。”這是慾望,是人的本能,壓抑慾望,也是人的本能。包法利夫人在禁慾的成長裡對牢籠外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在丈夫無法滿足情感需要下,她願成為別人的情婦,體驗平凡生活裡不一樣的色彩。渴望愛情,渴望激情,渴望浪漫,渴望人生,這一切切的渴望是存活於我們心靈深處的“欲”。觀其時代,包法利夫人的悲劇是因為想要的東西太多了,而時代能給她的是有限的。
情感最終戰勝了理智,這本身沒有什麼不對,女性何曾不需要愛?包法利夫人擁有一個沒有父母關愛的童年,結婚後,擁有的是一個不懂自己需要什麼的丈夫,生活裡,擁有的是一個追不上自己浪漫情調的鄉村情趣。這樣的生命恐怕就只是活著,失卻了生活。
人類從不畏死,因為知道必死無疑,然而對生的恐懼才是永恆與巨大的。包法利夫人有著作為女性對命運現狀不滿的抗爭精神,因而實現了本體自身從僵硬的機器人向一個有血肉、有溫度、散發人性光輝的真真正正的女人的蛻變。這和文學裡的簡愛、林黛玉沒有什麼不同,這和當今時代自由追求幸福與夢想的女性也是一樣的,只是,她沒有那麼大的抱負,她也不知道如何追求夢想與愛情,因而她踏上了一條性解放的道路,而在這條道上,伴隨著性慾膨脹之後的各種慾望,人性對於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已是招架不住,縱情在快樂的世界裡,也因此,快樂之後需要承擔的就是死亡的代價。包法利夫人與簡愛、林黛玉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後者不一定需要愛情,但一定不能沒有人格,這種人格是即使生命沒有一絲光芒,也要用不屈服於命運、不屈服於時代的獨立人格來追求生命的自由解放!
包法利夫人對她的兩個情人存在這神聖的、脆弱的感情,她想跟他們在一起,想跟他們心連心在一起,肚皮貼肚皮,當他們進入她的身體時,所有的傷痛都痊癒了,她愛他們對自己敞開懷抱,敞得比他們想象的還要開,因為對包法利夫人而言,這就是世界的本真!的確,人性幾乎是可以等同於慾望了,我們生命裡總是涵蓋著對世界無窮無盡的需求,而樂於奉獻的人是鳳毛麟角的鳳毛麟角。也正因為這樣的人性,世界一直向著伊甸園的方向發展。
但是,在人類到達伊甸園之前,這個世界總是不公平的,強者只會越強,弱者只會越弱,這樣的不平衡相伴相隨幾萬年,無形中已在我們的周圍形成堅固的秩序。包法利夫人之死,或許原因是不在包法利夫人自己,而是她真的觸碰了這個世界限制人性的秩序,不僅僅是倫理道德的秩序,更是強者和弱者的之間不可突破的秩序,人用階級來形容這樣的秩序。
包法利夫人在人世間貪圖了一韶美麗的時光,也匆匆地結束了美麗的生命。也許她留給這個世界的是一種嘆息,為什麼她要在明知是錯的道路上不肯回頭;也許是一種敬仰,這女人至少走出了一條想要走的路;也許是一種思考,這樣的女人絕不只擁有書中那樣短暫的生命,因為人有一種模仿藝術,更會順從於這慾望帶來的溫暖,從而重走此間路,但好像,只要女性的弱勢地位存在,就很難逃開包法利夫人的厄運。
昔年女性失落的或許是愛情和慾望,今昔女性失落更多的是夢想,不僅僅是生活的失落,還有人格的消亡。包法利夫人用一種極不成功卻又彰顯時代精神的方式抗爭著時代給她安排的失落宿命,最終還是失落於這個時代的軌跡。女性很難與時代堅守等同的軌跡,是因為經濟上的失落,更是因為無邊歲月所講究的服從。物質橫流的時代總有這樣的規律,女性越來越沉迷於附庸關係,這樣的失落不單是女性了,恐怕這個時代都要失落了。我很擔憂,我們在社會進步的同時會失落更多人性的天地與人格的光明。
不想佔有的女人或許真如薛寶釵那樣成為一個神話,但中國和世界就是有太多這樣的神話了,才讓包法利夫人在死時成為一個神話,宣告著女性的失落與不甘於失落的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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