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人未歸」第一章 大夢初醒


「離人未歸」第一章 大夢初醒

“中了,中了,少將軍射中了。”

望著遠處靶場上錚錚作響的箭矢,少年轉過頭望向高臺上端坐的父母,嘴角溢出的笑容因為靶場飛起的塵土,並不顯眼。

少年手中緊握的長弓,因為長久觸碰,本來包裹的狼皮,而今已脫落許多,顯得光滑鋥亮。

靶場盡頭,一群身著深藍長袍的僕役,正用力的從灰黃的靶子上拔下箭矢,急匆匆的來到了少年身邊。

“將軍,將軍。”

秋銘的耳邊響起急促的呼喊聲,站在床榻旁的慶生滿頭大汗的呼喊著,卻並沒有喚醒沉睡的秋銘。

“讓我來試試。”

慶生的身後閃出一身著鎧甲的士兵,直直走向床榻。只見那士兵伸出右手無名指,緊緊按住秋銘的脖頸。

一炷香過後,床榻上的秋銘就已滿頭大汗。士兵正要躲閃,床榻上的秋銘突然說起了話。

“父親、母親?”聲嘶力竭的叫喊,嚇得慶生連退幾步。

秋銘看到端坐在高臺上的父母漸漸變得模糊,握著箭矢向自己跑來的僕役也沒了蹤影。秋銘心中一驚,突然從床榻坐起,額頭不偏不倚地磕到了士兵的鼻樑上。

“啊,該死。每次都是這樣。”

士兵捂著鼻子大喊:“軍醫、軍醫!”。

站在一旁的慶生扭過頭,掩面而笑,急忙端起早已準備好的熱水,為秋銘擦身。

“慶生,怎麼回事?”秋銘望著大帳內的眾人,虛弱無力的問道。

“將軍,剛才諸將正在中帳議事,您突然暈倒,這才有了而今的場景。”

秋銘的記憶還停留在靶場上,並沒有聽到慶生的解釋。

擦完臉,秋銘起身按了下腰身,對著一臉木然的諸將說道:“各位先回帳中休息,事後我再讓慶生去請諸位,可否?”

諸將單膝跪地,依次退出帳外。慶生在一旁抱拳相送,見諸將回到帳內這才進來。

”將軍,我見諸將鬱鬱寡歡,好像是有心事?“慶生端走銀質的臉盆,怯怯的詢問道。

”能有什麼心事,無非是朝中又有急件。慶生,把地圖拿來。“

秋銘起身立於桌案,帳內昏黃的燈光映著戈壁的輪廓,勾勒出道道光澤。

”這是憤牛關,距此五十里。“秋銘指著桌案上的地圖,望向一旁侍候的慶生。

慶生知道,這時候自己一定是要回應點什麼。自五歲被買進榮威將軍府,慶生就一直陪伴在秋銘身邊,如今算來已有二十三年了。

慶生看著秋銘眼中射來的疑惑,捏了捏深藍長袍的衣角,回道:“將軍是有什麼計策嗎?”

“慶生,你幹嘛這麼害怕啊?我又不會吃了你。”說著就舉起右手搭在慶生的肩膀。慶生肩頭一緊,差點沒有站穩。

慶生之所以害怕,並不是因為秋銘對自己不善,而是因為每次睡醒後的秋銘都會變得異常狂躁,就連將軍夫人都會在秋銘醒來以後躲得遠遠的。

看到將軍將自己的手搭在肩頭,慶生自然心中忌憚,害怕將軍突然扭斷自己的脖子。

秋銘間歇性的睡眠是在榮威將軍被殺之後開始的,慶生知道這是因為當年的變故改變了將軍的性情。慶生雖然害怕,但是內心更多的是對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主子的心疼。

八年前,秋銘的父親榮威將軍受皇命前往塞外鎮壓戎騎,卻突遭變故,大敗而歸。一向常勝的榮威將軍打了敗仗,自然引起朝野大噪。

榮威將軍府也因為此次大敗,昔日熙熙攘攘的府內如今門可羅雀、凋零破敗。榮威將軍更因為朝中敵對的落井下石屢屢降職,鬱鬱寡歡。

那時的將軍府到處都充斥著怨氣,就連一年一度的武鬥大賽都沒有舉辦。秋銘年輕氣盛,又愛招惹是非,在靶場一怒之下竟將侮辱父親的衛戍營蕭翎殺了。

蕭翎是朝中太師的遠方外孫,因為太師得勢才謀得一官半職。平日裡靶場是榮威將軍府的領域,從不容許外人前來,將軍敗仗後朝中各方勢力儼然不顧將軍顏面,齊齊的湧入。

榮威將軍心中鬱結,也並未多加干涉,就隨了那些佞黨的放肆。

那日,少將軍秋銘因為父親又在府中唉聲嘆氣這才來到靶場。連射幾箭,全無中靶。氣急敗壞之際,一旁傳來戲謔之聲。

“哎呦,這不是榮威將軍府的小子嗎?怎麼著,老子不行,小的也是個軟蛋啊?連個箭矢都不會射,趕緊滾回去種田吧!”

一旁的慶生看到少將軍聽到戲謔之聲眼神凌冽,這是他從跟著秋銘依一來從未見過的眼神。慶生正想上前阻擋,卻見秋銘搭上箭直直的射向了戲謔之人,而此人正是蕭翎。

蕭翎一死,榮威將軍府可謂是雪上加霜,整個朝野全都一面倒的斥責。榮威將軍不堪其辱,退朝之後在府中拔劍自刎。

榮威將軍自刎的時候,秋銘正好走進房內。

劍穗掉落,鮮血迸射在秋銘眼眸,整個屋內霎時間變成了黑白。秋銘從未見過死人,更不敢想象自己從小一直敬佩的父親,為何在家中拔劍自刎。

秋銘跑到院中哭喊起來,得知將軍已死,府中大亂,將軍夫人也在當日隨將軍而去。秋銘一日連失父親、母親,性情大變。猛地倒在地上,一連昏睡四天。

也就是從那日起,秋銘才有了這間歇性睡眠的病症。

將軍死後,府中幸好有下人操持,也算沒有落敗。混混噩噩過了三年,新皇登基,太師病故,這才查清榮威將軍失敗的緣由。原來,這一切都是太師布的局,是太師向戎騎透露了行蹤,這才導致榮威將軍大敗而歸。

查清了冤情,新皇為安撫民心,下旨命秋銘接任榮威將軍稱號。榮威將軍府漸漸恢復了生機。

“想什麼呢?”秋銘疑惑的望著沉思的慶生。

慶生聽到秋銘呼喊,連忙下跪。雙腿挨著地面抖個不停。

"起來吧,我這次醒來並沒有感覺到之前的煩躁,別老是一驚一乍的。"秋銘彎腰扶起慶生,眼神突然變的憂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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