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後一家國營副食店丨都快60了的他,還被老顧客叫「小李子


京城最後一家國營副食店丨都快60了的他,還被老顧客叫“小李子


9最近一年,他思慮最多的,是退休的事。馬上60了,明年三月就是他這個老職工工作生涯的尾聲,“誰來接這個班,誰來傳承北京的副食行業的文化?”李瑞生時不時就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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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後一家國營副食店丨都快60了的他,還被老顧客叫“小李子


▲1959 年出生,1987 年起成為趙府街副食店職工。從計劃經濟時代的憑票購物,到如今的自負盈虧,他見證了一家國營副食店的風雨歷程,也給街坊鄰居留住了喜歡的味道。如今,他的商店被媒體稱為“京城最後一家國營副食店”,引來人們慕名參觀。新京報記者彭子洋攝

如同一切宏大的歷史,都由具體而微的事件構成,一個國家,也是從一個個“我”輻輳而成。

2018,改革開放四十週年,全面深化改革有序推進。回首過往四十年,我們的國家與國民,可謂相互成就,彼此照應。國民日拱一卒,國家十年便是豹變;國家繁榮昌盛,國民則愈發豐裕與充實。

歲月年輪向前,每個國民都是中國進步的在場者,亦是見證者,融國家進步於國民瑣碎尋常,便可窺見中國的歷史進路。

從今天起,我們推出“我愛你中國”系列報道,從尋常百姓家打撈歷史,在個體悲欣中窺見社會。而這所有的變與不變,都將激盪成一首“我愛你中國”的讚歌,推著吾國吾民闊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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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後一家國營副食店”


過了鐘鼓樓,從鐘樓灣衚衕拐進豆腐池衚衕,再向北穿過趙府街,店鋪坐落在十字路口的位置。生鏽的鐵招牌上掛著紅字:趙府街副食店。

站在門口打量上兩三分鐘,便有手裡拎著二鍋頭的中年男人湊過來提醒:“快拍下來,現在哪兒還有這樣的商店啊。”

59歲的李瑞生正在店裡忙活,五六點鐘是小店的“晚高峰”,街坊鄰居端著碗帶著盆鑽進店裡,一塊五的鹹菜,四塊錢的黃醬,舀好、裝袋、遞到顧客手上,一氣呵成。

從1956年開始營業,小店如今已經62歲,比李瑞生年紀還大。他在1987年調到這個店,從計劃經濟時代的憑票購物至今,一干就是30多年。曾經一起工作的職工陸續離開,自稱“一根筋”的李瑞生留了下來,他說:“街坊鄰居吃了幾十年我店裡的東西,沒吃夠,我就繼續賣他們想吃的東西。”

在趙府街副食店的牆壁上,貼著老北京炸醬麵的做法,外地人進店買黃醬,會在李瑞生的提醒下過去看看;牆角的牌匾是毛筆字寫的“貨真價實”和“黃金萬兩”,李瑞生說,這是鞭策。

貨架上面,貼著幾張七八十年代的宣傳畫,黃色包裝的固體醬油和白色包裝的糕乾粉早就不再賣了,畫著荷花圖案的代藕粉如今也升級為了小孩食用的米糊。曾經有德國人提出要用2000塊錢買下這些畫,李瑞生不答應,“這是鎮店之寶。”

如今,趙府街副食店被媒體打上“京城最後一家國營副食店”的標籤,越來越多的人慕名而來。繫著領帶的男人掏出手機說“李大爺我拍個照,給孩子寫作文用”,頭髮泛白的女士指著桌上的動物餅乾問“這個是不是咱們小時候吃的那種”,甚至有年輕人跑來店裡拍婚紗照。

最近一年,他思慮最多的,是退休的事。馬上60了,明年三月就是他這個老職工工作生涯的尾聲,“誰來接這個班,誰來傳承北京的副食行業的文化?”李瑞生時不時就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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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題問答


新京報:今年對你影響最大的事情是什麼?

李瑞生:我是1959年生人,因為是正式職工嘛,也就意味著2018年到2019年是(工作的)最後一年,之後我就退休了,這個是我現在著重考慮的。這個商店是個老商店,從1956年開始有到現在60多歲了,我這個老職工在這裡呆了31年,馬上就要退休,誰來接這個班,誰來傳承北京的副食行業的文化,是我今年考慮比較多的事情。

新京報:你現在最大的心願是什麼?

李瑞生:我這麼多年堅持在這個崗位,沒有去過北戴河和長城,連紫竹院的門兒衝哪邊我都不知道,退休之後我要補上這節課,帶著老伴一起去旅遊。

新京報:你對國家有什麼祝福和祝願?

李瑞生:這幾年中國發展得很快,也很強大,我作為老員工,在十月一日這個節日之際,祝願國家更強大。我還要再賣一把力氣,在退休之前多做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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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快60了,老顧客還是叫我“小李子”


新京報: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這家副食店工作?

李瑞生:這個店1956年就有了,我是1959年生人,它比我還大三歲。我父親之前在這裡工作,1987年我被借調了過來,幫忙賣大白菜,後來正好副食組缺人,我就留了下來。到現在30多年了,我也馬上就要退休了。

新京報:那時候的國營副食店是什麼樣的?

李瑞生:

當時是計劃經濟,買東西得分片兒。鼓樓這邊的幾條衚衕的1400戶居民在這兒買,叫商業網點。當時我們的商店有130多平米,分成肉類組、蔬菜組、菸酒組好幾種,我們“科班出身”的職工有20多個。

新京報:“科班出身”怎麼講?

李瑞生:我們那會上崗前當學徒,有師傅,要學進貨、銷售、庫存這三個環節,得會做賬。一箱酒合多少錢一瓶得知道,這個木耳那個鹹菜是哪兒產的得知道,顧客問你,不能張口結舌,這樣練出來就叫“科班出身”。

新京報:1992年經濟體制改革給趙府街副食店帶來怎樣的影響?

李瑞生:1992年放開市場之後,我們單位確實受衝擊了,因為不是定點了,居民不是非在這兒買了,菜市場也變多了,衚衕裡就有人擺攤賣菜。銷量開始慢慢地下滑了,一天不如一天,後來就不夠開支了,職工下崗的下崗,調走的調走,買斷的買斷。一百多平的門臉隔出去一大半,租給別人,就留下這四十多平。

新京報:你為什麼選擇留了下來?

李瑞生:我是一根筋,就想著留下來,好好幹,幹好了。街坊鄰居吃了幾十年我店裡的東西,沒吃夠,我就繼續賣他們想吃的東西。

後來我師姐退休了,慢慢地職工就剩我自己了,老伴退休之後也過來幫忙。差不多從2007年左右開始,我和副食店所屬的連鎖公司簽了合同,之後就是自負盈虧。現在年輕人找工作,都是去那大商場,他們招那種最起碼收銀員、副店長、店長助理,聽著肯定比我這售貨員好啊。

新京報:這些年店裡的商品有什麼變化?

李瑞生:我們賣得最多的一直都是醬,黃醬和二八醬(兩分芝麻八分花生調出來的混合醬),不過最開始麻醬一斤五毛五,現在一斤十三,翻了20倍左右;黃醬過去一毛六,現在五塊錢一斤了,翻了30倍。

牆上宣傳畫是七八十年代的,上面的東西現在基本都不賣了。玫瑰酒可能懸了,糕乾粉、固體醬油沒有了,代藕粉啊,現在都換成小孩的米糊了。

新京報:你的工作內容是否也發生了變化?

李瑞生:以前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早班8點上班下午兩點下班,晚班下午兩點上班晚上7點下班;現在就是早8點到晚8點,因為有一個責任心在,自己拿鞭子抽自己,上廁所都跑著去跑著回來。忙的時候站在櫃檯前吃飯,方便來人了一喊轉過頭就可以給顧客拿東西。

新京報:不變的是什麼?

李瑞生:櫃檯、貨架都是用了幾十年的老物件;算賬還是用算盤,很少用計算器;檯秤和宣傳畫也是舊的。前幾年還有外國人跑來要買我的宣傳畫,全是寶貝,不能賣。

規矩也是老規矩,“您來了”、“您拿好”,做生意講究和氣,從打一開始就是這樣。

很多顧客也沒變,都是老街坊老鄰居,現在大家喊我“李師傅”、“老李”,但是還有老太太喊我“小李子”呢。我長一歲,她也長一歲,她管我叫小李的時候比我大十歲二十歲,現在她80了,還是叫我小李子。

新京報記者 王雙興 王言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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