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世界裡有兩個BUG級神藥，
一曰天山雪蓮，一曰千年人參，
它們不僅可以解毒，甚至可以起死回生。
在《天龍八部》中，
蕭峰為了給阿紫續命，
一路前往苦寒之地長白山，
採集野山參讓阿紫當飯吃，
終於讓其大病得愈。
聽說人參會跑路，那麼
每年八月，正是野山人參結果的時候，
也是長白山放山的好時節。
放山，專指“拿棒槌”，也就是挖人參。
長白山腳下的撫松縣,
是世界著名的人參產地。
清末以來，許多闖關東的人來到這裡，
以採參種參為業。
如今上山採參的時候，
人們仍習慣帶大餅卷蔥做乾糧。
崔長安今年63歲，是當地有名的把頭。
把頭，指的是帶人進山尋參的領隊。
他12歲開始跟父親放山，
18歲就可以獨立放山當把頭了。
人們都說，崔把頭長了一雙“棒槌眼”，
他總是比別人看到的多，
大家都愛跟著他放山。
崔長安（左一）走在山林間。許暢 攝
長白山森林茂密，
即使是正午也透不進多少陽光。
空氣又熱又潮，汗水很快溼了衣裳。
採參人手裡握著長棍，一字排開，
彼此距離兩三米，展開地毯式搜索。
每次放山的人數多是五人或七人的單數，，
人們相信一旦挖到一棵野山參，
再回村時就是雙數了，圖個好彩頭。
人參曾經是清朝的立國之本，
民間採參一直被當做秘密活動，
這門絕技大多在父子中傳遞。
為掩人耳目，產生了許多暗語。
採參人在山林中尋找人參叫“壓山”，
首次發現人參叫“開眼”。
清晨出發，傍晚回營地，
壓山三天，崔把頭他們一直沒有開眼。
尋找人參需要經驗和體力。
一旦進入林子，
放山人特別注意一言一行，
不許亂說話，怕分心看漏眼。
看見東西喊出來就得拿著，
即時看見蛇也不例外，以示懲罰。
採參人用溪水洗眼，祈求山神保佑順利“拿貨”。宋利 攝
人參害怕陽光直射，
一般長在西坡和東坡，
人參最愛和椴樹作伴，
因為椴樹樹蔭較大，生長的土壤，
多數比較硬，老鼠拱不動，
非常適合野山參生長。
古人把找人參的訣竅總結為，
“三丫五葉，背陽向陽，
欲來求我，椴樹相尋”。
生長環境越惡劣，人參的形狀越具有靈氣。宋利 攝
在茫茫原始森林放山多日，
人們思念家人，夜裡夢見自己的娃，
第二天找到人參，就說是人參寶寶託夢。
民間還有人參姑娘的傳說，
認為參老成精，受人驚嚇會自己跑掉，
而且一天能跑九個山頭。
宋利 攝
在猛獸毒蛇出沒的森林，
找一株小小的植物，
需要定力和體力，更要一點點運氣。
為了抓住這點運氣，
採參人有一整套的原始宗教儀式，
例如上山前祭拜山神“老把頭”。
這些規矩口傳身授，相傳至今。
不知躲過了多少條蛇，
也不知趟過多少條小溪，
一聲“棒槌”打破了沉寂。
崔把頭和同行者幾乎同時回應：
這一連串的問答稱為“喊山”，
據說這樣做能把人參定在原地，
同時使這突如其來的財寶公開透明。
畢竟，一起放山的都是兄弟，
當然要有福同享。
崔把頭打量了一番，一株莖上四個叉，
每個叉上五片葉，這是一株四品葉。
大家都很興奮，期待著快點“抬出來”。
他們將挖參的過程稱作“抬棒槌”。
崔把頭拿出拴有銅錢的紅繩套在參葉上，
這樣做的目的有說是“鎖”住人參不讓它跑，
但更實際的作用是做標記，
告訴其他採參人，這株參已有主。
如果人參還沒長成，紅線可以防止它長歪。
抬棒槌需要好幾個小時。
只見崔把頭跪在地上，
用鹿骨一點點撥開土壤，
以示對這種神奇藥材的尊重。
參抬出來後，用苔蘚、樹皮和原土包起來，
這樣的參包子柔軟透氣，能保存幾個月。
一棵真正的野山參，
需要三四十年才能長成。
長出一個五葉完整的複葉，
要長達兩年的時間，
最多能長出六個複葉，
俗稱“六匹葉”，
那是採參人夢寐以求的參寶。
寒殘一葉 攝
數百年來，長白山的山規在延續，
那就是“抬大放小”，
只挖大的棒槌，小的留給後人。
採參時還要把成熟的人參籽撒回地裡，
使人參這一珍貴物種不至滅絕。
崔把頭回憶：
“在我父親幾十年前按過籽的地方，
我曾找到過五品葉的大棒槌。”
老規矩時刻提醒人們要有節制，
在《中國生物多樣性紅色名錄》中，
人參的生存狀態被評為“極危”。
隨著野生參越來越少，
一些把頭開始從事林下參種植。
看到破壞的參會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看到小參也會掩蓋好，怕被破壞掉。
數百年來，放山人遵循諸多山規，
維持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
體現了淳樸的環保意識。
當長白山的種種古老傳說，
由幻想的抽象變成鮮活的具象，
心裡湧現一種來自地底的，
不能言傳的生命感受。
採參人靠山吃山護山，
為人參也為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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