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入秋已久，總不想承認夏日已逝，直至秋分抽走了上海街頭的最後一絲暑意，煢煢孑立於車水馬龍之中，忽聞
“我來時是孤單一人，我走時，還是孑然一身”，沒錯，那是德國詩人威廉·穆勒於18世紀20年代創作《冬之旅》24首詩作中的經典詩句。
拿破崙戰爭勝利，維也納會議召開，德意志聯邦宣告成立，但此時的德意志依舊是孱弱鬆散的同盟。穆勒深感彼時歐洲的動盪與變革，文化藝術上的新潮流也應運而生，詩作中塑造了一位冬日旅人在一片肅殺與寒冷中，勇敢踏上尋找光明與溫暖的旅程。
當時，音樂與詩歌的結合已日趨成熟，舒伯特受此感染，根據繆勒的同名詩歌創作了由24首聲樂套曲，成為了舒伯特藝術歌曲的代表作，也成為了德國藝術歌曲歷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
壹、雖然陰暗，但卻觸動人心
冬之旅從十九世紀首演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從來就不是一部快樂的作品，這部舒伯特晚年晦暗的歌曲，描繪出從慼慼然、黯黯然、最後猶如死灰般淡淡然的悲傷與絕望。但是，越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悲傷與失望，越擁有撼動人心的力量，在我們心裡，或多或少都有旅人的影子，當悲傷或痛苦時，腦中往往不自覺浮現旅人的歌聲，由此我們感到釋懷，也更有勇氣面對困境。
一個寂寞孤獨，不滿於現實境遇，追求渺茫理想王國又終不可得的苦悶靈魂，某一個冬夜他離開了熟悉的城市和那已嫁給財主的負心情人，一個人走在那一望無際的冬日曠野，望著朔風中的風信旗和冰封的河面，聽著風雪聲和郵車的叮鈴聲，避開林中的惡狗和不詳的烏鴉，觸景生情，感慨萬分。
人間的冷漠和淒涼，在這裡得不到同情和憐憫，永遠是陌生人和浪人。他要避開這浮華塵世，在飄忽的旅途中尋找內心的安寧。人人都當過旅人，相信你當第一記琴聲想起，就能夠融入旅人孤獨感傷的心境和旅程中。
貳、一段筆隨意走的獨白，一個光影交錯的時空
對那些嘲笑我的人，我懷著滿腔的愛，我帶著這顆心，流浪到遠方。年復一年，我唱著歌。每當我想謳歌愛情，卻轉成苦痛；而當我想傾訴心中苦楚時，卻唱成了愛。
說這段話的人，究竟是套曲中的旅人還是舒伯特本人，也許二者早已融為一體。告別曾經的幸福和希望的人流浪在冬日的旅程上，淒涼、哀傷、吶喊、彷徨。黑白畫映最好地詮釋了蕭瑟的冬景，大地蒼茫，連接天地的是寂寥與悲傷。
德意志民族向來善於思考，尼采在《善惡的彼岸》中就說過：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於是，我們與生活最後的和解，是與彼此和解，與自己和解，與這個世界和解，寬恕他人實際也是放過自己。《冬之旅》雖然整體基調灰白，但是從未壓制過追求希望的點點星火。
叄、其實從未迷路，只是有人孤獨
舒伯特《冬之旅》套曲中，大提琴深沉的鳴奏，將穆勒的詩句轉化成充滿深刻情緒的無言之歌。
不知演奏者是以何種情感詮釋出開篇《晚安》曲中旅人對世間無限留戀、踟躕不前的腳步；《洪流》中旅人遠在異鄉，淚流滿面地對愛人發出呼喚；《菩提樹》中旅人帶點壓抑的思念情緒與遙想；當然，還有《春之夢》裡，鋼琴聲溫暖地帶出旅人夢中無限的甜蜜之情。
01 晚安
Fremd bin ich eingezogen
我來時是孤單一人
Fremd zieh' ich wieder aus
我走時，還是孑然一身
Der Mai war mir gewogen
五月有遍地的鮮花
Mit manchem Blumenstrauß
是對我的垂憐
Es zieht ein Mondenschatten
陪伴我旅程的
Als mein Gefährte mit
只有月光下的陰影
Und auf den weißen Matten
白茫茫的大地上
Such' ich des Wildes Tritt
我找尋著鳥獸的足印
02 菩提樹
Am Brunnen vor dem Tore
山腳下，籬笆前
Da steht ein Lindenbaum
有一棵菩提樹
Ich träumt in seinem Schatten
多少甜蜜的夢境
So manchen süßen Traum
我在樹蔭下歡度
Ich schnitt in seine Rinde
樹幹上刻下了
So manches liebe Wort
多少深情的詩句
Und seine Zweige rauschten
風中的枝葉颯颯作響
Als riefen sie mir zu
彷彿是把我召喚
03 洪流
Manche Trän' aus meinen Augen
我眼中的淚水，
Ist gefallen in den Schnee
滴滴灑在雪地上
Seine kalten Flocken saugen
冰雪卻吮飲著
Durstig ein das heiße Weh
我燃燒的悲傷
Wirst mit ihm die Stadt durchziehen
它會帶你經過村莊
Munt're Straßen ein und aus
穿過喧鬧的街道
Fühlst du meine Tränen glühen
要是覺得淚水發燙
Da ist meiner Liebsten Haus
就是到了她的屋旁
04 春之夢
Ich träumte von bunten Blumen
我夢見繽紛的鮮花
So wie sie wohl blühen im Mai
那是五月的花朵
Ich träumte von grünen Wiesen
我夢見翠綠的草地
Von lustigem Vogelgeschrei
到處有鳥兒在歡歌
Die Augen schließ' ich wieder
我又閉上了眼睛
Noch schlägt das Herz so warm
我的心跳裡還有熱情
Wann grünt ihr Blätter am Fenster
窗外的樹葉何時才能變綠
Wann halt' ich mein Liebchen im Arm
我何時才見得到我的愛人
舒柏特沒有象某些消極浪漫主義藝術家那樣，以自己的創作去美化中世紀的社會，以喬裝掃一扮的古代亡靈來引導人們逃避現實；也沒有象某些受統治者支持的音樂家那樣，用粉飾太平、醉生夢死的音樂去麻醉人們的精神；而是面對著嚴酷的現實，用自己的音樂作品，道出了壓抑在心中的悲憤、唱出了自己對光明的渴求。
閱讀更多 包包心作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