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景和|人文關懷是醫學的本源

也許,

我們總要回歸或回應幾個基本命題:

醫學是什麼?

醫療為什麼?

醫生做什麼?

或者,

在當下,

這些問題

正在遭受嚴峻的挑戰和深刻的考量,

使我們陷入沉思和抉擇。

郎景和|人文關懷是醫學的本源

1 人文關懷是終極關懷和醫學本源

人類對於損傷或者疾病的最初幫助,是同情、關懷和盡力救護,反之,技術或方法是原始的,甚至是野蠻的。醫療和醫學在“同情、關懷和盡力救護”中誕生,併成為文明社會中的一種社會責任和職業。

這其中的終極關懷(ultimate concerns),並非臨終關懷(terminal care),包括誕生與死亡、生命與生存、痛苦與自由等,其本源的肇始解釋和解決是哲學的、宗教的,由此才逐漸演化為醫學。文化或人文本就位於“處理”或“技術”之先,誠如古老的希臘人歌中所唱,“人的救贖是全方位的,肉體與靈魂相輔相成”。

“有時是治癒,常常是幫助,而總是關懷和慰藉”,這句特魯多的名言直至20世紀,仍然是醫生們的座右銘。

2 當代醫學或醫療的弊端

早在一百年前,醫學家、醫學教育家威廉·奧斯勒就指出,醫學實踐的弊端在於“歷史洞察的貧乏,科學與人文的斷裂,技術進步與人道主義的疏離”。時至今日,這三道難題非但沒被解決,反而愈演愈烈,已經嚴重影響了醫學的發展和醫療衛生體制改革的推進。

西醫的發展,第一階段是認識人體,如維薩理的解剖學、哈維的血液循環,第二階段是認識疾病。今日之醫學,已進入基因組學、蛋白質組學等階段,從微觀層面長驅直入,與整體和宏觀的距離越來越遠。近年來流行的循證醫學、轉化醫學、精準醫學等,雖說是為了尋求證據、尋求轉化、尋求精準,從另一個角度看,卻是將醫學帶偏了、帶窄了,甚至偏離了人文、肢解了整體。醫生,也日漸心智板結,思維“沙漠化”。

風靡於世的數字醫療、雲計算和人工智能,儘管為疾病診治提供了新方法、新技術、新策略,但是,如果醫學貧乏了人文觀念和人文關懷,這一切“學問”都是沒有溫度的,醫院將變成工廠或作坊,病人只是“冰冷流水線”上的一個部件。未來醫學、基因技術、人工智能將改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改變人與世界之間的關係,改變人與其他物種之間的關係。每個人都在問,機器人能操縱一切嗎?誰來操縱這些冰冷的機器呢?

可這些,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莫過於人的思想的機器化!我想,這是醫生和病人都不願意接受的未來。

3 強化人文觀念,重視臨床實踐

有道是“哲學始源於醫學,醫學歸隱於哲學”,這句話回答了一個問題——醫學從何處來,應該向何處去。

現代科學技術迅猛發展,特別是遺傳學、分子生物學、計算機及網絡技術,對醫學的促進、衝擊和浸染巨大,令人亦喜亦憂!

但至少,醫學同道們應努力避免兩種傾向:

其一,唯技術論、唯器械論、唯數字論。

好技術、好器械、好數字,固然是可貴的、可用的,但我們從來都主張“君子不器”(孔子),君子用器,而非器也。技術、器械、數字,都是器。我們利用它們,而不能完全依賴它們。誇大所謂新技術的應用效果,單純依賴某種腫瘤標誌物或化驗指標,試圖以某種儀器裝備代替“望聞問切、視觸叩聽”,都是不辯證、不實際、不可能的。從來“沒有包治百病的藥方”(列寧),這是真理。

其二,脫離臨床、脫離個體、脫離實際。

協和泰斗林巧稚大夫告誡我們:醫生要永遠走到病人床邊去,做面對面的工作,單純依賴檢驗報告進行診斷治療是危險的;臨床醫生要臨床,不要離床,離床醫生不是好醫生。

現實情況是,脫離臨床、脫離個體、脫離實際的“三脫離”傾向已經比較普遍,嚴重影響了醫生從醫行善,特別是對青年醫生的培養和成才。

為醫者,應富蘊人文思想,建樹哲學理念;要非常理解病人的思想、感情、意願以及家庭與社會背景,尊重與考慮其要求,充分交流,密切合作;要在保證治病的基礎上,保護其器官、保護其組織、保護其功能、保護其精神心理;要全面地、辯證地分析病史、症狀及有關檢查,審慎地、負責地作出診斷與處理。我們給予病人的有時是技術,有時是管理,有時是醫藥,但本源應是關懷。為醫者,其修養和訓練應是全方位的,醫學是基礎,哲學、文學、美學等亦不可或缺。我們,不僅是醫學的讀者,也應是哲學的讀者、文學的讀者、人性的讀者、生活的讀者。我們,不僅是醫療文件的作者,還應是文學的作者、藝術的作者。

除了醫學和醫術,還有詩與遠方!

這是敘事醫學對我們提出的正式而莊重的要求。

文章來源:《協和醫學雜誌》——“醫學人文”欄目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