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十八學士:文學館中的超級頭腦風暴

秦府十八學士:文學館中的超級頭腦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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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四年,當時擔任尚書僕射的杜如晦身染重病,心急如焚的唐太宗李世民多次派遣名醫救治,杜如晦卻還是不幸去世了,唐太宗痛哭不已,以至於三天不能上朝。

八年後,弘文館學士虞世南去世,悲痛萬分的唐太宗為他賦詩一首,哀嘆道,鍾子期死了,伯牙就不再鼓琴了,那麼我的這篇詩,又寫給誰看呢?

貞觀二十二年,宰相房玄齡病重,唐太宗親自前往病榻看望,當場授予房玄齡的兩個兒子很高的職位,為的就是讓房玄齡生前就能看到兒子的成才。房玄齡去世之後,唐太宗再次廢朝三天。

為什麼這些臣子的去世會讓一代英主唐太宗如此痛心?單純用愛惜人才解釋似乎還有些牽強,其實,這主要是和唐太宗早在秦王時代就和房玄齡、杜如晦、虞世南等人締結的深厚情誼有關。以上幾人同屬於一個與唐太宗李世民亦師亦友的超級智庫,史稱“秦府十八學士”。

除了上述幾位,名臣褚遂良的父親、文學大家褚亮,後來成為國子祭酒的孔穎達,以及多年後深受武則天重用的許敬宗等人,都在這份“秦府十八學士”的名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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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還是秦王的李世民招募十八學士,自然是為和太子李建成爭奪皇位的鬥爭做準備。

身為唐高祖李淵次子,李世民並不是第一順位的皇位繼承人,覬覦皇位的他朝思暮想,希望招募頂級人才,和太子抗衡。

可無緣無故地廣納賢才,顯得太過招搖,李世民需要一個可以掩人耳目的機會。好在,這個契機很快就出現了,當然,主要是依靠李世民自己的戰功爭取到的。

武德四年,也就是公元621年,秦王李世民一舉擊敗了唐王朝的兩個重要對手,一個是夏王竇建德,一個是鄭王王世充,並且把兩個人俘獲到了長安。

李淵龍顏大悅,準備好好封賞李世民。可李世民已經是秦王了,還能怎麼加封呢?李淵本著沒有崗位就創造出一個崗位的創新精神,設立了一個唐代的限量新職務——天策上將,封給了李世民。

天策上將的職位,除了確立了李世民“兩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以外,還有一個非常顯而易見的好處,那就是可以設立天策府,獨立辦公,這就給渴望人才的李世民大張旗鼓的搞人才招聘,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很快,李世民在天策府的西面建立“文學館”,面向全國招募飽學之士,一共有十八人應聘成功,這也就是“秦府十八學士”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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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立“文學館”之後,為了掩人耳目,李世民和這些人談論了一陣子文史,也探討了幾次經籍。

可李世民招募這些人過來的主要目的,終究不是為了舞文弄墨,談玄說妙。集齊最強大腦,用權謀爭取皇儲之位,才是核心宗旨。

很快,研討會的主題就變成了“爭嗣”,也就是爭奪太子的位置。

要說李世民給十八學士的待遇著實不薄,錦衣玉食,享有五品俸祿,但這份工作也相當辛苦。

李世民喜歡深夜辦公,常常是“聞雞即起,深夜問計”,這十八學士也就只好“兩班倒”,隨時待命,作息時間估計和如今24小時營業的麥當勞員工差不多。

十八學士中,腹有良謀的著實不少,在李世民與李建成的奪嫡大戰中,也貢獻了不少好的點子。尤其是房玄齡和杜如晦,都是立下赫赫大功的角色。

歷經五年的頂級頭腦風暴,在武德九年終於結出了碩果,雖然碩果上殘留著太多手足相殘的血腥。

在縝密的佈置下,李世民發動了著名的“玄武門之變”,殺死了長兄皇太子李建成和四弟齊王李元吉。

此後,李淵立李世民為皇太子,總攬國家大事。不久,李世民登上帝位,是為唐太宗。

在這場震驚千古的宮斗大戲中,作為李世民頂級智囊團的“秦府十八學士”功勞不小,其中的房玄齡、杜如晦、虞世南等人後來又被列入“凌煙閣二十八功臣”中。

唐太宗即位後,把文學館和修文館合併,成立了弘文館。這裡,既是國家圖書館,也是皇帝招納文學之士的地方。

此前的秦府十八學士進入弘文館的,有虞世南、褚亮、姚思廉、蓋文達和許敬宗等人。太宗將自己的心腹之人與飽學之士選入了弘文館,弘文館也就此成為秦王時期秦府文學館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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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招募秦府十八學士的初衷在權謀,但無心插柳柳成蔭,他們對唐代教育發展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首先,他們成就了最直接教育對象,也是後來成為唐太宗的秦王李世民的文治武功。

聘請十八學士入館的時候,李世民僅僅才二十出頭,而十八學士中,年長的虞世南等人已經是六十幾歲的宿儒了。在戎馬生涯中度過青年時代的李世民,胸中文墨有限,在學問方面,只有請教的份兒,與其說是和十八學士互相研討,不如說是一個高端的“多對一個性化輔導”。

而在這些亦師亦友的學士們的指點之下,李世民的學問進步很大,在書法、詩歌方面,都達到了很高的造詣。

今天,當我們翻開《全唐詩》,開篇就會看到李世民寫的《帝京篇》,雖然放在這個位置,顯然是有他的身份加成的原因,但通篇讀來,既有磅礴的氣勢,又有深刻的感悟,不失為一篇佳作。

而唐太宗在歷史上,因為文治武功而被稱頌,與十八學士這樣的智囊團的朝夕陪伴有重要的關係。

從文學館演變為弘文館之後,學士們教授的對象也從秦王一人,延伸到了皇帝國戚、一品官、宰相和功臣的子弟,人數雖然不多,精英卻著實不少,弘文館也就此成為唐代文化的重要熔爐之一。

除了對李世民的智力支持外,十八學士之間的跨界交流也碰撞出許多創新的火花。

十八學士雖然都是飽學之士,但他們的背景、年齡和知識結構存在很大的差異。

區域上,他們來自五湖四海,按照今天的行政區劃,房玄齡來自山東,杜如晦來自陝西,虞世南是浙江人,而蔡允恭是湖北人。

而從出身來看,他們當中既有隋朝的官吏,也有王世充和竇建德等人的幕僚,服務於不同的集團,可以說是殊途同歸。

此外,他們的知識結構也存在很強的互補性,其中既有像虞世南這樣諳熟經典、通曉歷史、而且擅長書法的通才類人物,也有專注於經學的孔穎達,在史學方面造詣精深的姚思廉,以及對於各個氏族大家家譜瞭如指掌的李守素等專業性人才。

這樣一個老中青結合,來自不同區域、不同職業的群體,既有精深的理論,也有豐富的實踐,彼此之間互相啟發、互相滲透,每個人的學養也因此得到了豐富。入館時42歲的房玄齡和36歲的杜如晦,充分汲取其他學士的理論和實踐,此後,成為貞觀年間唐朝政治舞臺上最閃耀的明星,房玄齡善於謀劃,杜如晦長於決斷,時稱“房謀杜斷”。

太宗即位後,十八學士除了參與政務之外,還把比較多的時間,投入到了編纂書籍的工作中,幾乎每個人都可以說是著作等身。

姚思廉,和另一位唐代名臣魏徵一起,撰寫了《梁書》五十卷和《陳書》三十卷,這也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二十四史中的兩部。房玄齡負責監修國史,撰寫了《高祖實錄》、《太宗實錄》。孔子的後人孔穎達和顏回的後人顏師古強強聯合,編寫了《五經正義》,一共一百八十卷。在詩歌方面,十八學士同樣造詣非凡,《全唐詩》裡收錄了褚亮和虞世南等人的多首詩歌。這些,都是秦府十八學士為後世留下的豐厚精神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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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很多功臣“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結局不同,秦府十八學士當中,除了少數幾個如杜如晦英年早逝外,大多數人都得以善終,有四位學士甚至活到了八十幾歲。而他們身後,也是極盡哀榮。

但唐太宗對於這些共同參與“玄武門之變”的同謀,除了深厚情誼,其實也懷有幾分忌憚。尤其是參與編撰國史的幾位,太宗不時擔心自己和兄弟手足相殘的事蹟,會被編修歷史者以他難以接受的方式記錄下來。

貞觀十四年,唐太宗向房玄齡索要《高祖實錄》、《太宗實錄》觀看,理由是用來自我警醒。這嚴重違背了歷朝皇帝不得翻閱當朝歷史的傳統,房玄齡據理力爭,太宗卻還是堅持要看。於是房玄齡等人只好把國史的縮略本交給太宗審閱。面對著這個皇帝自觀國史的惡劣先河,房玄齡雖然心中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儘管秦府十八學士作為一個整體,在歷史中成就了一段佳話,但並不是其中每個人都能在青史中留下美名。

唐太宗去世後,秦府十八學士中的許敬宗,就聯合因為笑裡藏刀被人稱“李貓”的中書侍郎李義府等人,積極擁立當時的武昭儀成為皇后,把太宗的託孤重臣長孫無忌、褚遂良等人一一剷除。

更為後人所詬病的是,許敬宗在編修史書的過程中,經常根據個人的好惡大肆篡改歷史。對自己厭惡的人大加誹謗,而對和自己有裙帶關係的人物卻不吝溢美之詞。這樣的奸佞之舉,在許敬宗去世後不久就被人揭發。

在《舊唐書》、《新唐書》和《資治通鑑》等書中,許敬宗都被作為反面典型反覆提及,這也成為了“秦府十八學士”的佳話中的一段不諧之音。

千年的歷史風煙散盡後,在臨摹自唐代著名畫家閻立本的《十八學士圖》中,我們依稀還能感受到當年的頂級智庫與秦王李世民烹茶撫琴、講經賦詩的情景。而這種始於高祖和太宗時代的精英教育傳統,也拉開了唐代官學繁盛的帷幕。

文章轉載自“師之app”《教林廣記》欄目,感興趣的可以下載註冊並訂閱查看最新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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