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民族是一個」,有關八十年前的一次民族大辯論拾遺

1938年12月19日,著名史學家顧頡剛創辦的《益世報》副刊《邊疆週刊》正式面世。顧頡剛在親自擬定的發刊詞上這樣說道:

要使一般人對於自己的邊疆得到些認識,要使學者們時時刻刻不忘我們的民族史和疆域史。

更要促進邊疆人民和內地同胞合作開發的運動,並共同抵禦野心國家的侵略。

“中華民族是一個”,有關八十年前的一次民族大辯論拾遺

然而這個發刊詞中的一些名詞的使用卻引起了顧頡剛好友,同為著名史學家的傅斯年的不滿,他去信給顧頡剛,明確提出要慎用兩個名詞,其一是“邊疆”,其二為“民族”:

今日本人在暹羅宣傳桂滇為泰族Thai故居,而鼓動其收復失地。英國人又在緬甸拉攏國界內之土司,近更收納華工,廣事傳教。即迤西之佛教,亦自有其立國之邪說。則吾輩正當曰“中華民族一個”耳。

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決不能濫用“民族”二字以召分裂之禍。“中華民族是一個”,這是信念,也是事實。我們務當於短期中使邊方人民貫徹其中華民族的意識,斯為正圖。

“中華民族是一個”,有關八十年前的一次民族大辯論拾遺

傅斯年堂堂正正地提出,“中華民族”本身就是一個大熔爐,“中華民族是一個!”

即如我輩,在北人誰敢保證其無胡人血統,在南人誰敢保證其無百粵苗黎血統,今日之雲南,實即千百年前之江南巴蜀耳。此非曲學也。

傅斯年的慷慨陳詞引起了顧頡剛的強烈共鳴,他熬夜數日抱病寫成了約八千字的雄文《中華民族是一個》,在《邊疆週刊》上發表:

只要能在中國疆域之內受一個政府的統治,就會彼此承認都是同等一體的人民。“中華民族是一個”,這話固然到了現在才說出口來,但默默地實行卻已有了二千數百年的歷史了。

“中華民族是一個”,有關八十年前的一次民族大辯論拾遺

顧頡剛與他的得意弟子童書業

傅斯年、顧頡剛的號召,贏得了白壽彝、楊向奎、張星烺等學者的贊同,但同時也有不少留學歐美的人類學學者卻不以為然,費孝通就在《邊疆週刊》上發文質疑,從英文nation、race、state和clan四個名詞入手,從社會人類學角度反對顧頡剛的看法。傅斯年認為費孝通的背後是其老師吳文藻,當時吳在雲南大學擔任中英庚款人類學講座課程,並在昆明組織起一個“民族學會”,被傅斯年譏刺為“巧立名目以招分化之實”。隨後顧頡剛再發表《續論中華民族是一個——答費孝通先生》一文反駁吳、費兩人的論點。此後吳文藻突然離開了多民族聚居的雲南,轉調重慶在國防最高委員會參事室任職,這場辯論頗有些虎頭蛇尾地無疾而終了。

“中華民族是一個”,有關八十年前的一次民族大辯論拾遺

此外還要指出的是,到了晚年時,費孝通也回到了與傅斯年、顧頡剛近似的立場,他在《中華民族的多元一體格局》中這樣說道:

中華民族作為一個自覺的民族實體,是近百年來中國和西方列強對抗中出現的,但作為一個自在的民族實體則是幾千年的歷史過程所形成的。

它的主流是由許許多多分散孤立存在的民族單位,經過接觸、混雜、聯結和融合,同時也有分裂利消亡,形成一個你來我去、我來你去,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而又各具個性的多元統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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