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復100件文物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90後青銅器修復師

修复100件文物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90后青铜器修复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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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大褂,白口罩,在手術燈的白光下,易新博打開微型打磨機開始了一天的工作。他的“患者”正靜靜地躺在眼前,周身泛著斑駁的青色,這是一件戰國時期的矛。

“我從小就想當醫生,結果陰差陽錯選了文物修復。”易新博越過手術燈笑著說,“文物修復師不就是給文物看病嗎,也算完成了最初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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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銅官窯基地,我們見到了易新博和丁潔,他們是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唯二”的青銅器修復師。和一般人印象中的“老師傅”不同,他們是不折不扣的90後。

94年出生的他們在校時便是同學,2016年從湖南省藝術職業學院的文物鑑定與修復專業畢業後進入了湖南省考古所科技考古中心,開始了與青銅器朝夕相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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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班十幾個同學,大部分都改行了”。易新博介紹,文物修復師就業門檻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因為這份工作需要極高的耐心。

修復時光的文物醫生

修復文物好比整形外科,是極細緻複雜的活計。青銅器“患者”入院時一律灰頭土臉,沾滿出土時裹挾的附著物,然而這些超齡的患者往往已被掩埋數千年,身體十分脆弱,有的被擠壓變形,有的破碎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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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復前的青銅器

“不要認為青銅器一定是硬的。礦化嚴重的,碰一下都會變成粉末”。因此,嚴密的“體檢”必不可少。文物修復師們首先要用現代儀器為青銅器取樣檢測,決定接下來的處理方案。

青銅器清洗是治療的第一步。在此過程中,修復師利用超聲波潔牙機去除器物表面的泥土、硬結物、可溶鹽、氯化物等有害附著物,還器物一個均勻美觀的表面,同時保留下彩繪、工藝、織物附著物等具有研究價值的痕跡。

“青銅器也會得癌症——青銅病,染病的青銅器表面的鏽蝕會不斷吸收空氣中的水分和有害氣體,導致鏽蝕不斷擴大,而且會傳染給一起擺放的其他器物”,丁潔介紹。因此,青銅病病患必須接受特有的除鏽療程,利用物理和化學方式去除有害鏽,根據不同的器物情況,除鏽流程甚至會長達數月。

洗完澡的青銅器接下來就要開始“整形”了。據文獻資料和器物本體,修復師們將研究判斷器物原狀,並根據修復的目的進行適當處理。實際上,並不是所有修復都會把器物修補到天衣無縫,文物修復主要分為考古性修復、陳列性修復和商業性修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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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修復的戰國戈和銅鏡

考古性修復一般只需清理器物表面,便於考古學研究即可。博物館展品則要接受陳列性修復,在設計、結構、材料、形制、色調等方面恢復其歷史原狀的同時,保持被修復部分的可識別性,使參觀者可以分別文物出土時的狀態與修復的痕跡。商業性修復,則是通過修復達到“天衣無縫”,實現流通中的市場價值。

考古所只進行考古性修復和陳列性修復,並不涉及商業性修復。

易新博手上的這件戰國矛便是在進行陳列性修復,因為鏽蝕和破損,它缺少了部分的刃和稜,通過翻模,易新博利用樹脂重塑了缺少的部分,並將其與器物粘合。本體補好之後,修復師將給修補的部分上色,使其與器物本體自然銜接。最後,器物在出院之前,還要穿上一件“皇帝的新衣”——緩蝕封護,這件透明的外衣將有效減少外界環境對器物的傷害,達到長久保護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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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磨文物,也是打磨心性

文物修復,修的是文物,更是讓文明通過文物這一載體長長久久地綿延下去,使子孫後代也能看到這些歷史的一手資料。

“如果不能確定它原來是什麼樣,我們是不會貿然修復的。”易新博介紹,文物修復是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工作,同時也是多學科交叉的專業,在修復的過程中,化學、物理、雕塑、美術知識缺一不可。當然,除了紮實的專業知識,極大耐心才是修復師們共有的特質。

這件約15釐米的矛已經在易新博手裡打磨兩天了,在這兩天中,易新博既像牙科醫生,又像美甲技師,粉塵飛揚之間,一雙眼死盯著那補全的小小刃部耐心摩擦,只為了使器物完美對稱,“幹久了,我們都得了強迫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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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鼎彝容易補,戰漢兵刃不好修”。易新博有些深沉地介紹,文物修復的難度往往和器物大小複雜程度不成正比,小而簡單的器物反而比華麗的禮器難修。尤其是兵器,因為兵刃薄、缺口小,粘合劑與器物本體、樹脂模型接觸面積極小,既不利於粘結,打磨造成的振動還可能導致樹脂模型脫落,甚至引發本體破碎,“所以只能輕拿輕放,慢工才能出細活”。

不過,即便是這樣的慢工細活,這兩年,他們也已經修復了100多件器物了。

時間就這樣被一件又一件的器物填滿,甚至沒有空閒去博物館看一看那些“出院病患”。“有機會當然想去博物館看看啦,一看肯定可以認得出哪件是我修的”,易新博說。不過,這樣的時間大概還不會太快光顧,桌子上,一把戰國的劍已經在靜靜排隊,等待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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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喜歡,所以堅持

在易新博身邊,丁潔也在不停地打磨,她還記得,他們入職修的第一件器物都是戰國的矛,“也許是因為矛多,也許是師傅為了打磨我們的性子,讓我們沉下來。”她回憶道,當時所裡有一批數量較大的青銅器急需修復,這才招聘了青銅器修復師,由外請老師指導,帶著這些書卷氣大於動手能力的畢業生們入了門。

初修國寶,他們笑稱自己是隨時準備坐牢的人,無時無刻不小心翼翼。兩年過去,他們從初出茅廬的學徒變成了經驗豐富的“老法師”,與國寶朝夕相對中,心態也逐漸淡定。當初的四個人卻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我們是真心喜歡這份工作,”丁潔這麼解釋自己堅持下來的原因,“我喜歡需要動手的工作,喜歡這份工作的挑戰性、新鮮感和成就感,而且文物多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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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用上“堅持”兩字,也許並不過分。相比文物修復在網絡上的熱熱鬧鬧,文物修復師真實的生活是寂寞的,收入也普遍不高。又因為工作內容複雜、精細、不允許差錯,工作的每一刻都需要百分之百的集中。所以,這間如同醫院又像畫室的修復室總是安安靜靜,只能聽到機器的運作。時間,也變得模糊起來,連吃飯、下班都需要鬧鐘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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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內的生活,是修復文物的日常,基地外的世界,是山林和農田,只有週末回家調節生活的樂趣,“好在我們都是超級樂天的人,很會調節自己的情緒,所以也挺適合做修復的”。鬧鐘響起,下班了,停下機器,摘掉口罩,脫掉白大褂,穿著時尚便服的易新博和丁潔像換了一個人,從惜字如金變得嘰嘰喳喳,招呼著大家吃完飯一起去散步。

這裡是遠離城市的一角,在迷宮般的小村莊裡,他們熟知每一條路,每一座亭子,叫得出村裡每條狗的名字,哪裡有蓮蓬,哪裡有板栗,哪家小賣部賣什麼他們瞭若指掌。

“進出工作室的門,是不一樣的我,出了門挺躁,進了工作室就要全神貫注”,丁潔笑眼彎彎,遠處的夕陽照得天邊一片緋紅,照進她的眼裡閃閃發光。

這群年輕的考古人,正在用不一樣的方式燃燒自己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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