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老行當——打 滲 井

在古老的關中平原,關中人的民居有著“房子半邊蓋”的傳統,最前邊的房子,叫“廈子房”,背子牆下來的雨水順屋簷就是淌入院內;側面的房子叫做“廂房”,背子牆就是界牆,雨水還是淌入院內;後邊的房子叫做“上房”,屋簷還是朝院內的。

細究起來,確實也有一定的科學依據,關中地區河流分佈欠缺,水源稀少,而“半邊蓋”的房子,房簷無一不朝向院子內。關中民居之所以是這樣的格局,就是方便收集雨水,民間曾經流傳有“財(雨水)不外流”的說法,而到了多雨的年份,為了避免雨水淹的實際,在關中民居里有一種非常神秘的東西——滲井,就是地面的一個小窟窿不仔細觀察,根本發現不了。

滲井,就是一個豎直深洞加蓋,下雨時多餘雨水就從蓋子的小窟窿淌入地下,而滲井是由專門的師傅挖出的,關中人習慣叫做“打滲井”,打滲井的師傅必備一個簡易“轆轤”,鐵鍬,軟桶,小鏟子就可以開工,40多年前的打滲井師傅們,就壓根沒有防護的安全帽!聽見上方有響動,就立即背貼滲井壁,鐵鍬斜著舉過頭頂,一頭搭在滲井壁掉物沿鐵鍬落下,一個動作就保護了頭部的安全,這就是淳樸打滲井人的自保秘笈。

我記憶中,堂哥跟我有過一次打滲井的經歷,有一年暑假,伯父家準備在秋天雨季前請人打滲井,堂哥讓我求伯父,由我倆完成這個差事。伯父是一位非常開明的老人,他問我倆為什麼要這樣做,堂哥說我倆自己幹,就可以省出來錢買電池,大家就能敞開了聽收音機,理由充分,伯父就叮囑我們打滲井的諸多要領,然後他帶我倆去鄰村打滲井師傅家,借來了轆轤等工具。

在選定的地方,堂哥和我就幹開了,一邊聽收音機,一邊幹活,半天功夫,滲井就挖得一人深了,伯父幫我們支好了轆轤,用轆轤絞土我們的進度就慢了下來,堂哥和我輪換著挖土,收音機就放在旁邊的小凳子上,絞轆轤的人聽得非常清晰,為了照顧挖土的人,我們把收音機裝入書包,掛在滲井壁上,兩個人聽起來都清晰了,越來越深的時候,收音機沒有了聲音,堂哥說是地下太潮溼了,把收音機弄壞了,關掉後就吊上了滲井。

看著頭頂越來越小的圓圈,沒有了收音機的陪伴,我不願意挖土了,堂哥只好一個人在下邊挖,我在上邊絞土,趁著堂哥挖土的空隙,我打開收音機,有聲音好了,當我興奮的告訴堂哥時,他高興得讓再給他吊下去,誰知道軟桶一點點的下著,收音機又一次變得沒有了聲音,只好重新吊上來。

滲井裡的堂哥沒有收音機陪伴,挖土的積極性也小多了,滲井下邊也逐漸暗了下來,堂哥就讓我搬來櫃子上的鏡子,把太陽光借給他用,剛開始,我舉著鏡子覺得很神氣,時間久了,比絞土還累,我讓堂哥順著滲井壁的腳窩上來,我下去替換他,下去後我才發現地下土幹而且硬得很,我使勁的用鐵鍬挖,手上磨出了血泡,突然鐵鍬頭冒起了火星,我喊堂哥下來看,挖到了什麼,堂哥高興的讓我上去,這是“石朋”(方言:土下岩層),原來伯父告訴堂哥到了石朋就慢慢挖不著急,我上到地面發現堂哥的手心也有血泡,石朋被我們一點點的挖著,多半晌時間過去了,堂哥終於挖透了石朋,他開心的說,再挖2尺深滲井就大功告成了。

伯父回來,看見我們倒在院子的土,還沒有等到我開口,他就說,你倆小夥子長大了,把滲井馬上就打成了。堂哥從滲井裡上來,我用笤帚給他撣去身上的土,伯父一邊拆轆轤架子一邊表揚著我們哥倆。我們用架子車把土運到門外的時候,伯父用磚塊在滲井口砌了一個圓圈,再把一個“石磨子”小心翼翼的挪到了砌好的磚塊上邊,石磨子的周圍伯父用“石錘子”使勁的錘著,我們的滲井就這樣打好了。

看著堂哥灰頭土臉的模樣,和我倆雙手的血泡,非常欣慰的是我們的滲井就終於打成功了。


消失的老行當——打 滲 井

——石錘子照片,攝於甘肅省正寧縣宮河鎮朋友家


現在,隨著農村人生活水平的提高,全封閉的建築格局,雨水從屋頂或者從地面下預埋的PVC管流向外邊,滲井早已是沒有了蹤跡的老念想了,辛苦的“打滲井”也失傳多年。

兒時用布條連起來,綁個小棍橫放進墨水瓶,從滲井口“吊水”玩的遊戲;老輩人講“民國十八年”老天不下雨,有人刨開滲井蓋,滲井裡的水救活了牲畜命的故事也只能是故事了;滲井就這樣從人們的記憶中悄悄抹去;打滲井的老行當也徹底消失......


郝景望 陝西自由撰稿人,作品散見《陝西日報》《陝西農民報》《西安晚報》《咸陽日報》《新聞知識》《農友》及“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陝西人民廣播電臺”,中宣部編輯出版的全國讀書徵文集《攀登書山的歡歌》《書海暢遊》;“文化陝西SQ”“魅西安”“壯美昭陵”“韓家文苑”等平臺,實名認證——新浪博客,頭條號原創作者,東方頭條,強國博客,搜狐博客,網易博客等新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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