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二佬去世後的第一個清明節，他是我爺爺的弟弟，按農村的輩分我稱他二姥爺。
二姥爺是大年初二去世的，確切的說他是大年初二凌晨一點去世的，去世的時候，大叔二叔三叔，和兩個姑姑以及孫男弟女以及我們這些侄子輩加上村裡的幾個長輩幾十口人都在他的床前。
一般老人臨走的時候，也有家人在跟前，但像二姥爺這樣幾十口男女老少在跟前送他一程的還真的不多。
原因就是二姥爺自己預設了他的死亡時間。
半年前，二姥爺還是活蹦亂跳的，自己可以騎車到五公里外的街上去趕集。二奶奶十幾年前就走了，是他又當爹又當媽把五個孩子拉扯大。
有一天他感到腿疼，隨後是劇烈的疼痛。
大叔打電話給我，說要到我所在的縣醫院給二叔檢查一下。
檢查的結果是二姥爺患上了骨癌，同事建議我，縣城醫院的技術條件有限，還是到市裡大醫院檢查確診一下。
大叔當時就問我，到市裡醫院花費是不是太高，我告訴他，是去檢查確診，不是治療，不會太高的。
我帶他們到徐州市四院進行了檢查，結果確診為骨癌。
我的四院腫瘤科的同學建議四姥爺做截肢手術，費用大概在20萬上下，除去新農合報銷的比例，個人承擔大概六七萬元錢。
我把三個叔叔拉到一邊商量給二姥爺做手術的事。
俺大(我們當地對父親的稱呼)要是手術還能活多長時間？大叔問我。
這也說不準，多的十年八年，少的三年五年，還可能一兩年。
我也和你二叔三叔商量過了，我們想把俺大接回家去吧！手術費20多萬，我們也實在湊不起，你知道的，我剛給你大弟在縣城買了房子，每月還要還房貸，就是每家兩萬塊也拿不出來，再說，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天，腿截了，誰在家服侍他呢？大叔說。
小叔插嘴:癌症要受那麼大的罪，不如要俺大早走早解脫。
我無語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出院的時候，二姥爺滿含希望的看著我，不是要在這住院手術嗎？我強忍眼淚，二姥爺，你這病在家裡休息就行了，不需要手術。
二姥爺好像明白了什麼，他眼含熱淚被攙扶上了車。
作為醫生，我能做的是儘量減少二姥爺的痛苦，但骨癌帶給病人的劇痛，二姥爺還是經常嚎叫著。
臘月23，我拿著給二姥爺買的藥，到他的床頭，幾個月的疾病折磨，二姥爺已經瘦的皮包骨頭，沒有人行了。
他拉住我的手，艱難的說出了一段我這輩子都會刻骨銘心記在心上的話。
我知道我快不行了，你三個叔叔家裡都過的不太好，我不想拖累他們，我不用藥了，飯我也幾天沒吃，你叫你叔都放心，年前死對後人不好，我更不會在三十，初一死去，那我就在初二死吧！
我嚎啕大哭。一個辛苦勞碌一輩子的老人，一個五個子女也不願掏出幾萬元錢給他治病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想到的依然是子女。
預設自己死亡時間的二姥爺，臨走也沒有忘記一個父親的責任，他要堅持到過年再離去。
我不想用再多的話來評議二姥爺的死，但我的內心的痛苦和震撼將伴隨著我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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