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區南濱河路27號5號樓底商，北京九方愉悅商貿有限公司註冊所在地。與周圍商戶開門迎客不同，這裡的大門用一條鐵鏈緊緊鎖住。玻璃門上還可以依稀看到“蜂膠”、“蜂王漿”、“花粉”等字樣。在約一個月前，九方愉悅帶領的一個老年旅遊團在哈爾濱遭遇大火，造成多人遇難。
九方愉悅公司目前關門謝客。
一家賣保健品的公司為何會涉足旅遊？九方愉悅商貿有限公司曾為心連心老人網“百萬遊大型公益項目”的協辦方。該項目中顯示著“199元遊海南”、“6天5晚199元遊雲南”等誘人信息。
對於眾多的協辦方來說，“低價遊”只是吸引老年人的誘餌，接下來是高價保健品以及數千元安養卡的售賣利益鏈。
臺前 “關愛老人”
一個奇怪的組委會
在“心連心老人網”中的“百萬遊大型公益項目”，199元被醒目地標註出。目的地分別是海南、寧夏、北京、雲南、廣西，不管是6天5晚還是4天3晚，都被統一標註為199元。該消息的發佈日期為2018年8月21日。
該項目發起單位之一為“全國關愛老人心連心慰問活動組委會”，“心連心老人網”為其官方網站。
該組委會一名工作人員表示，由於本次活動為公益項目，參加人員的吃、住、大門票、小交通和保險費用由組織單位全額承擔，火車票、機票等大交通需要自付。每一位參與的老年人只需交納全程導遊的服務費用，即每人199元導服費。“身體健康，能走動的都可以參加。”
該工作人員表示，全國關愛老人心連心慰問活動組委會為民政部門備案單位，同時由上級單位進行主管。不過，記者通過民政部全國社會組織信息檢索查詢，卻並未發現該組委會的備案信息。
其網站的招牌信息還顯示，全國關愛老人心連心慰問團活動組委會成立於2003年，是為全國老年人服務的社會團體，是引導老年人參加科學健康社會活動的公益組織。該組委會由中國老年學學會和中國未來研究會聯合主管。
中國未來研究會一名工作人員接到記者的諮詢電話後表示，該組委會與未來研究會無隸屬關係，其目前進行的“百萬遊大型公益項目”也未在未來研究會註冊備案。
“組委會一般都是臨時性的，不會一直持續存在十幾年。”中國老年學和老年醫學學會（原名為中國老年學學會）一名工作人員表示，全國關愛老人心連心慰問活動組委會與該學會無關聯，更不存在管理關係。該學會也曾與未來研究會共同管理過任何社團組織。
“低價遊”
只為銷售“安養卡”
記者致電“百萬遊”活動的加盟熱線，心連心老人網的工作人員表示，一次性購買100張價格199元的旅遊卡就可以成為加盟商。銷售完這100張之後，再次購買時，即可以每張99元的價格拿卡，再以199元或者更高的價格賣給老人。
心連心老人網工作人員稱，每個旅遊地均有幾百元的自費項目，會帶老人去購物店，但不會把老人關在店裡進行強制購物。將老人帶到旅遊目的地後，老人合同是跟旅行社籤，他們只是負責監管。“過來是旅行社帶，加盟的協辦單位不做任何風險投資。”
“賣‘低價遊’並不是我們的盈利點。而是想借助賣低價遊打開市場，推廣我們自己的旅居安養業務。”該網工作人員坦言，將低價遊利潤給加盟商的目的是讓其向老人推薦旅居安養卡。“比如說讓老人去雲南、桂林住上一個月，管吃管住，一個月交4600元。還會為老人推出其他收費的養生服務。”
安養卡也由加盟商去賣，該網站只提供卡和安養服務。加盟商代理銷售安養卡，需要以4600的價格一次性購買五張，從第六張開始，便可以“買一贈一”。“賣得越多，加盟商掙得越多，每賣出一張就能賺2300元。”
心連心老人網的微信公眾號上表明，友松國際是“全國關愛老人心連心慰問活動組委會唯一指定的會員服務機構。”
其微信公眾號中顯示，心連心老人網的賬號主體是“友松（北京）國際老年產業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該集團是由“友松（北京）國際老年產業投資管理有限公司”、“雲南友松老年投資開發有限公司”、“廣西友松老年產業投資管理有限公司”等多家分公司組成。心連心網的工作人員表示，這些分公司有些是總部的直營團隊，也包括一些外地經銷商。“做得比較好的，我們就給他們開個公司。”
幕後
協辦單位幾乎都在賣保健品
通過對2017年、2018年“百萬遊”項目協辦單位名單對比發現，每年的協辦單位數量都為26家，除少數幾家有所變化外，多數協辦單位都參與了兩年。這些協辦單位包括文化發展有限公司、老年投資開發有限公司、健康協會、健康管理有限公司、商貿公司以及個人名義的加盟商。
這些公司的經營範圍也集中在對老年產業、旅遊業、保健行業等的投資，例如養老產業開發、旅遊項目開發、旅遊管理以及保健品、食品、醫療器械銷售等。
其中，商丘市老頑童協會為協辦單位，工商信息顯示為社會團體，但未公開其經營範圍。而該協會法人同時是商丘市老頑童商貿公司法人，其公司經營範圍包括，電子產品、建設器材、保健品、第一類醫療器械、第二類醫療器械批發、零售。
心連心老人網一名工作人員表示，這些協辦單位大部分是經銷商。除了推廣安養卡之外，不少加盟商還借低價的旅遊卡推廣自家的產品，這些產品都是以高於市場價一半左右的價格出售給老人。“我知道很多經銷商都會這麼幹，比如老人在他那兒消費了多少錢的產品就送他一張旅遊卡，或者安養卡。有的協辦方選擇打包賣，比如說老人買兩萬元的某個保健品，就送老人一張安養卡，如果買得少就送老人一張百萬遊的卡。”
一名老年人表示，自己曾在協辦單位處購買過保健品，並獲得了199元的低價出遊作為“獎勵”。“這家是以個人名義加盟的，最後還給我們出了往返的火車票。”
九方愉悅曾為協辦單位
“8·25哈爾濱重大火災事故”的發生地北龍溫泉休閒酒店前，曾掛出“星源健康歡迎北京九方愉悅、藍天之旅的叔叔阿姨親人們回家”字樣的橫幅。一個由來自北京的老年人旅遊團曾入住此家酒店，火災中多人受傷、遇難。
此旅遊團的組織方為北京九方愉悅商貿有限公司，在“心連心老人網”中的“百萬遊大型公益項目”顯示，2017年，該公司曾是“百萬遊”項目的協辦方。
工商信息顯示，北京九方愉悅商貿有限公司的經營範圍在原有經營文化產品、工藝品、醫療器械一類等外，在2015年變更經營範圍增加了“經營保健食品”。2017年8月4日，該公司再次變更經營範圍，增加了“旅遊諮詢”。同年9月21日，“心連心老人網”發佈“百萬遊”信息，招募老年人參加，協辦單位中出現了“北京九方愉悅商貿有限公司”的名字。但2018年的“百萬遊”項目中，九方愉悅已不在名單中。
日前記者來到九方愉悅的門店，見到這裡大門已用鐵鏈鎖住。旁邊的商戶王先生告訴北京晚報記者，九方愉悅以前是賣農產品的，比如蜂王漿、食用油等，還會搞一些體檢量血壓等活動，進進出出的老人很多。“前幾天工商、派出所的都來查他們家，上週五就關門停業了。”
北京京禧律師事務所律師劉洋表示，經營旅行社業務需要取得旅行社經營許可證，按照工商註冊程序繳納註冊資金，並要具備相關從業人員，繳納旅行社質量保證金，投保旅行社責任險。無法提供許可證等資質證明而“輕裝上陣”從事旅遊行為的則屬非法經營，應當追究其相關責任。
“百萬遊”展示的帶老人旅遊的照片。
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西城分局一名工作人員表示，北京九方愉悅商貿有限公司現正在配合警方進行調查。目前該公司沒有變更，也沒有註銷。工商部門未接到該公司有變更、停止經營的訴求。“至於以後會經營還是關停，要等待後續調查結果。”
來源：北京日報 記者 趙喜斌 謝宇航
閱讀更多 北京日報客戶端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