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臺邊片片離愁湧入我心上
火車已經離家鄉
我的眼淚在流淌
把你牽掛在心腸
——《車站》
車站
車站，人流不息。軍人的故事，也如潮水湧動。
上次在車站出站口，遠遠地，一種糯糯的聲音直直從身後傳來。我一轉身，一個一歲多的小孩坐在媽媽推的兒童車上，叫我爸爸。
我很吃驚，他媽媽柔聲說，“這不是爸爸，只是和爸爸穿著一樣的衣服。”這時候，小孩又清脆地叫了一聲“爸爸”。我知道他爸爸也是當兵的，穿迷彩服，孩子和媽媽正在翹首以盼地等著這位軍人回家。我喊了一聲“嫂子好”，突然鼻子有點酸——軍人家庭，不容易。
聽人說，車站有兩個地方最感人，出站口和進站口。一個是等你回來，一個是不想讓你走。
走進站口，離愁便擁入心上，我不可遏制地憶起母親在進站口送我入伍的場景。那時母親沒有哭啼，瘦削的臉上，有滿面的紅光，這是在為兒子成為軍人而自豪。
我看到母親整夜沒睡的憔悴面容，看到她稀落的頭頂已經有了刺眼的一道白痕，看到她乾裂的嘴唇和嘴邊的火瘡，看到她穿了四年多已經出絨的羽絨服，而裡面套的還是我的高中校服。我只有默然。母親不好意思地說，“急著趕回來，沒來得及染頭髮。”當時我還氣惱她只知心疼別人，總是忽略自己。
“媽，你燙個頭吧！”我知道，節儉的母親一直下不了決心燙個頭。
“記得買件新羽絨服吧！”我懂，母親總不捨得為自己置辦衣物。
“媽，你在家吃好點，每天都得吃降壓藥，別省藥錢！”我曉得，有些話，提醒多少遍，母親依舊固執。她總有她自己認為的苦衷和理由。
彼時，車站中的母親一邊諾諾，一邊看時間。漸漸地，她臉上又浮現出悽婉的神色，我讀懂了。那神色，我既讀出不捨，又讀到擔憂，還有揮之不去的牽掛。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在我將要進站時，我看到她難過的臉，是從未如此的蒼白。我竟有一絲慌張，我知道我這一離去，母親就從此開始了等待。
當上等兵時，我在駐地所在城市的車站進站口執勤，我不知在車站目睹了多少離別和眼淚。卻沒想到，自己有天能在這裡迎來團聚。
母親事先沒來得及告訴我，便踏上了家鄉到駐地一千多公里的路。出發前突發高燒，母親依舊坐了16個小時的車來看我。母親怕我看到她分心，就遠遠地躲在人群中望著我。
等我換班時，才發現瘦弱的母親。卻不知，臉上沁滿汗珠的母親已經在車站整整等了一上午。樸實的母親，燒得滿臉通紅，用最普通的語言解釋著——看兒子一眼，就放心了。
熱淚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千萬的話語頂在喉尖，我默默地說了一句：“媽，您真傻。”冬日裡的冷風在窗外作響，我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母親冰冷的手。
謝謝母親，走過萬水千山來看我。
母親用她那榆樹皮般的手掌摩挲著我的頭，攢著的思念就盛在了手掌中。母親疼愛地念叨著：“瘦了，個子高了，得吃飽飯啊。哦，看我給你拿好吃的了。”說著，母親從那個藍花布縫製的提兜裡，往外掏煎餅。望著母親，感恩之情從心底湧出。
車站有著軍人的悲喜，軍人家庭有很多難以言說的故事。夜色闌珊時，汽笛聲響起時，站牌徐徐後退時，車站裡隨風潛入牽掛的淚滴，看似悄無聲息，其實早被覺察。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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