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道德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若使民常畏死……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常有司殺者殺。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斵。夫代大匠斵者,希有不傷其手矣。

老子《道德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若使民常畏死……

古之治天下者,必因乎民情之所易動,而預為之防。不因人君之喜憂,惟視民情之好惡,順其勢而利導之,所以其教不肅而成,其政不煩而治。若民之滅紀敗倫,干犯名分,而毫無畏死之心,我以五刑之設,懸於象魏,讀之月吉,是徒勞其設施,而無補於國計民生也,豈不枉費心力哉?惟因民之貪生而懼死,有敢為奸邪奇詭者,吾乃從而殺之,正所謂制一以警百,少懲而多誠。斯民自父訓其子,兄勉其弟,不敢職為亂階,以自戕生而就死。

然殺之雖在其上,而所以殺之,亦視乎其人。惟至仁殺至不仁,則民自殺之而不恕,死之而亦甘。孟子謂“惟天吏則可以殺之”是。夫天吏乃可殺人,是常有司殺人者矣。若非天吏而以暴誅暴,是以亂治亂,不惟民亂益甚,而且代司殺者殺,猶之代工匠而運斤成風,揮斧斵輪,其能神乎技而妙於成哉?歷觀古今匠士,其身不能大匠,而代大匠斵者,奚有不傷其手耶?彼民不幸,不獲生於有道之世,是以寇賊奸宄,殊無忌憚。又不幸不遇司殺之人,則啟沃無從,反還何自?以致薄者愈薄,而厚者亦薄矣。不亦大可傷乎!

以畏死喻慎獨。人惟慎獨功深,則天人辨白,理欲分明。欲寡過而未能,思免愆而不得——於此兢兢業業,汲汲皇皇,省察其幾微,剋制其偽妄,不難欲淨理純,立見本來面目。若於不睹不聞之地,平日無操存涵養之功,而於欲動情勝時,思拔除惡孽,頓見性天,勢必不除惡而惡多,愈洗心而心亂。太上曰:“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理勢乃相因也,惟能慎機於幽獨,既有以知慾念之非,乃克遏欲於臨時,庶可以還天心之正。

一念掃除,一念清淨,自不萌芽再生於其際。此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顛越不恭,敗壞倫常。蓋以有道驅無道,猶人君撫綏萬姓,統馭群黎,以至仁殺至不仁,以大義誅不義,自然沒有順而存者安,近者悅而遠者來,不致有倒戈相向,反戟為攻,而為仇為害也。學者欲去偽存誠,反本歸根,其必杜之以漸,守之以恆,庶一竅通而竅竅都靈,元神安而神聽命。所謂“人能常清淨,天地悉皆歸”;又曰人能一正其神,則諸邪自不敢犯。此與司殺者從而殺之不怨、死之亦安,同一自然之道、希有之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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