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道德經》: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

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輕死。夫惟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

從來民為邦本,食為民天。國無民則國誰與輔?民無食則民何以生?是在為人上者,有以開田闢土,浚其源於未食之先;制禮謹變,節其流於已食之後;而復省耕以補不足,省斂以助不給——民自家給人足,而無庚癸之呼,饑饉之嘆矣。即乾旱不一,饑饉薦臻,而倉箱有蓄,自凶荒無憂。無如世之人主,驕淫不靖,糜費日繁:或珍奇玩好以為娛,或瓊樓瑤室縱其欲,往往倉廩一空,而用度不減。

老子《道德經》: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

正供尚欠,又加以重徵:始而添租益稅,猶胥畏乎民巖;繼則暴斂橫徵,並不顧乎天命。聲色是尚,奢華並臻。取萬民之胸膏,縱一己之淫蕩。即至國帑空虛,而誅求不稍貸焉。夫天地生財,只有此數。若此苛求不已,取民無度。即大有頻書,豐年履慶,而欲其不飢也得乎?郅隆之世,衣衣食食,宅宅田田,各親其親,各長其長。其君子無禮義之訪,而自居仁由義;其小人無忠厚之好,而自樂業安居。蓋上行為為治,下以無為自化。俗不期淳而淳,風不求古而自古。

懿鑠休哉,何其盛歟?迨其後科條愈設,而風谷愈偷;法令頻彰,而盜賊彌熾。其在暴虐之君無論矣,甚至英睿之王,奮發有為,勵精圖治,政愈繁而偽愈多,法愈嚴而奸愈出。是豈氣術之難回,天心之莫易乎?抑以不知窮源固本,而徒求之於末流?不惟無補無民生,反有累於世道焉。蓋民心本無事也,而上以政令擾之;民情本無慾也,而上以章程亂之。朝廷多一政令,百姓多一奸欺;朝廷多一章程,百姓多一奇巧。無怪乎世道之大非,民情之日變,而愈治癒難也。惟在上者端拱垂裳,斯在下者自安分守命。

上與下相安於無為之天,不亦樂乎!且乃致輕內,其勞心也日繁,其損精也愈甚。而神氣因之消亡,身命因之殞滅,愈貪生愈速死矣。是以求生之厚,反輕死也。惟不以生為榮,且不以求生為重,衣食隨緣自奉,用度與物無爭,則心安而身泰,自性復而命延,永享無疆之福也。養其太和,自邀天眷,較之以為為貴者,不賢於萬萬倍耶?

神喻君也,民喻精也。順行常道,以神為主,而精隨之以行。故神一馳,精即洩。精之消耗,由神之飛揚——喻民之飢,由上食稅之多。其事不同,其理則一。心為身主,天君泰然,百體從令;天君不寧,則一身精氣耗矣,豈但下田傾倒已哉?是以神仙有返還之術,以氣為主,而神聽其號令——猶君從人慾、順民情,庶氣足神完,而民安國泰。此以上奉下,以上之有餘,補下之不足者。即以一人事天下,不以天下事一人之意。

丹道雖曰有為,亦要從無為而有為,有為仍還無為,方是先天之神氣,可以入聖超凡。若一概有為,則神不靜而氣亦弱,勢必煉而氣不聚,愈煉而氣愈紛。惟因其勢而利導之,順其時而措施之,修身治民,皆作如是觀。若恐貨財不足,身命難存,於是竭精疲神,希圖養後天之命,日夜焦勞,寤寐輾轉,神氣之消滅者多矣。又況惟天之命,非人所求。君恐求生者無以幸生,且促其生於死地。惟不貴後天有限之生,隱以持先天無窮之命,庶性全而命固,身形亦足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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