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看別人吃辣條，香氣飄出來，從鼻腔進入口腔，把我的哈喇子勾引出來，我一邊嚥著口水，一邊看他們吃的特別上心，咬一口，香辣味道在眉目緊簇之間，十分享受。我也想吃，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很貴、很奢侈的東西，我知道我買不起，只好按耐住騷動的心，強忍著，強忍著。
直到婦女節那一天，超市忽然搞了大減價，我終於能買得起辣條了，趕緊買一袋回家，也算了了心中一個偉大的心願。
感謝偉大的婦女。
外邊飄著雨，趕緊把辣條放進懷裡，用衣服擋著雨，生怕雨把它淋溼，水把它打潮，進了家門，把窗簾都拉上，才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來放到桌上，它彷彿在發光。
雖然有便於撕開的口，但還是鄭重地找出剪刀，用衛生紙擦擦乾淨，還生怕把裡面的辣條傷到，一點點、試探著把包裝袋剪開。口開了一點，辣條特有的甜蜜的氣體就迅速竄了出來，趕緊把鼻子湊到開口跟前，深深吸上一口，一邊享受別人吃辣條時眉目緊簇的陶醉表情，一邊對自己說：“許臨時，你也能吃上辣條了。你這幾年的努力沒有白費。你很棒，你很成功，你很優秀。”
聞了數分鐘，待整個房間都瀰漫著辣條的香氣，我也完全地置身於辣條香氣的包圍之中，任它們鑽進我皮膚上的每一個毛孔，窮盡享受之後，剛想要吃上一根，忽覺還沒洗手，趕緊跑到洗手池，打上三遍洗手液，任自來水肆意沖洗，才放心地抽出一根辣條。
先不咬，只是先吮吸一下，跟聞到的清爽甜蜜味道完全不同，辣條味道在兩片嘴唇與舌頭的接觸之間變的緊實、厚重起來，那是親密接觸才能有所體會的感覺。
不能太久，忍受不了，不自覺地就張牙開咬一口，堅韌的辣條抵擋不住我想將它吞嚥的急切心情，咬下去來回摩擦兩回，辣條就斷裂開來，靈活的舌頭將它騰挪到後槽牙，辣條在牙床上，被上下牙擠壓、研磨，隱匿在辣條深處的甜、蜜、清、辣味道，一點點地壓榨出來，瀰漫到整個口腔，流向食道深處，昇華到大腦深處的感覺器官，身心愉悅之際，這哪是看別人吃辣條能體會到的呢？心裡不禁感嘆：“貧窮限制著我的想象力。”
壓榨的只剩下殘渣，吞嚥下去，把那些不能機械壓榨出來的味道交給胃液消融，一點都不捨得浪費。
嘴巴再咬下一段，重複感受，一次比一次深沉，心裡惦念：“太貴了，留著下次吃，留點下次吃。”心口不一，嘴巴還是不停，一根接一根的往嘴裡塞。沒多久，袋子裡再也不能倒出辣條了，直罵自己管不住嘴：“這麼貴的東西，一會就吃完了，這點小事都控制不住自己，還能幹什麼大事？”邊罵，邊使勁吸著空空如也的口腔，還有一點點辣條味道，還是一樣的甜、蜜、清、辣，一直享受到再也吸不出任何味道，才算放棄。
把辣條袋子用衛生紙擦擦，放進抽屜保存以前，看著它，心裡暗暗發誓：“我一定要掙很多很多錢，那樣就能天天買辣條吃了。”
忽然，口腔裡出現了一陣辣條的味道，迅速向整個口腔、整個身體蔓延，如大水洩閘般，奔騰而飽滿。
大約是有一點留在牙齒縫間的辣條殘渣被吸了出來，再一次吸引著我的味蕾，大約是要提醒我不要忘記剛才的誓言：“我一定要掙很多很多錢，那樣就能天天買辣條吃了。”
羨慕那些天天都能吃到辣條的人。
文 | 許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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