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瑜
就歐洲乃至世界而言，愛丁堡這座城市從經濟、政治、文化上，都處於偏居一隅的位置。然而正是這種邊緣特徵，使其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戰火漫天的局勢中，成為替代性的文化藝術中心。1947年，在這塊未受戰火侵擾的土地上，匯聚了一大批歐洲音樂、戲劇、藝術領域的重要人物，成就了一次文化藝術的交流與碰撞，而此次非常時期的盛舉，催生了最初的愛丁堡藝術節。
愛丁堡在視覺藝術領域受到全球性的關注，是從2004年的EAF（Edinburgh Art Festival）成立開始。每年的8月，EAF藝術節都會吸引來自世界各地的二十五萬人湧入愛丁堡，城市中的畫廊、博物館、藝術空間，乃至商店、街頭、咖啡廳，都被捲入藝術節當中，藝術展覽和藝術活動無處不在、隨時發生，大部分的活動免費開放給公眾，而參與的藝術家也越來越具有國際性。
一個月的時間，愛丁堡這座“與世無爭”的城市成為短暫的藝術中心。與其他歷史更長或所處城市更中心的藝術節不同，大概是這種邊緣和中心之間的微妙轉換，賦予了愛丁堡藝術節獨特的氣質。一方面，代表邊緣和前衛的新銳藝術家作品總是成為藝術節主角，另一方面，強調當地歷史生活與國際化議題的碰撞，在這一邊緣化的城市中尤為激烈醒目。藝術節尤為支持藝術家與城市進行深入對話，在畫廊、博物館等常規展館之外，更將觸角延伸至城市生活的公共空間和與本地人文歷史的對話中，力圖使當地居民和國際化訪客都廣泛參與到有關城市的話題討論中。此外，在女性平權、環境保護等話題中，愛丁堡藝術節總是表現出主動的堅定立場和開放姿態。
每年EAF組委會都會委託指定的藝術家針對城市公共和歷史遺蹟進行創作，本屆邀請了的藝術家包括席帕·古塔（Shilpa Gupta）、羅斯·比勒爾（Ross Birrell）、大衛·哈丁（David Harding）、露絲·伊萬（Ruth Ewan）和亞當·劉易斯·雅各布（Adam Lewis Jacob）。他們都曾在蘇格蘭進行過長時間的藝術實踐活動，而此次特別創作的主題圍繞著言論自由與人們多消費文化的質疑，通過邀請參觀者反思當前緊迫的政治問題，將此次藝術節帶至一個具有國際視野的高度。
席帕·古塔是近年來頗為活躍的藝術家，她目前在孟買生活和工作，展覽足跡遍及泰特現代美術館、蓬皮杜藝術中心、古根海姆博物館、森美術館等。此次展覽中的作品名為《因在你的口中我無處藏匿：100位獄中詩人》（For, in your tongue I cannot hide: 100 Jailed Poets），是一個多頻音頻裝置作品。藝術家選取了百年來一百位因言獲罪的詩人的作品，將那些詩歌的碎片以各種語言播放出來。懸掛在天花板上的話筒，呼應著矗立在地面上穿透紙張的鐵棒，直白地揭示出語言的力量與對自由的反思。
Shilpa Gupta,For, in your tongue I cannot hide, 2018
Courtesy of the artist
在一座建於十六世紀的哥特式教堂中，展出了羅斯·比勒爾和大衛·哈丁的作品《三聯畫》（Triptych），通過三頻影像裝置的形式，展示了飛行和音樂主題。而他們還將與敘利亞作曲家小提琴手阿里莫拉利合作，在週末的閉幕式進行現場表演。兩位藝術家的合作中，音樂始終是將不同形式和意象串聯在一起的關鍵角色，二人在第14屆卡塞爾文獻展雅典展區的開幕式上就曾以一場音樂會廣受好評。
Ross Birrell & David Harding,Triptych, 2018.
Photo: Sally Jubb Photography.
亞當·劉易斯·雅各布在法語國家研究院展出了實驗動態影像裝置作品《沒有簡單的答案》（No Easy Answers）。藝術家受到科幻小說家JG·巴拉德（JG. Ballard）2006年的作品《天國》（Kingdom Come）啟發，利用電視廣告語言，將購物中心“培育空間”與“腐朽的子宮”兩個相反面向的矛盾特徵放大，反映出英國從工業生產者到服務提供者的角色轉變。正如小說中構建了“郊區暴力夢想”一樣，通過經濟這一出發點，可以窺見特定空間地點在晚期資本主義社會中建構身份和政治觀點所起到的作用。
Adam Lewis Jacob，No Easy Answers
PhotoL藝術節官網
一如往常，露絲·伊萬尤為擅長對創作所處的外部環境進行直接回應，他和老搭檔魔術師伊恩·薩維爾一起，在愛丁堡的街頭表演古老傳統的街頭魔術。薩維爾擅長使用腹語，二人通過魔術表演的方式，將政治滲透到城市的血管當中，探索被忽視的歷史人物和運動，揭示激進的理想，以質疑我們今天的生活方式。
藝術節期間，在聖卡斯波特教堂，就可以看到比爾·維奧拉的影像裝置作品《三個女人》（2008），這件作品在巴黎大皇宮和古根海姆博物館都曾展出過，但置身於這座久負盛名的靜謐教堂內，給作品充實了新的意義。神聖空間向來是維奧拉偏愛的展覽空間，寧靜肅穆的氣氛更準確地傳達出作品對靈性、生與死的探索。
Bill Viola,Three Women, 2008.
Photo: Kira Perov.
在藝術節選定藝術家所量身定製的作品之外，遍佈愛丁堡的大大小小展覽和活動則消解了中心感。有聚焦於現代藝術的嚴肅回顧，也有神出鬼沒的“快閃”行為，還有成打“湊熱鬧”的藝術家個展，時裝、平面設計、建築設計。它們都成為這一視覺盛宴的分支。講座、教學、工作坊、藝術駐留項目、假日野餐，甚至都包含進了藝術節所構築的平臺之中。
EAF藝術節的初衷似乎並非展出最具前沿性的作品，而是在全民參與下，以藝術重新丈量自然與人文景觀，達成對世界更廣闊或更深刻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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