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有趣的詩歌太多,連環詩,拆字詩、離合詩、姓名詩、數字詩。考驗的是詩人的才華,有些非常趣味,也讓讀詩的人,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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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複的字,有趣的詩,有這樣一首詩,流傳甚廣:
春水春池滿,春時春草生。
春人飲春酒,春鳥弄春聲。
在這短短20個字的五言絕句中,共出現了8個“春”字,不僅將春色描繪得栩栩如生,讀來也朗朗上口,頗有意趣。這就是復字詩。
復字詩,是在每句詩中重複使用同一個字,且可以多次使用,既可置於句首亦可嵌於句中。唐代詩人呂溫,是柳宗元的朋友。柳宗元被貶為柳州刺史,呂溫就寫了一首詩“嘲諷”柳宗元:
柳州柳刺史,種柳柳江邊。
柳管依然在,千秋柳拂天。
詩句中屢次出現“柳”字,諧趣幽默。管,就是筆,柳管指的是柳宗元的詩文。此詩雖名為《嘲柳州柳子厚》,實際上是開解柳宗元,說柳宗元的德政文章,會永遠留在柳州人心裡。
早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就有詩人寫作復字詩了。陶淵明就有一首《止酒》,每句都有一個“止”字:
居止次城邑,逍遙自閒止。坐止高蔭下,步止蓽門裡。
好味止園葵,大歡止稚子。平生不止酒,止酒情無喜。
暮止不安寢,晨止不能起。日日欲止之,營衛止不理。
徒知止不樂,未知止利己。始覺止為善,今朝真止矣。
從此一止去,將止扶桑涘。清顏止宿容,奚止千萬祀。
總體來說是因為飲酒傷身,陶淵明決定要“止酒”(戒酒),不過由於自己喜愛飲酒,戒酒頗下了一番功夫,比如說自己晚上停飲就不得安睡、早上停飲就起床遲延。幽默詼諧,讀來風趣盎然,具有民歌的情調。
朱自清先生在《陶詩的深度》中說這樣形式的詩應該早已有之:“此體當早以存在,但現存的只《止酒》一首,便覺得莫名其妙了。”許多人因此覺得這種寫法是陶淵明開創的。這種寫法被後人發揚光大,如王安石遊覽鐘山,也寫了一首復字詩:
遊鐘山
終日看山不厭山,買山終待老山間。
山花落盡山長在,山水空流山自閒。
四句二十八個字,“山”出現了八次。藉助“山”的反覆出現,王安石不僅使得這首小詩在形式上充滿特殊美感,在音韻上回環反覆,而且還在其內涵上形成了特殊的意蘊,讀此詩令人摒卻浮躁與繁華而進入閒適的境界。
杜甫也有一首復字詩,頗有深意:
縛雞行
小奴縛雞向市賣,雞被縛急相喧爭。
家中厭雞食蟲蟻,不知雞賣還遭烹。
蟲雞於人何厚薄,吾叱奴人解其縛。
雞蟲得失無了時,注目寒江倚山閣。
這一首詩,描寫了詩人看到僕人捉家雞而產生的心理活動,借“雞”說法,看似輕鬆,其實蘊含著詩人複雜的思想感情。前七句每句都有“雞”字,淺顯易懂,到最後以一句“注目寒江倚山閣”結束,其意頗遠,結尾之妙,非他人所能企及。
值得注意的是,古詩中還有一類與復字詩易混淆,即同頭詩。如果一首詩每句的開頭都是同一個字,這樣的詩就可以稱為“同頭詩”。如唐代詩僧皎然,有一首《和邢端公登臺春望句句有春字之什》,每句都以“春”字開頭,寫春望所見,有景有情,意境渾融:
春日繡衣輕,春臺別有情。
春煙間草色,春鳥隔花聲。春樹亂無次,春山遙得名。
春風正飄蕩,春甕莫須傾。
其實,同頭詩與復字詩的區別,就在於同頭詩所出現的同一個字位置是固定的,而復字詩所鑲嵌的字可以出現在各個位置。
山村詠懷
宋·邵康節
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
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這是數字詩。嵌入十個數字,描繪了一幅鄉居風光圖。
數名詩
明·吳承恩
十里長亭無客走,九重天上現星辰。
八河船隻皆收港,七千州縣盡關門。
六宮五府回官宰,四海三江罷釣綸。
兩座樓臺鐘鼓響,一輪明月滿乾坤。
詩中嵌進十個數字,而且從大往小,倒過來數,成為別具一格的“倒數詩”,更增加了趣味。
詠“尹”字
唐·蘇頲
醜雖有足,甲不全身。
見君無口,知伊少人。
這是拆字詩。拆得很巧妙,啟發人思考。
農耕好
清·乾隆
催耕布穀鳴林曲,辰吉相將事力田。
井井鱗塍來饁女,子牽童抱繞身邊。
這是離合詩。曲、辰,合而為“農(農)”,現在簡化為“農”;田、井,合而為“畊”,“耕”的異體字;女、子,合而為“好”。連起來便是“農耕好”。
奉和魯望寒日古人名一絕
唐·皮日休
北顧歡遊悲沈宋,南徐陵寑嘆齊梁。
水邊韶景無窮柳,寒被江淹一半黃。
這是一首姓名詩,裡面依次嵌入了南朝詩人顧歡,唐初詩人沈佺期、宋之問,南朝詩人徐陵,東漢文人邊韶,南朝文學家江淹,共六個古人名。
山中吟贈徐十二
清·祝湘珩
山人住深山,日與山為友。
山風吹我衣,山月落我手。
起行山隨身,寂坐山到牗。
愛山不厭多,看山不厭久。
無事訪山居,飲爾山中酒。
這是一首復字詩。句句有“山”字,但是不顯拖沓,反倒明快隨意。
十二屬詩
南北朝·沈炯
鼠跡生塵案,牛羊暮下來。
虎嘯坐空谷,兔月向窗開。
龍隰遠青翠,蛇柳近徘徊。
馬蘭方遠摘,羊負始春栽。
猴慄羞芳果,雞蹠引清懷。
狗其懷物外,豬蠡窅悠哉。
十二生肖是中華民族特有的文化現象,與每一個人的一生相伴,因此十二生肖詩從古至今,一直受到人們喜愛。
四 少
明·息齋居士
口中言少,心頭事少。
肚中食少,自然睡少。
彼此四少,神仙可了。
這是獨韻詩,全詩用同一個字作韻腳。也是一首很好的養生詩。
疊字律詩
唐·寒山
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澗濱。
啾啾常有鳥,寂寂更無人。
淅淅風吹面,紛紛雪積身。
朝朝不見日,歲歲不知春。
疊字詩難寫,疊字律詩更難寫,這首詩以八對疊字寫山景、時空、物候,襯托詩人孤寂的隱居心態。
遊西湖
明·袁宏道
一日湖上行,一日湖上坐。
一日湖上住,一日湖上臥。
這是排比詩。平淡無奇中表達一種灑脫的情懷。
一字詩
清·何佩玉
一花一柳一魚磯,
一抹斜陽一鳥飛。
一山一水一禪寺,
一林黃葉一僧歸。
通過幾組景物的列舉,表達人與自然和諧一體的詩意。
尖塔詩
清·吳敬梓
呆
秀才
吃長齋
鬍鬚滿腮
經書揭不開
紙筆自己安排
明年不請我自來
尖塔詩,也叫寶塔詩,從一言起句,依次增加字數,從一字到七字句逐句成韻,疊成兩句為一韻。
志士詩
宋·劉一止
日月明朝昏,山風嵐自起。
石皮破仍堅,古木枯不死。
可人何當來?意若重千里。
永言詠黃鵠,志士心未已。
這是拆字詩。除第六、八兩句外,每句第三字都可拆為前兩字,如“明”拆為“日”“月”,“嵐”為“山”“風”等;而第六句則“重”拆為“千”“裡”,第八句“志”拆為“士”“心”。
藥名詩
明·吳承恩
自從益智登山盟,王不留行送出城。
路上相逢三稜子,途中催趲馬兜鈴。
尋坡轉澗求荊芥,邁嶺登山拜茯苓。
防己一身如竹瀝,茴香何日拜朝廷?
這首詩選用了益智、王不留行、三稜子、馬兜鈴、荊芥、伏苓、防己、竹瀝、茴香等九味中藥。
嘲世三句半
清·陶鑄禹
獅子大開口,胡言不怕羞。
一等大滑頭,吹牛。
到處亂唱喏,逢迎太肉麻。
輕輕兩手叉,拍馬。
遇事善營謀,削尖和尚頭。
運動稱老手,鑽狗。
“三句半”又叫“十七字詩”,全詩四句,前三句均為五字,末句為兩字,共十七字。
戲 題
宋·黃庭堅
逍遙近道邊,憩息慰憊懣。
晴暉時晦明,謔語諧讜論。
草萊荒蒙蘢,室屋壅塵坌。
僮僕侍偪側,涇渭清濁混。
這是聯邊詩,詩句多用偏旁部首相同的字組成。前四句是說在路邊休息談笑恢復疲勞;後四句是說野外雜草叢生,室內灰塵堆積,僮僕在旁侍候,人品清濁相混。
半雲庵
燒火和尚
半山半庵號半雲,半留平地半崎嵌。
半山茅塊半山石,半壁青天半壁陰。
半酒半詩堪避俗,半仙半佛好修心。
半間房舍半分雲,半聽松聲半聽琴。
這是同頭詩,每一句頭一個用字完全相同。
八 至
唐·李冶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由遠近東西至深淺清溪,再至高明日月,前三句是鋪墊,最後一句是點睛。
雪 詩
唐·張打油
江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窿。
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張打油開創了“打油詩”這種詩歌類型,全用俚語,夾雜詼諧。
雪 詩
明·陸詩伯
大雪洋洋下,柴米都漲價。
板凳當柴燒,嚇得床兒怕。
和張打油的《雪詩》有異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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