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潘兆年
導師 | 鍾大豐
顛覆原著偵探形象的亨弗萊·鮑嘉
亨弗萊·鮑嘉 Humphrey Bogart
亨弗萊·鮑嘉（1899-1957），成長於一個富裕的紐約家庭，從小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曾上過耶魯大學的預科班，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參軍入伍。正是這一次參軍的機會才讓鮑嘉看到戰爭的殘酷和人性的陰暗；而他嘴邊的那道標誌性疤痕，據說也是戰爭中留下的。
只不過這個疤痕擁有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一個版本是說，他在與敵人戰鬥中傷到了上唇；另一個版本是說，他在押送戰俘時，喝醉了酒，不幸被戰俘的手銬劃傷上唇。無論是哪個版本，其實都增加了鮑嘉身上亦正亦邪的魅力。
退役後，鮑嘉在紐約的劇院裡當制景工，由於耳濡目染，很快就迷上了舞臺表演。從幕後走向前臺，從小角色到吸引來了好萊塢星探，他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人生方向。鮑嘉最早是出演一部福克斯（Fox）出品的長片《惡魔與女性》（A Devil with Woman，1930）的配角，但沒有取得好的聲譽，很快他被借到哥倫比亞（Columbia），也未有實質性的突破。
鮑嘉在《惡魔與女性》（右）
在好萊塢並不得志的他，又回到了戲劇舞臺，直到一部名叫《化石森林》（The Petrified Forest）的話劇，他在裡面飾演一名逃犯。鮑嘉的這個反派角色，獲得了極大的好評。而話劇版的《化石森林》的成功，促使華納兄弟買下了電影的改編權，順勢把鮑嘉簽入旗下。
在出演《馬耳他之鷹》之前，鮑嘉一般都是作為華納黑幫片中第二男主角或配角出現，飾演了一系列有口皆碑的好電影，比如《汙臉天使》（Angels with Dirty Faces，1938）、《黑暗的勝利》（Dark Victory，1939）、《怒吼的二十年代》等，他的反派角色形象深入人心。也正是這一點，會讓很多人都覺得他不適合飾演《馬耳他之鷹》裡的斯佩德。
鮑嘉在《怒吼的二十年代》（右）
哈米特筆下的斯佩德，有著自己鮮明的外形特徵。“顎骨又長又瘦，翹下巴成V字形，嘴巴也成V字形，只是線條比較柔和。兩個鼻孔又湊成一個更小的V字形……一頭淺褐色的頭髮從兩邊高高的、扁平的太陽穴往前額匯成一點，又成了個V字形。”[1]哈米特反覆強調斯佩德擁有近乎錐子型的身材，而且也反覆強調他高大的身軀。這讓人想起1931版裡面的裡卡多·科爾德斯，或許在外形上更為接近。
而休斯頓在挑選演員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是喬治·拉夫特，因為拉夫特無論是在個人威望，還是外形特徵都相對符合哈米特的描述。可惜，拉夫特並未接受這樣的邀請，在他看來這並不是一部重要的影片（前兩部的口碑都不是很好）；而且休斯頓也是第一次當導演，缺少一個可以期望的預期。此時，一直飾演男二號的鮑嘉，被華納兄弟指派給了休斯頓。即使鮑嘉有再多的不樂意，也無法拒絕製片廠給他的角色。
鮑嘉在《馬耳他之鷹》
我們再來看看鮑嘉的形象，小說裡的淺褐色頭髮變成了黑色，平視的雙眼變成了深邃的雙眼，白色的皮膚變得黝黑，而反覆強調的V字形也沒有在鮑嘉的臉上出現。這其實也僅僅只是外形上的改變，更重要的改變是鮑嘉在他的行為動作和言談舉止上給斯佩德注入了新的性格和新的內涵。
以他與阿斯頓飾演的布里姬愛情線索為例，我們看到他第一次親吻布里姬時，臉上的那種扭曲、焦灼透露出他內心的掙扎。因為他愛上了一個註定要離他遠去的犯罪分子，他從愛上她的一剎那起，就註定了愛情的失敗。
鮑嘉在《馬耳他之鷹》（右）
原著中，哈米特沒有賦予斯佩德這種相對複雜的心緒，這不是說哈米特刻畫的不夠深刻，而是二十年代的價值觀到了四十年代產生了些許的變化。二十年代的偵探，作為現代騎士，他們要面對的是城市中錯中複雜的犯罪關係網，並熱衷於幫助那些處於困境的女性。但原著中的斯佩德更加奉行的是一套個人主義的價值觀，永遠不相信所謂的長久的聯盟、穩定的愛情，這在二十年代的偵探那裡都是不存在的。
鮑嘉的斯佩德，雖然也延續了同樣的價值觀，但他對真摯的愛情還是給予一些希望的。當布里姬的犯罪真相被揭穿的時候，休斯頓刪去了小說里斯佩德絕情的話語，我們在鮑嘉身上看到的更多是痛苦情感的流露，而不是小說裡的懷疑主義。
鮑嘉在《馬耳他之鷹》（右）
《馬耳他之鷹》作為硬漢偵探片的原型之作，其最核心焦點就是對硬漢的塑造上面。上一節，我們在分析威廉·鮑威爾的時候，說明了鮑威爾飾演的尼克具有硬漢的特徵，也就是男子漢氣概、理想主義和勇敢精神。這是一個單向維度上，硬漢所具有的基本特徵。而鮑嘉的斯佩德，在硬漢特徵上顯然有著更為複雜的維度。
鮑嘉在《馬耳他之鷹》
克萊普曾說：“是英雄而非壞蛋，所以硬漢成了問題類型。”[2]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硬漢往往就是暴力的合法擁有者，他可以開槍打死人，只要死去的人是犯罪分子：很多時候，他們的理想主義傾向掩蓋了自我本身的犯罪，這使得絕大多數人都會覺得他們即使犯罪，也情有可原。
“最後，硬漢可能代表著基本身份的需要，諸如證明自己或者普通人能夠赤手空拳搏殺，為民造福。”[3]鮑嘉的斯佩德，是一個更加脆弱的道德主義者（所以法律在他眼裡如同擺設）和一個毫不妥協的個人主義者。“老鷹和那些覬覦它的人被捲入這場永恆的，關於奸詐、貪婪和虛假外表……斯佩德是對於這個貪婪和附庸風雅的世界的重要‘答案’，但是，他只是通過把自己與外部世界隔絕開，才變成這個樣子。”[4]
所以說，鮑嘉的斯佩德把硬漢身上的個人主義的正義發揮到了極致，他只去處理那些與他的切身利益相關的犯罪，而城裡的那些所謂的終極犯罪，他從未考慮把它們消滅，而是隨時準備著下一個陰謀或犯罪的來臨。對他而言，這是他的工作，不需要多愁善感或怨人憂天。
鮑嘉在《馬耳他之鷹》
【本文轉自“靈光仕界CatchLights”，已獲授權】
[1]達希爾·哈米特，陳良廷、劉文瀾譯，馬耳他黑鷹[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P1.
[2]理查德·戴爾，嚴敏譯，明星[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P77.
[3]同上，P78.
[4]托馬斯·沙茨，馮欣譯，好萊塢類型電影[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P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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