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看《火舞黃沙》，知道一種叫“貞潔牌坊”的東西。除了普遍為人所知的“丈夫死後，妻子終身不再嫁”以外，還有一些卑微又悲壯的歷史故事。有諺語形容徽商“一世夫妻三年半，十年夫妻九年空”，當地男子十三四歲成婚後便外出經商，等上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再回家省親。徽商名揚天下的同時，商人婦也受到“貞潔烈女”表彰，一座座祠堂與牌坊後，都是紅顏淚。
本以為那是男權社會的產物，如今女人撐起半邊天，可一些偏見依舊沒有消失。除了覺得荒誕，更多是無力感。
1
前幾天散步的時候，遠遠看到一個穿紅衣瘦削的身影，身後跟著一個矮小的男子，一前一後往北走。
“瞧這黃昏戀談的，穿的比新娘子還要豔。”
“哼，放著自家兒孫不管，去給人家發財，天天一早去人家田裡拔草，自己田裡荒成這樣，問都不問。”
7月的一個良辰吉日，淑芬與鄰村的阿生辦酒了。村裡人不齒：60多歲的人了，還辦酒，笑掉大牙。還有親戚暗自咂嘴“這是我們X家的恥辱！”
本來喜宴應該是熱鬧歡騰、被祝福的。但二婚不一樣，老年喪偶再找伴更不易。去吃酒的人寥寥無幾，看熱鬧的倒不少。
2
和徽商婦有點類似，淑芬早年嫁人，丈夫便外出從商，家族幾經起起落落，好容易賺了點錢，後來又生變故，丈夫坐了十幾年牢。
這十幾年，淑芬把一雙兒女拉扯大，還擋住了前來要債的幾波人，不算有什麼大成就，也沒吃什麼驚天動地的苦，只算是勉強保住了一個家。
空窗十幾載，丈夫終於出獄了，卻因常年牢獄生活落下舊疾，身子骨虛，也做不了什麼重活。加上生性愛打牌，飯後撂下筷子就上了牌桌。如許多傳統婦女一樣，淑芬過上了照顧老伴生活起居、嘮叨他注意飲食、早點回家的瑣碎日常。比起一個人生活的苦悶無趣，這樣的相守也已知足。
可好景不長，丈夫終因多種併發症去世了。在他葬禮上，淑芬聲淚俱下地哭唱自己悽苦的人生，形單影隻苦等半生，等來一個背影，最終又成一抔黃土。
人們去勸說去拉起她，說聽得心碎，看得可憐。
3
有人說，去年今日還見夫妻二人開開心心一起散步，今時今日，物是人非，和淑芬一起散步的人變了。
早在淑芬喪偶時，村裡便有人叨咕“給她把後路都想好了，隔壁阿生也剛死了老婆， 自己忙得到錢，女兒也已嫁人，以後沒啥負擔，有福享。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得成哦！”
最後，這喪偶的二人不負眾望走到了一起，卻又是噓聲一片“我看到晚上他們天天一起散步，晚上也沒回家……”好像這時候，大家又忘了當初撮合時的興頭。
“讓人心寒吶！人才死了幾個月，這就有新歡了？”
“看她過得好像蠻開心的，穿的也洋氣了，以前沒見她這麼開心過。”
更有八十多的老太直言“我老公死時我才五十多，照樣沒有再嫁，她都六十多了還跑人家去，腦子壞了。”面對別人的誇讚，老太一臉自豪。她這孤燈冷影大半生，也就這些誇讚可以聊表慰藉。
有人說，她以後死了都進不了祖墳。兒女不養她都是咎由自取。
有人說，空守了孤寂前半生，從沒見她笑得像這樣開懷。
人啊，有時候就像野草一樣，以為活不下去的時候，春風吹來，又煥發新芽，暴雨來了它低頭， 一點陽光與溫暖，就又鉚足勁兒拼命生長。
來源：簡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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