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我十五六歲的時候，生產隊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是一九七七年的一個清晨，隊長早早的來到了生產隊隊部，他習慣的從樹丫上拿起一根連在鐘上的鐵錘，敲響了掛在大柳樹上的老鍾，咚咚咚，蒼老的鐘聲打破了山村的寂靜，在山的四周迴盪。隊長邊敲邊喊，出工了，出工了，，，
天還沒大亮明，晨霧滿天朦朦朧朧。聽見鐘聲響了，社員們睡眼忪惺還沉浸在夢裡，昨天的疲勞似乎還沒有完全退去。
為了生計，一個個起床穿衣又開始忙起來，有的叫醒娃兒生火做飯，有的去菜地裡扯把青菜...準備好工具出早工了。
隊長敲完鍾，從菸袋裡拿出菸葉捏碎填在菸斗裡，點上火，叭噠叭噠大口吸起來，菸斗上的火星，在朦朧的晨霧裡，一閃一閃的。
天漸漸大亮了，隊長習慣的在穀場上看了一圈。發現谷堆上的灰鬥印混亂不堪，地上撒滿了金燦燦的穀粒。一看到這裡，隊長馬上反應過來，穀子有人偷了。
這裡先說明一下，那時候生產隊，白天在田裡收割稻，把割好的稻子一擔擔挑到生產隊曬穀場，一層一層鋪好。曬乾後，到了晚上，再由一個社員，套好牛拉個大石滾，在谷把上碾來碾去，當穀子脫離谷把後，到了晚上，全體社員打夜工，把草叉乾淨，將谷攏上堆才收工回家，天氣不好則收進室內，天氣好攏上堆明天再曬日頭。那時候每個生產隊都有一個用隊名做的灰鬥，裡面裝著石灰，象一個大印章。所以稻穀上堆後，四周要整齊蓋上灰鬥印章，防人偷竊。
所以這天早上，隊長敲完鍾發現穀子有人動了，忙敲保管室的門，因為有保管員守夜的，保管員老黑，因為他全身通黑而得此大名。
這老黑四十來歲，矮矮胖胖的光頭，眼有點白內障，耳也有點背，這人老實，且公私分明，集體的東西從不沾邊，這也是當初選他做保管員的原因。
當敲門聲震醒老黑時，老黑以為還在夢裡，在他開門揉揉眼一看見是隊長，頭腦才醒過來，他連忙躬了一下身，算是打招呼了。
見老黑這副熊樣，隊長火氣陡升大聲訓斥，你守的好夜，你去看看穀子給偷了...老黑不信，不會吧...老黑快步出去一看，傻了，整齊的灰鬥印全亂了，地上滿是稻穀，的確有人動了，此時的老黑象池氣的皮球，心開始慌了，隊長，不是我呀，怪我困得太死了，隊長，我可是個老好人，隊裡的東西我我...老黑象做錯事的孩子，差點哭了。
其實隊長也清楚老黑的為人，集休這麼多年，老黑是可信的。
這時，出早工的社員都陸陸續續的到齊了，大家見隊長一大早繃著個臉，象大夥都欠他陳大麥一樣，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吱聲。
隊長鹹嚴的掃視了一眼大家說，今天開個現場會，昨天夜裡隊裡的穀子，被人偷了，有種的出來，自個承認，不然的話，一經查出扣他全年口糧，，聽說有人偷谷，大夥驚得睜大眼睛，面面相覷。隊長又說，主動認錯，不會懲罰，做了的人出來吧...說了幾遍無人應聲，隊長火了，不承認是吧，從現在起現場的人都不準回家，我要挨家挨戶搜，隊長排完工後，吩咐會計，副隊長記工員，跟著他一起上門一家一家的搜去了。
整個隊二十八九戶人家，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來，床底，衣櫃，尿桶茅房...
當隊長一行人來到社員老全家時，老全十八九歲的兒子是傻子，見隊長們翻箱倒櫃，裂著嘴一臉傻笑，幾個小的被這陣勢嚇住了，躲在一邊大哭，她老婆癱瘓在床啼啼哭哭，家裡冷冷清清一片淒涼。
不一會，副隊長和會計擰著鼻子對隊長說，隊長，找著了，還真在尿桶裡，隊長叫他倆拎著臭氣喧天的兩半袋穀子，來到隊部，並召集全體社員開會。
隊長大聲叫到，老全出來，又指了指地上兩半袋谷說，老全，這是什麼？老全臉色蒼白，撲通一聲跪下了，隊長我錯了，可我也是沒法子呀，一家五口人，斷糧五天了，半夜三便了，我還在借糧呀，我家一樹桃子吃光了，孩子們餓了，撿地上的爛桃子吃，為搶一個爛桃子孩子們打架，哭天叫地呀，隊長，我，，我，老全嚎啕大哭，社員見此一個個也淚流滿面。
隊長無奈嘆了口氣，老全把穀子提回去吧。老全起身對大夥和隊長，深深一鞠躬回家了。
老全做了賊，偷了穀子，儘管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可沒有一個人叫他賊的。
閱讀更多 沅澧浮城魅力臨澧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