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Oh, who can ever be tired of Bath? ”
（哦，誰能對巴斯感到厭倦？）
—— Catherine Morland
（凱瑟琳·莫蘭）
▼
《諾桑覺寺》
© Bath 1780 女王廣場
著名女性傳記作家卡羅爾·希爾茲在《簡·奧斯丁》中曾寫道：“巴斯，無論是在真實生活還是想象作品裡，都是簡·奧斯丁文學地圖的組成部分，是個地名，更是一種理念。……簡·奧斯丁對巴斯的運用，說明她準確理解了有錢和有閒的新生活觀。”
1801-1809年，簡·奧斯丁與家人一同遷居巴斯，遷居到巴斯後那幾年，簡·奧斯丁深入瞭解巴斯的社會生活，尤其是中產階層的人際關係，簡·奧斯丁將自己生活過的世界寫得纖毫畢現、活色生香。她之後的小說《勸導》和《諾桑覺寺》都是以巴斯為創作背景的。
簡·奧斯丁與巴斯有著深厚的淵源，使得後來的巴斯居民專門為這位女作家建立了一座紀念館就坐落於巴斯市中心，奧斯丁真的蠟像永遠溫婉地佇立在故居大門口迎接著八方來客。
© 簡·奧斯丁紀念館
和奧斯丁之前與之後所居住和習慣的英國鄉村截然不同。而童年以至長成的數十年歲月裡，簡·奧斯丁的經歷，與巴斯這座城市的命運糾結在一起。她用敏銳的觀察、細緻的文字，和略帶嘲諷的口氣，呈現了當時生活在巴斯的形形色色的人，以及他們各自對那座城市的觀感。而她自己在最終搬離巴斯之前起伏跌宕的經歷，令她對那裡的情感並非一成不變。說簡·奧斯丁喜愛或厭惡巴斯，都未盡全面。她的小說為我們剖開了巴斯的一個截面，書外的巴斯，有更多的故事。
© 簡·奧斯丁在巴斯的足跡
奧斯丁 曾在巴斯閃婚，逃婚
1802年的一個冬天，簡和姐姐到好友比格姐妹家小住。比格姐妹一家住在巴斯的曼尼頓莊園，那是一座宏大方正的石砌都鐸式別墅，還有兩千多英畝田園環繞。比格姐妹的弟弟哈里斯剛從牛津畢業還鄉，昔日矮小笨拙的小男孩已經成長為高大壯實的21歲青年。在那個寧靜的冬日清晨，哈里斯向奧斯汀求婚。
奧斯丁當場應允了哈里斯的求婚，可翌日一早，她卻令所有人大跌眼鏡地悔婚了……
嫁個有錢的丈夫是那個時代女子的上佳選擇，可奧斯丁除了有聰慧的頭腦，還有一顆倔強的心。她最終終身未嫁，從沒有過上富足的生活，更沒有成為巴斯曼尼頓豪宅莊園的女主人，但她卻留下了《傲慢與偏見》等燭照後世的數部經典小說和她的芳名。
© 巴斯這座城市的富人社交生活豐富了奧斯丁的文學素材
奧斯丁一家人都與巴斯緣分不淺
簡·奧斯丁一家與巴斯的緣分，可以追溯到18世紀中期。1764年4月24日，簡的父母在巴斯結婚。而簡的外祖母在丈夫於同年去世後即定居巴斯。簡的姨母嫁給了在巴斯附近的瓦登教區工作的庫珀牧師，她的舅父舅母同樣在巴斯擁有自己的住宅。簡本人於1775年出生於斯蒂文頓，在她17歲前，庫珀姨夫和姨母都去世了；但簡的一家和庫珀家仍保持著密切的來往，膝下無子、相當喜愛外甥、甥女們的舅父舅母，也常盛情邀請簡姊妹們去巴斯小住。
對孩子尤其是女孩子來說，外婆家、姨母家和舅父家，特別是外婆家，常常是最能夠放肆任性的所在。可以想見，在1801年26歲的簡正式搬去巴斯前，她一定已經對這些近親居住的巴斯十分熟悉了。
© 1755年古羅馬巴斯城的東緣
18世紀後半葉，恰恰是巴斯歷史上最輝煌的一段時光。可以上溯到古羅馬時期的歷史，為巴斯留下了恢弘壯觀的神廟和大浴室——巴斯（Bath）的名字，就與溫泉有關。1755年，古羅馬巴斯城的東緣被發現。當年的遺蹟被逐步揭示出來，人們才驚訝地發現，羅馬帝國的邊遠小鎮上，竟藏著這般奢華的浴場。而與浴場毗鄰的，是供奉羅馬女神密涅瓦的神廟。時至今日，密涅瓦的黃金頭像仍在昔日的溫泉之畔接受世人的致敬。
© 位於今日巴斯市中心的古羅馬溫泉浴場中的一個浴池
18世紀以前的巴斯，和奧斯丁時代的迥然不同。儘管1702年時，安妮女王曾到訪巴斯，1703年還授予巴斯特許狀，使得追隨王室潮流的大法官們聞風而動，亦步亦趨地來到巴斯度夏；但17世紀末18世紀初的巴斯，直如晚清的北京城一般：“街道和公共路段像是由糞堆、屠宰場和豬舍組成的：街上是各種各樣的渣土，甚至還有動物的腐爛屍體……”（約翰·伍德，《巴斯記事》）
《巴斯紀事》
[英] 詹姆斯·伍德
1750年以後，隨著新式公寓房屋的不斷建造，巴斯的聲名日益隆盛。達官貴人紛至沓來，連納爾遜上將這樣日後彪炳英國史冊的名將，都曾於1780-1781年在巴斯休養。1781年在新國王街9號觀測到天王星的威廉·赫歇耳，似乎還印證了這座城市的人傑地靈。
1784年8月2日，第一輛從巴斯發往倫敦的郵政馬車出發；1788年，Stall街的新溫泉浴室開張……甚至不需要參考簡·奧斯丁的小說，就可以想見18世紀的最後20年裡巴斯是如何繁華熱鬧：禮堂裡有舞廳，有茶室，有音樂廳，還有玩牌的地方；度夏和定居的人們除了在這裡踏入社交圈、結交新朋友，還能和異性打情罵俏，遇見可心的上流社會的未來丈夫，以及出身富裕家庭的未來妻子。一切能在倫敦的名利場上做的事情，在這裡全然可以複製。
© 18世紀巴斯城禮堂的聚會
這段時間，也正是幼時的簡會去外婆家、姨母家和舅父家做客的時候。儘管出身於鄉村，但少女時代聰慧伶俐的簡，對於這座人口超過33000名的英國最受歡迎的城市之一，並沒有什麼惡感，甚至還對城市裡的劇場之類設施頗有好感。
時間進入19世紀，她的生活和巴斯的命運一樣，開始暗流洶湧。
《諾桑覺寺》第二章裡，有一段是這樣喜氣洋洋地開頭的：“她們到了巴斯。凱瑟琳激動萬分，滿心憧憬著快樂。”小說在這樣的驚呼中拉開了序幕，將凱瑟琳從鄉下帶到了城市，從懵懂少女帶入了青春歲月。
1801年時26歲的簡自然已經過了青春期。20歲時與愛爾蘭來的湯姆·勒弗羅伊那段電光火石、卻最終輸給了門第的落入俗套的愛情悲劇，給簡的內心留下了深深的創痕。簡對愛人的思念綿綿不絕，此後她的小說裡反覆出現克服了等級差別贏得愛情的情節，或許正是她求而不得的投射。
簡曾真切幻想過向自己求婚的湯姆一去再也沒有回返。他在家鄉娶了一位白富美，最終爬上了愛爾蘭首席大法官的寶座。而26歲來到巴斯的簡，是否也在渴求著在新的環境裡，與那段傷心歷史的訣別？
© 相比筆下浪漫的社交生活，奧斯丁本人的生活並未如此美滿
簡的兄弟們並未跟隨父母來到巴斯，只有姐姐卡珊德拉和父母與她一同生活在悉尼廣場第四號。起初的生活看似波瀾不驚，直到1802年，在斯蒂文頓時，簡·奧斯丁突然地接受了世交朋友、一位莊園繼承人哈里斯·比格-威瑟的求婚，卻又立刻後悔，第二天就告訴對方自己改變了心意。尷尬的局面下，草率締結婚約又極不得體地毀約的簡，匆匆地回到了巴斯。
此後在巴斯的一切都變得不順利起來：1803年修改完畢後，她把《諾桑覺寺》投給了倫敦的一家出版商，卻遲遲沒有消息；1805年1月，簡·奧斯丁的父親去世，日常用度陡然窘迫起來。母親不得不帶著卡珊德拉和簡另覓住處，最終他們搬到了Gay街25號（這座房屋的設計者，是對改變巴斯面貌居功至偉的約翰·伍德父子）。在外拜訪親友一年後，1806年4月她回到了巴斯，住在Trim街。
© 《諾桑覺寺》初版手稿影印
無論住在巴斯的哪個地方，1802年以後的簡可能都無法再對巴斯有好印象。父親每況愈下的健康狀況，不順利乃至最終無望的婚姻，直到父親最終的離世，都使得簡心中的巴斯日益陰雲籠罩。她在信件中直白地表露了對Trim街環境的不滿，而巴斯街道上石板路反射的耀眼白光，在此時簡的眼裡，顯得更加刺目。
正如任何被有錢有閒階層追捧起來的旅遊勝地，有朝一日都會被新富階級塞滿一般，巴斯的遊客群在1800年後也發生了鉅變。人口的增長和城市規模的擴大，使得來到巴斯的人不再僅僅是名流貴族。作為一個承擔著社交場所角色的度假目的地，一旦社交圈的質量下降，它的衰落簡直就是不可逆轉的。
© 奧斯丁和家人後來居住的街道 Gay str
1800年起，季節性度假的遊客大批地轉而去向布賴頓、韋茅斯的海邊小鎮，泡溫泉的目的地也變成了切爾滕納姆。至遲在維多利亞時代（1837年開始），巴斯就已變成了一個退休養老者、鰥寡孤獨者聚居的地方。
1801年的奧斯丁夫婦，或許是希望兩個女兒能在巴斯遇到適合結婚的對象，正如他們在四十年前那樣；然而，這鄉愁似的情懷，在日益失去生機和活力的19世紀初的巴斯，卻註定不會有期待中的結果。
© 1803年的巴斯城市規劃圖
1809年，簡·奧斯丁和姐姐卡珊德拉離開巴斯，在南安普頓等地輾轉數月後，定居於鄉村小鎮喬頓。回到了氣場投合的鄉村，簡的寫作和生活又踏上了正軌。她在那裡修改了早年的小說《理智與情感》、《傲慢與偏見》和《諾桑覺寺》，並創作了《曼斯菲爾德莊園》、《愛瑪》，完成了《勸導》。1817年，42歲的簡在喬頓安然離世。
在沒有風起雲湧的時候，相較之城市——尤其是有著浮華社交圈的城市，鄉村總是更加安寧祥和；從熱鬧喧囂的城市退回鄉村，退回自己真正有歸屬感的地方，對自小在鄉村長大、有著敏銳眼睛和敏感內心的簡·奧斯丁而言，一定是重獲了自由。
聰慧有才華——尤其是文學才華——而貌不驚人的女子，往往會比其他女性更能體會到、也更善於捕捉世情變遷的細節，同時與面前的世界保持若有若無的疏離感。簡·奧斯丁的一生中，在巴斯度過的八年恐怕是最紛繁擾人的。心思細密而敏感如簡，對這座承載了兒時歡樂和青年憂悶的城市，想來是抱著複雜的感情。而眼光敏銳如簡，也不會忽略城市地位變化的蛛絲馬跡。
《諾桑覺寺》里人物對巴斯的品評，流露出她時而矛盾時而淡然的心情。簡·奧斯丁自己不會想到的是，正是19世紀以來的不復繁華，讓巴斯得以幾乎原封不動地保留下她當年筆下的風貌。而今日到訪巴斯的遊人，除了能夠在與當日簡一家位於Gay街住所一模一樣的“簡·奧斯汀中心”裡，一睹攝政時期的巴斯生活之外，還能在導遊的引導下，追隨當年簡的足跡，穿梭在她筆下的大街小巷。今日的巴斯，比古羅馬浴場更加聲名卓著的，便是簡·奧斯汀和她在這裡度過的歲月。
一座城市與一位作家的緣分，有時就意味著文學本身，奧斯丁也許在巴斯最終落得悲傷，但巴斯人卻無法忘記這位女作家，她將這座城市歲月中最美好的部分留存在筆端，喚醒無數人對過往歲月的嚮往與幻想。
最後，讓我們再次看一遍位於巴斯的奧斯丁紀念館，如果有奧斯丁的讀者有機會前往巴斯，沒有比帶上心愛的奧斯丁作品，在這兒獻上祝福更好的事了。
文｜劉寅春
文字來源｜蘇州街會飲 （suzhoujie_huiyin）
圖片來源｜https://austenonly.com
相關圖書推薦
奧斯丁文集·函套裝
點擊【圖片】購買
《奧斯丁文集》（函套裝）
[英] 簡·奧斯丁 ｜著
王科一，金紹禹，武崇漢 等｜譯
奧斯丁全部作品精美函套裝，
有口皆碑模範譯本，
海量原版插圖，
附贈原版插圖定製明信片
美國文學評論巨匠埃德蒙·威爾遜說：“在英國文學近一又四分之一世紀的歷史上，曾發生過幾次趣味的革命，惟獨莎士比亞和簡•奧斯丁經久不衰。”
本套書收錄
奧斯丁傳世全部6部小說：《理智與情感》《傲慢與偏見》《曼斯菲爾德莊園》《愛瑪》《勸導》《諾桑覺寺》。
插圖
採用19世紀末英國畫家休•湯姆森獨具魅力、流傳至今的原版插圖200餘幅，令讀者大享妙文美圖雙重盛宴。
譯本
以王科一為代表的名家譯本歷久彌新有口皆碑，是奧斯丁作品所有中譯本中公認的模範譯本；每本均附有吳勞、朱虹、毛尖等名家精彩序言。
附贈
隨函套附贈原版插圖特別定製明信片配牛皮紙信封一套，裝框、書籤兩相宜。
上海譯文
文學｜社科｜學術
名家｜名作｜名譯
長按識別二維碼關注
或搜索ID“stphbooks”添加關注
閱讀更多 上海譯文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