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我國「土學」的崛起與中興:誰都別搶,阿Q才是土味情話的鼻祖

如果不是《不愛我就拉倒》,傑迷不會相信從“愛在西元前”走來的周杰倫竟然可以瞬間土味指數Max,一邊感慨從《等你下課》到《不愛我就拉倒》,男人變心未免太快,一邊震驚於土味浪潮的轟轟烈烈:“愛的路上戴安全帽,練的胸肌等你來靠,不愛我就拉倒,不要愛的抱抱。”

论我国“土学”的崛起与中兴:谁都别抢,阿Q才是土味情话的鼻祖

如果不是王菊,《創造101》恐怕不會被粉絲圈之外的大眾熟知。比如一分鐘節目都沒看的我,此時此刻作為“菊外人”對《菊話寶典》也爛熟於心。“中情菊”的數據、“菊委會”的組織、“文化菊”的宣傳再加上“教育菊”的普及,“地獄空蕩蕩,王菊在土創”已然提前鎖定2018年度的熱門:你努力我努力,菊姐就能出奇跡。

一時間,在短視頻APP中興起的土味文化再次成為熱門話題。如果說杰倫“翻車”是偶一為之的搞怪,王菊躥紅是來自陶淵明們的意外,那麼土味情話的流行則自帶幾分命中註定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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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打火機嗎?”“沒有啊。”“那你是怎麼點燃我的心的?”

“你知道我為什麼感冒了嗎?”“因為著涼?”“不,因為我對你完全沒有抵抗力。”

“你累不累啊?”“不累啊。”“可是你都在我心裡跑了一天了。”

與上一輪來自快手、抖音的土味視頻——社會搖、喊麥、民間雜耍等——略有不同,新一輪的土味從影像擴展到了文字,以土味情話為代表,“土學”進入了新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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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土味”最初指的是誕生於三四線鄉鎮的富有鄉土氣息的表演風格,當我們說一段視頻是土味視頻時,它一定與都市文化和城市精英的趣味截然相反。比如“快手”的崛起便與鄉鎮用戶的突顯和對非都市生活的展現密不可分。從根本上來說,土味所展現的是未經文化工業改造(不合格的文化作品)但卻因為走紅(合格的文化產品)又被文化工業打包回收的獨特產品。因此從進入大眾視野的那一刻起,土味就扮演著撕裂大眾文化的角色。而土味的誕生究竟是塑造了獵奇與審醜,還是展現了多種生活方式的可能性,也被認為是精英視角與大眾趣味之爭。

如果說來自快手的土味視頻觀眾群還不算廣泛的話,那麼以土味情話為代表的土學2.0版本則徹底打破了審美趣味的門檻。來自王菊粉絲的《菊話寶典》成功打造了一大批“菊外人”,土味情話甚至迅速走上了大銀幕(比如電影《超時空同居》的彩蛋),而這也被看作是主流文化面對土味文化的態度轉變。從最初的嘲諷到此刻的理解,土味實現了真正的雅俗共賞。然而問題也恰恰在這裡,土味視頻的“土”和土味情話中的“土”真的是一種土嗎?

與快手視頻中以身體為載體的雜耍式表演不同,無論是《菊話寶典》還是土味情話,其作者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都市青年。換句話說,從影像到文字,作者群體已經發生了偏移。在諧音、聯想、拆字法之下創作出來的土味情話有著很強的場景表演性,與過去山盟海誓柔腸寸斷的傾訴型情話相比,更日常也更開放。即使你沒法像徐志摩一樣“我的肝腸寸寸地斷了”,寫不出朱生豪的“醒來覺得甚是愛你”,也可以俏皮地說一句“一點也不想你,一點半再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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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筋急轉彎式的土味情話是對優雅表白的曲折改寫,但實際上卻跟土味毫無關係。之所以將其冠名為土,更深層的原因恐怕還是因為在我們的文化裡愛的表達始終是匱乏且不被鼓勵的。“土味”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情感表達的羞澀和尷尬,無論對方是否當真接受,它都是一個可以免責的、能被廣泛傳播的段子,被當作“撩妹神器”的土味情話與早期快手視頻裡的土味奇觀相去甚遠。

當然,土味不土並不代表土味情話就真的不存在,比如多年之前阿Q就曾經十分有誠意地對吳媽說過“我想和你睏覺”。撲面而來的土氣和精彩絕倫的尬聊讓阿Q成為了土味情話的鼻祖,只是他不會想到“睏覺”如今已悄然化作了“心跳”和“感冒”。你要去問阿Q,他大概要說一句,這也算是土?

到這裡我們可以說,不是主流文化對土味文化的態度轉變了,更不是土味真正進入大眾的生活,而是流量生態之下主流文化終於對土味進行了改造和收編。你以為是你選擇了土味,但事實卻是流量選擇了你。從快手到土味情話,都市青年面對突如其來的土味浪潮終於以土之名從觀看錶演轉化為參與表演,但在兩層表演之間原有的文化區隔卻並未發生任何改變。土味情話對土味的改寫本質上更像是一種拒絕性接納——拒絕真正意義上的“土”,但以土之名書寫我的新文本。

论我国“土学”的崛起与中兴:谁都别抢,阿Q才是土味情话的鼻祖

流量生態之下的土味浪潮,很難說就真的催生了一種新趣味的狂歡,從土味1.0到土味2.0更適合看作是流行文化的自我調侃和內部調整:一邊以土之名生產新的熱點,在平臺流傳中成為新的流量素材;一邊在流量生態的“趨向流量性”中對土味不斷修改,使其逐漸脫離原初的“土”,改寫為更符合網絡亞文化的標準文本。

來自農村的土味設計師王守英曾經也火過一段,“時裝”“仙女”一度是她的標籤,只不過話題度很快透支,她最近出現在媒體上的標題是“回到家鄉,只想能結婚”。像王守英這樣的土味顯然不會真的流行,因為她不僅不能被改造成標準文本,還時刻提醒著觀眾,同樣的愛好和夢想在階層區隔之下可以相距多遠。

當我們在說土味的時候,也許,我們愛的只是一種生活的偶然越軌。

文| 十八爺

本文刊載於2018年08月07日 星期二 《北京青年報》B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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