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公務員時政熱點:在「接地氣」中求新求變

注重與時代同步、與社會共振,善於從百姓生活中提取打動人心的故事與情感,以現實主義手法表現現實題材,這是滬劇始終葆有藝術活力的寶貴經驗

滬劇使用上海話表演,是地道上海本土戲劇,素來注重唱功,音樂清純柔美,獨具江南絲竹之韻致。和“百戲之祖”崑曲相比,滬劇還很年輕,但也有200多年曆史,在這期間逐漸發展出不同風格的流派唱腔,紅遍江南。由於語言的特殊性,滬劇在地方戲中屬於小劇種。但這個“小”劇種影響力不小,其所以葆有藝術活力的經驗對當代戲曲發展尤具啟發意義,即注重與時代同步、與社會共振,善於從百姓生活中提取打動人心的故事與情感。

上世紀60年代,滬劇為中國戲劇貢獻兩部戲:現代京劇《沙家浜》改編自滬劇《蘆蕩火種》,現代京劇《紅燈記》改編自滬劇《紅燈記》。與此同時,滬劇創作出以五卅工人運動為背景的《星星之火》,後來被改編成電影,也在社會上引起很大反響。這幾部作品所以在當時產生巨大影響,離不開作品與時代之間的強烈共振。而這種以現實主義手法表現現實題材的特質,早在滬劇誕生之初就被前輩藝術家寫入滬劇的基因中。上海從開埠以來就是城市化的,與商貿、金融緊密結合,滬劇誕生於斯,成長於斯,自然融匯了這個城市特有的文化氣息,以及這方水土獨有的生活態度——這就使滬劇在最初就具有濃厚的現實主義風格,滬劇前輩深具開拓精神,沒有走傳統戲曲“才子佳人”的老路,而選擇觀照當下。這正是滬劇獨特魅力所在,也是我熱愛滬劇的重要原因:你要在舞臺上藝術地表現當下生活,除了學習前輩經驗,還需要敏銳地觀察生活、深入生活。

滬劇的這種現實主義精神還表現在對其他文藝樣式作品的改編上。已故滬劇表演藝術家丁是娥曾把話劇比喻為滬劇的奶孃,“話劇的現實主義乳汁哺育了滬劇成長”。當年許多西洋話劇漂洋過海來到中國後,第一站落腳點就是上海。話劇欽羨本地灘簧以本土唱腔吸引大量擁躉,而滬劇嚮往話劇的現代都市題材。面對戲劇家洪深從國外帶回的西洋劇本,滬劇人將其改編得接地氣,以便為上海老百姓接受。於是,莎士比亞名劇《羅密歐與朱麗葉》到了滬劇舞臺就變成《鐵漢嬌娃》,故事背景從16世紀末的英國改為清朝,人物也進行了本土化改造,受到滬劇觀眾歡迎。上世紀50年代我國第一部《婚姻法》甫一頒佈,趙樹理小說《登記》就被改編成滬劇現代戲《羅漢錢》,無論是江南小調的運用,還是情節安排、人物設置,無不充滿上海氣質——趙樹理筆下太行山的農村故事被改編為原汁原味的上海故事。滬劇著名選段《紫竹調·燕燕做媒》就出自這部劇。

和其他地方戲相比,滬劇尤為擅長“小”題材:家庭倫理、家長裡短,很接地氣。但不是所有“小”題材都能入戲,也不能讓滬劇止步於“小”題材,而是要不斷拓展這個劇種的成長空間。於是,近些年我們注重選擇有歷史文化品格的題材,開拓戲路,如《鄧世昌》《敦煌女兒》等,為滬劇贏得很多年輕觀眾。這些戲從題材選擇、音樂設計到舞臺美術、服裝設計,都注重現代表達,讓滬劇更好地與時代同步,與社會共振,傳遞正能量。其中,《敦煌女兒》講的是上海人樊錦詩紮根敦煌幾十年的真實故事。5年中,我數次到敦煌體驗生活,與樊錦詩成為“忘年交”。這出戏採用時空穿梭的手法,實中有虛、虛中有實;敘事上試圖突破傳統先進人物表現手法,不僅表現樊錦詩,更力求體現“敦煌人”這一群像。由於題材特點,劇中不少臺詞都有一定專業性,為增強藝術感染力,我還借鑑了京劇、越劇等唱腔,以此豐富滬劇音樂形象。

可以說,在“接地氣”中求新求變,是滬劇藝術發展至今最為寶貴的經驗。在這一過程中,滬劇發展面臨的挑戰也在隨時代而變。比如,滬劇曾經面臨嚴峻的生存危機,步履維艱。我臨危受命,擔任上海滬劇院院長,第一個戲是“眾籌”的。而今,局面一點點打開,滬劇日漸繁盛,除上海滬劇院,上海還有其他幾個院團也在進行滬劇演出。但我們不能放下憂患意識,雖然當下滬劇很紅火,但伴隨今天這一代滬劇觀眾老去,是否會有新一代滬劇觀眾成長起來?作為劇種語言的上海話、作為劇種沃土的上海地方文化特質,是否正在經受同質化衝擊?這些年對地方文化特色的重視雖然有所提升,但亦不能盲目樂觀。

而今,圍繞傳統文化的傳承與發展,社會共識度不斷提升,我們對文化自信有了新的理解和追求。作為海派藝術瑰寶,滬劇不能躺在過去的功勞簿裡。具有鮮明上海地域特色的滬劇,當繼續以“接地氣”的身姿和時代同步,以開放包容的姿態廣採博納,求新求變。

(本報記者任飛帆採訪整理)

茅善玉,滬劇表演藝術家,1962年出生於上海。現任上海市戲劇家協會副主席、上海滬劇院院長,為全國宣傳文化系統“四個一批”人才。曾獲中國電視金鷹獎最佳女主角、中國戲劇“梅花獎”、兩次白玉蘭戲劇表演主角獎、中國戲曲現代戲突出貢獻獎等。代表作品滬劇《紅燈記》《雷雨》《羅漢錢》等。

《 人民日報 》( 2018年07月31日 23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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