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上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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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次想要写写上海,终究还是忍住了。那些沉淀在岁月中的吉光片羽,有任凭雨打风吹,我自岿然不动的广告牌美人,永远巧笑倩兮,冶艳多姿,美丽牌香烟、阴丹士林布染料、松美生发油、双妹花露水……李碧华写过一篇灵异志怪故事叫《双妹唛》,讲的是两个女人之间至死不休的恨,抑或是爱,总之就是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吧。其实双妹是在上海发扬光大的香港品牌,现在仍然有得卖,前几年在商场看到过专柜,单品过千的价格在国货中绝对算No.1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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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份牌一样在那个年代岿然不动的还有夜夜回响于上海滩的靡靡之音,周璇、白光、李香兰,谁都不是没有故事的女同学。歌舞升平的百乐门,空气中都氤氲着鸦片香,白先勇就曾借笔下主人公金大班感慨道:“好个没见过世面的赤佬,左一个夜巴黎,右一个夜巴黎,说起来有点不好听,百乐门里那间厕所只怕比夜巴黎的舞厅还要宽敞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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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十里洋场,如今也是一派繁华,却总感觉丧失了它独有的,一种传统中糅合着洋派的戏剧感,依稀只剩下黄浦江外滩的远景,供人唏嘘凭吊。当然,老早便消逝于遥远时空的又何止上海,北京亦然。虽然并非过去的一切皆为金尘金影,眼前景象就是墙上泥皮,可毕竟有过那样的盛世天光,还有过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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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上海,就一定绕不开张爱玲,这座城市是她笔下故事的原乡,那份不可复制的繁华与苍凉不仅是张的人生底色,也是上海的。在张爱玲的很多小说里,都可以找到她家里人的影子。《花凋》写的是舅舅、《茉莉香片》写的是弟弟、《创世纪》写的是姨奶、《金锁记》写的是三妈妈。尽管按张氏的话说都是些不彻底人物,但她下笔之很,还是让不少亲友看后暴跳如雷,与她断了来往。毕竟谁都不愿意看到没经过修饰美化的自己,就这么坦呈在书里,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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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爱玲留给上海的除了各种悲欢离合,各种人间不值得,还有唇边齿畔的人间烟火。我爱她描摹食物又不仅着眼于食物的细致生动,即使现在看来也不觉褪色。她说自己到舅舅家吃饭,总要带上一碗炒苋菜,“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染成浅粉红,在天光下过街,像捧着一盆常见的不知名的西洋盆栽”。彼时对张爱玲推崇备至的周瘦鹃曾在《紫罗兰》上忆起到她家中赴茶会,“这一个茶会,并无别客,只有她们姑侄俩和我一人,茶是牛酪红茶,点心是甜咸具备的西点,十分精美,连茶杯与碟箸也都是十分精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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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的确是喜欢甜烂的食物,胡兰成也说她饭菜上头不悭刻,每天必吃点心,调养得自己像只红嘴绿鹦哥。飞达的香肠卷、起士林的方角德国面包、凯司令的栗子蛋糕……都是她的心头好。同时不得不提的还有霞飞路的红房子西餐厅,张是这里的常客,像她当年爱吃的烙鳜鱼、烙蜗牛、芥末牛排和洋葱汤如今也都成了这里的招牌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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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携妻慕名前往,记得当时点了龙虾汤和牛尾汤,前者不够香浓,后者又过于油腻。头盘的奶油烙蟹斗很明显鲜度不够,冷桂鱼配酸奶油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而最失望的当属炸猪排,作为主菜,又是老上海的经典西菜,首先猪排表皮不够酥脆,内里更有大块骨头和嚼不动的肉筋,可以说从烹饪技术到选料都离及格相去甚远。好在另一道主菜咖喱牛肉做得细嫩软烂,浓而不酽。只是如此名声响亮的老式番菜馆唯有这一两样能入口,纵然价格便宜,到底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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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北京那些早已衰落的老派西餐厅一样,除了菜品难,装修风格(如果那也算一种风格的话)都是半老不新、土洋结合的即视感,花砖地、大白墙,上面挂着印刷品油画、天花板的仿水晶简易玻璃吊灯,快餐店搬来的桌椅以及裸露在外已经磨损了的桌子角、椅子腿,emmm…十分体制内的审美。总之既看不到旧时的风度,又跟不上当下的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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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我意欲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电影,却呈现出满屏的拙劣生疏和力不从心,末了连回味都不是味。不知道今时今日的红房子在上海人心中地位高低几何,但我想张爱玲如果活到现在,她也一定不会爱上这样的红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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