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世界之最」三峽工程「一肚子委屈」,你怎麼看?

满身“世界之最”三峡工程“一肚子委屈”,你怎么看?

7月31日,天氣:晴,下午暴雨。座標:湖北宜昌。

長江上最美的一段,公認是在三峽。長江三峽西起重慶奉節的白帝城,經衢塘峽、巫峽、西陵峽三段峽谷至湖北宜昌南津關,全長近200公里。下三峽真是一段“悠悠我心”的旅程。

登船前,腦補三峽美景當如斯:兩岸高峰夾峙,江面狹窄曲折,江中灘礁棋佈,水流洶湧湍急;又有奇峰疊巒,明秀綺麗,峽隨山勢,曲折蜿蜒……登船後才發現,我們的節奏是白天採訪,夜間行船。濃重的夜色中,江輪漂流而下,兩岸的風景還得靠感覺“捕捉”。但在大江上那種恆長的漂泊感覺卻始終籠罩著我,久久不散。

昨晚在重慶巫山一碼頭登船,一覺醒來,船已靠泊宜昌碼頭,真是“輕舟已過萬重山”了。今天,我們將探訪全球最大的水利樞紐工程——長江三峽。

满身“世界之最”三峡工程“一肚子委屈”,你怎么看?

·登壩

早上8點30分,下船換車,直奔大壩,大巴車一直開到壩頂中央。憑欄遠眺,一片浩浩平湖,眼前的三峽江深水闊、波平浪靜。三伏天,上游水量不大,所以沒有看到洩洪的恢弘場面。遠處的低矮山腳下是新建的秭歸城,嶄新的樓房依山傍江,一層層地往山上鋪開。

在大壩的上游和下游,還有10多座這樣的移民新城和上萬個農村移民點,10多年來,百餘萬移民譜寫了一首千古不滅的奉獻之歌。正是他們這場世界上史無前例的大遷居,才有了三峽工程的順利推進。

大壩對面是一座屈原祠。屈子也是長江三峽的資深移民,建葛洲壩那會兒就動遷了。現在的屈原祠面朝大壩,是一個面積達500畝的大型景區,名曰“屈原故里文化旅遊區”。

满身“世界之最”三峡工程“一肚子委屈”,你怎么看?

要描繪腳下這三峽大壩,確實只有“壯觀”這個詞最合適。地質學家研究,大約在4000萬年前,長江是兩條江,一條向東流,一條向西流,之間隔著一座巫山。喜馬拉雅山的抬升使西去的長江無路可走,轉而向東,衝出了一座三峽。

這4000萬年來一直滾滾東去的長江之水,就是靠我們腳下的大壩依靠本身的重力來攔截。把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混凝土重力壩踩在腳下的那一刻,震撼之外,更有一種自豪:這個全球最大的水利工程中到底蘊藏了人類多少智慧?

满身“世界之最”三峡工程“一肚子委屈”,你怎么看?

負責現場講解的三峽流域樞紐運行管理局負責人告訴我們,站在這裡放眼四周,到處都是“世界之最”:壩下,是全球洩洪能力最大的洩洪閘;大壩左岸,是全球級數最多、總水頭最高的內河船閘;在大壩左端,全球規模最大、難度最高的升船機……

整個三峽工程建設歷時十幾年,被稱為三峽工程“收官之作”的三峽升船機,2016年投入試運行,我們乘坐的客輪就是通過三峽升船機通過大壩的。通過三峽升船機,只需約10分鐘,船舶就可以完成近40層樓高度的垂直上升或者下降。船舶過壩時間由原來的3.5小時縮短為40分鐘,三峽人將之總結為“大船爬樓梯、小船坐電梯”。

满身“世界之最”三峡工程“一肚子委屈”,你怎么看?

站在這大壩上,忍不住浮想聯翩。三峽工程蓄水時,這裡的人們是怎樣一種心情?是對舊時回憶的緬懷,還是對新鮮未來的期待?但經歷了歷史上人類改變自然所能產生的最大變遷之後,那一片曾經神奇的土地,現在業已不同。

·淵源

1956年,毛主席南下巡視,來到武漢,視察長江大橋建設工程。6月初,他接連三次游泳橫渡長江,酣暢淋漓,興致高昂。

這一年,毛主席64歲,眼看新中國建設取得了巨大成就,人民的生活得到了極大改善,整個民族的精神面貌為之一新。

《水調歌頭·游泳 》記敘的便是老人家當年的心境。“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雲雨,高峽出平湖。”毛主席說,現在一橋飛架南北,天塹即將變成通途。將來,我們還要在三峽建設大壩,蓄水發電,讓湍流的峽谷變成平靜的高湖。

满身“世界之最”三峡工程“一肚子委屈”,你怎么看?

造三峽不僅是毛主席當年的心願。早在一個世紀前,孫中山先生在《建國方略》中首次提出了在長江築壩的構想,希冀利用長江水利富國強民。新中國建立後,歷屆黨和國家領導人都把足跡留在了長江、留在了三鬥坪壩址(三峽大壩的壩址)。經過長期、反覆的科學論證,三峽工程主體工程終於在1994年開工。2006年,三峽主體工程提前一年完工,偉人當年的設想終告實現。

三峽流域樞紐管理局專家告訴我們,三峽工程主要有三個巨大效益,即防洪、發電和航運,其中防洪是三峽工程公認最核心的效益。

看防洪:三峽工程是長江防洪綜合體系中的關鍵性骨幹工程,擁有221.5億立方米防洪庫容,保護了長江下游江漢平原150萬公頃土地和1500萬人口的安全,這是最大的生態環境變化;

看發電:三峽電站每年可獲得882億度清潔電能而不消耗一立方水、不排放一立方有害氣體,可替代消耗煤炭2800萬噸標準煤,產生明顯的減排效益;

看航運:三峽水庫蓄水後從根本上改變了重慶至宜昌河段的三峽航道,3000噸級船舶暢行無阻,徹底改變了大西南地區的出海條件;通過合理的水資源調度,三峽水庫可充分發揮抗旱補水等生態效益。

满身“世界之最”三峡工程“一肚子委屈”,你怎么看?

參與、組織了三峽工程的中國工程院院士陸佑楣,因其在大壩建設領域的傑出成就,曾獲頒世界工程領域的“奧斯卡”——世界工程組織聯合會(WFEO)工程成就獎。他曾這樣評價:“三峽工程已經成為長江經濟帶發展不可或缺的重要支撐,極大地改善了當代和未來的可持續發展空間。”

·爭議

汶川地震、重慶乾旱和暴雨是不是三峽工程引起的?鄱陽湖和洞庭湖旱澇、長江口海水倒灌與三峽工程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有了三峽工程,2016年汛期長江下游還是發生了自1998年以來最大的洪水災害?

這是近年來對各界三峽工程比較有代表性的質疑。針對這些疑問,地震學家、氣象學家、水利學家都一一予以研究並作出了科學回應。

满身“世界之最”三峡工程“一肚子委屈”,你怎么看?

三峽工程如同人類在地球上的一切造物活動一樣,必然改變了原有的生態環境。比如,三峽工程改變了長江水資源的時空分佈和原有水流狀態,對某些魚類種群的生存造成一定影響;三峽及其上游梯級水庫群形成後,長江中下游泥沙量大幅減少,清水下洩對下游河道產生沖刷作用,導致部分河岸崩塌……

對這些爭論,陸佑楣院士認為,“如何評價這一現象本質上是一個世界觀的問題”。他說,生態的本意是自然界一切生物間相互依存的狀態,它是一個動態平衡的過程,不存在所謂的“原生態”和一成不變的生態平衡。“生態取決於環境,環境的變化必然產生新的生態,而環境好壞的標準則是‘人類的可持續發展’”。

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副研究員張志會是陸佑楣的弟子,在最近的一次演講中,她這樣替三峽大壩“打抱不平”:三峽大壩拿下太多世界之最的工程,卻也承受最多委屈。她說:“我們的水壩工程是存在正負效應的,所有的工程都是這樣,當初我們在論證時就已經注意到了,也提出了各項應對措施。問題就是問題,我們絕不逃避掩蓋,而是會迎難而上,徹底解決;但謠言和詆譭確實讓三峽承受了太多委屈。”

满身“世界之最”三峡工程“一肚子委屈”,你怎么看?

如今的三峽大壩,業已將發展的重點更多放在對長江生態環境的保護上。三峽集團有很多高水平的科學家,常年研究中華鱘的人工養殖和長江放流。科研監測發現,這種全人工繁殖的子二代中華鱘具備野生中華鱘的洄游特性,因此這一物種的存續已不成問題。科學家們希望它們能早日迴歸自然。

採訪全程,我聽到一句話印象深刻:“我們最感謝的是那些反對者(反對建設三峽工程的人)”。面對質疑和問題,三峽建設者們需要不斷深化研究,探索採取各種技術和工程措施,避免和減少三峽工程帶來的不利影響,將效益發揮到最大。

關於三峽工程的各種議論短期內一定還會存在。對此,陸佑楣院士的態度是:人類對自然規律的探索是無止境的。在生產實踐中不斷豐富我們的認識並加以科學運用,人類在改造自然的歷史進程中就一定能有所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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