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師範生的暗戀

一個師範生的暗戀

我恨透了師範學校,覺得那個地方就是監獄,浪費我的寶貴青春,因為上高中才是我的人生理想。誰想到,鬼使神差,來到那個破地方。我最痛恨的,出校門還要說明事由,還要登記,這不是限制人身自由嗎?我是鄉下來的,散漫慣了,從小學到初中,都沒有見過校門,突然把一幫十幾歲渾身充滿野性的孩子圈養起來,能不出問題嗎?

在一個週末的夜裡,同寢室的人都出去瘋去了,我看不慣門衛的傲慢態度,沒有出門。在寢室裡待著,突然尿急,這在當時也是個很麻煩的事情,因為一整棟宿舍樓,只有一樓最頭邊一個衛生間,有時來不及,剛到一樓樓梯口,洪水決堤,就地解決了。那天我也一樣按照慣例,就地解決,正在滔滔不絕之時,黑暗裡突然出現一道刺眼的亮光,直直地照著我的臉。第二天,校長在國旗下的講話中,表揚了門衛的豐功偉績,一樁追蹤了大半年的大案人贓俱獲,皆大歡喜。我因此也一戰成名,成功背下全校男生的黑鍋,一想到這裡,我就免不了得意洋洋,這是我人生最輝煌的時刻之一了。

我記得那時候住在宿舍樓三樓,我們常常憑欄遠眺,憂國懷鄉。最熱鬧的時候是黃昏,一大排男生,佔據最有利位置,看一群群女生從男生宿舍樓飄然而過,大飽眼福。我大部分時間只是湊湊熱鬧,起起鬨罷了。直到有一天,欄杆處傳來響亮的口哨聲。一個穿草綠色軍裝,齊耳短髮的身影朝我緩緩移來,老實說,我突然感到自己怦怦的心跳,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美麗、這麼安詳的女生,在那一瞬間,我突然害怕自己會從三樓摔下來,因為我看到整條欄杆都在顫抖。

毫無疑問,這個女生是整棟樓的關注焦點,只要她一出現,口哨聲就會此起彼伏。這口哨聲令我心煩意亂,我多想獨佔這美麗而短暫的美好時光啊!

她是學校廣播站的站長。每天清晨,她會全校第一個起床,用高分貝廣播,把我們從美夢中驚醒,然後,開始廣播各班送來的宣傳稿。準時、高效,就像個冷豔的狙擊手。

我沒有去過廣播站,我的普通話太蹩腳了,當播音員肯定是不行。聽說他們在招一個文字編輯,我毫不猶豫地報名,卻又毫不意外的落選。我給宣傳委員捶背按肩半個多月,終於得到了一次送廣播稿的機會,拿著沉甸甸的稿子,我感覺我的心都快飛出來了。

廣播站在學校行政樓二樓,那是一棟上世紀五十年代的蘇式建築。木製樓梯每走一步,都會發出驚心動魄的腳步聲。廣播站正對著樓梯口,裡面很狹小,準確說就是一個過道。她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在聚精會神地看稿。餘暉照著她雪白的頸脖,空氣中的灰塵漫天飛舞。我走進去,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把稿子往門口的桌子上一放,灰溜溜地出來了。

正如一般勵志青年一樣,我開始了瘋狂地投稿,陳穀子爛麻的事,了無新意,所以寫得多,廣播得少,但我一如既往,只問耕耘,不問收穫。正因為投稿數量多,我還被評為班級優秀通訊員。證書是她親手發給我的,還鼓勵我繼續投稿之類。後來,我鼓起勇氣,向她借過一回書,書名叫《師德修養》。這門課無聊之極,因為書上有她的筆記,我期末考試居然考了全班第一名。到現在,我的師德修養還是很高的,真的。(塗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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