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宋朝三位傑出政治家的事功看中華民族精神風骨的塑造-出將入相

生死攸關之際、危急存亡之秋,往往是檢驗政治人物膽識魄力和責任擔當的試金石,

大智大勇、有膽有識、敢作敢為,任何時候都是定國安邦之大政治家所必須具備的基本品質。

與一般政客之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有別,政治家之“大智”,其根基乃在於誠實,“惟誠可以破天下之偽,惟實可以破天下之虛”,“惟篤實可以當大事”;與匹夫莽漢“拔劍而起、挺身而鬥”不同,政治家之“大勇”,其基礎乃在於信念,是植根於內心深處的堅定信仰,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責任擔當,是“推倒一世、開拓萬古”的英雄氣概。

有宋一代,右文崇儒,君主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名臣賢相輩出,文官政治蔚然成風。敢於擔當、堅毅果斷如寇準,剛性秉直、奮勇不顧如李綱,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如虞允文,實為士大夫階層最傑出的代表。

他們學有根基,素來以儒生面目處世,然一旦遇有非常的急難或突然的變故,尤其在國家民族、黎民百姓面臨生死存亡的危難關頭,能夠處變不驚,沉著應對,將其畢生所學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終於成就不世偉業。

大宋第一名臣寇平仲

從宋朝三位傑出政治家的事功看中華民族精神風骨的塑造-出將入相

寇準被譽為宋初百年間第一名臣。其一生最深遠的歷史功績,是在遼軍大舉入侵、宋室危在旦夕之際,運籌帷幄、果斷處置,促成“澶淵之盟”,為宋遼間維繫長達兩個甲子之久的和平奠定了基礎。趙宋號稱中華文明史上經濟文化最為昌盛的時代,若無長久的和平環境,一切皆為泡影。

後唐節度使石敬瑭為攫取帝位,將中原屏障燕雲十六州悉數割讓契丹。中原王朝從此門戶洞開,無險可守,無時不受北面威脅。雄才大略的周世宗素有匡復幽冀國土之志,對王樸《平邊策》中“先易後難”“先南後北”的戰略,並沒有完全採納。在西敗後蜀、三徵南唐後,他便抓住遼穆宗昏庸無能、無心理政的有利時機,親率大軍北伐,僅四十二天,兵不血刃,連收三關三州。

但是,隨著周世宗的英年早逝,完全收復燕雲的宏圖壯舉戛然而止。趙匡胤並未乘勝繼續他的北伐大業,而是改採“先南後北”“先弱後強”策略,對契丹純取守勢。這不能不說是宋初君臣“戰略短視”的表徵。待南方平定再來北伐,兵力已成強弩之末;遼國內政趨於平穩,北伐的有利時機也已經錯過。趙光義兩次徵遼皆以慘敗告終,預示著宋朝再無統一北方的可能。

遼軍於宋真宗時期發動大規模南侵,其國勢正當鼎盛時期,史稱北宋“朝野震恐、中外震駭”,和談的議論瀰漫整個朝堂。參知政事王欽若是江西人,主張遷都金陵;樞密副使陳堯叟是四川人,主張逃往成都。

這是關係宋室社稷生死存亡的一次重大危機。類似情景在歷史上屢見不鮮,能夠否挽回局面,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主政者的毅志和選擇。

遠溯盛唐,安祿山起兵范陽,“身領劍南、將吏皆在蜀”的宰相楊國忠首建幸蜀之策,若非關中父老遮道請留,後肅宗於朔方軍總部靈武建立平叛大本營,統一調度各路軍馬戮力平亂,玄宗豈有重返長安之日?

下訖朱明,土木堡之變後,面對隨時可能兵臨城下的瓦剌鐵騎,群臣手足無措。在議論戰守之際,侍講徐珵(後改名為徐有貞)言星象有變,當南遷。是兵部侍郎于謙一句“言南遷者,可斬也”,才勉強穩住了局面。

面對南遷或幸蜀的倡議,宋真宗怯懦寡斷,不能有所決定。滿朝文武手足無措、計無所出。非常時期需要非常之才,寇準臨危不亂,主持大局,以超凡的政治智慧和膽略,使宋朝得以轉危為安。

宋人有論:“當時若無寇準,天下分為南北矣。”是說宋室那時可能就南渡了,哪裡會撐到百餘年後的靖康之難?

寇準兼資忠義,臨大事有靜氣,敢任天下之責,以其經天緯地之才能、剛毅果斷之魄力,建驚世大功,不動聲色之間措天下於泰山之安。觀其處理北遼入侵危機的舉措部署,足以為歷史提供了頗具借鑑意義的史例。

寇準首先明確否定了逃亡的建議,甚至主張立斬逃亡之人,以儆效尤。“為陛下畫此策者,罪可誅也。”如若捨棄宗廟社稷,遠幸楚、蜀偏遠之地,必將導致“人心崩潰”,“賊乘勢深入,天下可復保邪?”他的應對策略是,積極備戰,力請御駕親征。

寇準心裡清楚,皇帝親征,象徵意義遠大於實際軍事意義。因此,決不能打無把握之仗,務必盡力做到萬全準備。他一面積極打探前線消息及遼軍實情,統一指揮各路軍馬嚴陣以待;一面反覆陳述利害,力促真宗起駕,“抗難犯之色,建不拔之議”。

從宋朝三位傑出政治家的事功看中華民族精神風骨的塑造-出將入相

待真宗進至澶州南城時,又有人重提南避之計,寇準慷慨力爭道:“陛下不過河,則人心益危,敵氣未懾,非所以取威決勝也。”“今寇已迫近,四方危心,陛下唯可進尺,不可退寸!若回輦數步,則萬眾瓦解,敵乘其勢,金陵亦不可得而至矣。”形勢不可謂不嚴峻,寇準絕非危言聳聽。萬般無奈之下,真宗方渡河進入澶州城內,並登臨北城門樓,宋軍士氣為之大振。

真宗將軍事部署全權託付寇準,便返回城內,準當仁不讓,遂“承製專決”。但真宗並不完全放心,仍不時派人觀察寇準的動靜,聽說寇準正和人下棋飲酒,笑謔一如往常,方才安心。這正如淝水戰時,謝安與客人在建康城內官舍下棋,雖有故作鎮靜之嫌,但也是安定軍心的必要之舉,表現出了萬事有備的氣概。

儒家傳統倫理向來推崇“社稷為重、君為輕”。寇準在國家社稷危如累卵之際,毅然選擇保全社稷,即便是君主本人也要為此目的而服務,正是社稷之臣應有的價值抉擇。

寇準把主張南遷的王欽若首先派到了前方一線,卻忘記了這是真宗本人一手提拔起來的嫡系和心腹。訂立盟約後,心懷嫉恨的王欽若詆譭寇準,稱澶淵之舉為“城下之盟”,寇準所為實乃“孤注一擲”。寇準也終因這讒言被罷相外放。

後人不明所以、不查究竟,便盲目跟風附和,也認為寇準輕易將一國之君置於險地,難免“孤注”之譏。實則書生迂腐之論,正中奸佞之徒下懷!

只要是戰爭,風險就在所難免。衡諸宋遼兩國人力物力兵力,可謂勢均力敵,誰都沒有足以制勝的絕對優勢。作為具有深遠政治眼光和敏銳洞察力的執政大臣,寇準在綜合分析當時局勢、冷靜估計勝算,並作出嚴密防禦部署的前提下,經過深思熟慮,認為唯有真宗親征才能對整個戰局產生關鍵影響,所以才在親征問題上採取了近乎半強迫的手段。

宋人陳瑩中看得明白:“寇萊公豈為孤注之計哉?……兵將若此,則親征者所以激將士之用命。蓋親征之行,必兵強可也,財富可也,將能擒敵可也。一有不然,則委人主以危事曰:‘天子所在,兵無不勝。’此書生之虛論也。”親征絕不是毫無防備的“孤注一擲”,而是出於戰略全局考慮鼓舞士氣、振奮人心的關鍵一招。

從根本上說,“孤注”的讒言之所以能夠奏效,在於王欽若之流抓住了真宗的心理。

整個親征過程中,真宗的所有行動都是在寇準影響下進行的,行為上的消極被動實則反映了內心的極不情願。王欽若覺察到這一點,利用“孤注之喻”,擊中了真宗隱隱鬱積在胸的不滿,使其在親征期間膽怯恐懼的心理情景再現,徹底離間了他與寇準之間的關係。真宗在位後期,迷信天書符瑞之說,沉溺於封禪之事,種種荒唐舉措正是此種外強中乾心理的不良反應。

在宋遼兩軍士氣發生逆轉之際,寇準更有雄心抱負。他明白,困擾中原王朝數十年的宿怨必須了結,契丹對於宋室社稷的巨大威脅必須根本解決,這就必須要奪回幽燕失地。“如此,可保百年無事。不然,數十歲後,戎且生心矣。”御駕親征的提議尚有宰相畢士安、武將高瓊等人贊同,但此“百年無事之計”,卻只有寇準一人提出了。

直到百年之後,宋人方想起寇準這句話,不無感慨地嘆息道:“寇準之功不在於主親征之說,而在於當時畫策欲百年無事之計。向使其言獲用,不惟無慶曆之侮,亦無靖康之禍矣。”或許,只有志欲恢復漢唐舊境的王安石,才能理解寇準當時的心情吧。

一世偉人李伯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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澶淵之盟後百餘年而有李綱領導東京保衛戰的壯舉。雖然最終也沒能挽救北宋的滅亡,但此間所凝聚起來的強烈愛國熱情,無疑給早已衰朽不堪的趙宋王朝打了一劑強心針。

藝術天分極高的趙佶,是個極不稱職的皇帝,驕奢淫逸、耽於玩樂,重用蔡京、童貫等人,放任他們弄權壞政,導致政治腐敗、民怨沸騰。宋室王朝處於風雨飄搖之中。

李綱耿介秉正,直言敢諫,早年多次上疏陳政,要求革新政治、預防外族入侵,且始終不肯攀附蔡京一批人,以至於到四十多歲時還只是個掌管禮儀的普通官員。

宋廷為轉移內部矛盾,以收復失地為名,與遼人之敵完顏阿骨打訂立海上密議,宋金夾攻遼國,妄圖獲取燕雲之地。李綱撰寫《制虜論》,深入分析聯金攻遼的失策,認為“借使與之結約共亡契丹,安能保女真之不為患乎?”足以顯示其政治上的遠見卓識。

當其時,宋、遼、金三國,兩弱一強,宋朝政府若有半點戰略眼光,為自己安全著想,應設法協助遼國對抗金人。如擔心引起金人的反感,不敢援助遼國,則應一面在遼金之間保持中立,一面增強防禦力量應付未來變局。

聯金滅遼之策實乃錯到極點,無異於自尋死路,不僅加速遼的滅亡,更使其本身受到嚴重的現實威脅。這也再次表明宋室政府戰略上的無知,從立國開始直至走向滅亡,始終缺乏為國為民的長遠戰略考量。

在宋金夾攻遼國過程中,金兵每戰皆勝,而宋軍每戰必敗。宋不僅無助於滅遼,反而讓金人窺探到宋軍的腐朽無用,原來所謂中原富庶王朝竟如此不堪一擊!蔑視之情、覬覦之心,由此而生。

富庶而不強大,適足以招致兇殘的餓狼!遼國被滅後,金軍便立即將矛頭指向深受內亂困擾的宋國。

金人南侵之意昭然若揭,朝中大臣除打算割地賠款求和外,別無良策。只有身為太常少卿的李綱挺身而出,堅決反對和談,更堅決反對割地。認為“祖宗疆土,當以死守,不可以尺寸與人”,“安危存亡在呼吸間,非傳以位號,不足以招徠天下豪傑”。故而奏請趙佶禪位,“收將士心,以死捍敵,天下或可保。”

趙佶禪位欽宗後便倉皇出逃。不管趙佶是否已考慮在此時推卸自己的責任,李綱敢於向當朝天子奏請禪位,沒有真正大無畏的勇氣是絕做不來的。

面對已經渡過黃河的女真鐵騎,欽宗同樣慌作一團,和戰不決,時而下詔親征禦敵,時而欲離京逃避。綱則始終主張堅守,“天下城池,豈有如都城者,且宗廟社稷、百官萬民所在,舍此欲何之?”“今日之計,當整飭軍馬,固結民心,相與堅守。”東京能否守得住,與欽宗是否選擇留下來關聯甚大,李綱不得不反覆勸諫。

李綱的此番言論並沒有打消欽宗與宰執大臣的顧慮,他們還是一心渴望出逃避敵。李綱只得援引唐玄宗幸蜀導致宗廟毀於賊手為誡,且“以死邀之”。欽宗方勉強說道:“朕今為卿留。治兵禦敵之事,專責之卿。”

讀史至“今為卿留”四字,令人感慨萬千!蔡東藩先生亦驚歎:“試問為誰家天下?乃作詞語!”梁任公嘗言:“二十四史非史也,二十四姓之家譜而已。”史書可以是帝王的家譜,但天下就果真是哪個帝王一家的私有物嗎?或許,在享樂時帝王們把天下當成是自家的後花園,一旦災難來臨,他們便棄之如履,毫不憐惜。

但在心存社稷、胸懷天下之人看來,天下從來都是天下人之天下,而絕不是一人之天下;從來都是以一人治天下,而絕不是以天下奉一人。這便是寇準、李綱、于謙一類人物心中的“天下觀”。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講,在李綱那裡,欽宗不能捨棄天下,不能捨棄萬民百姓,不能逃避推卸自己的責任。所以他才敢於一再犯顏直諫。

欽宗是鐵了心要逃命的。李綱稍不留意,便又決意南狩,禁衛、車駕都已準備妥當。史載,李綱振臂急呼禁衛:“爾等願守宗社乎,願從幸乎?”在得到將士肯定答覆後,李綱再次向欽宗陳說利害:“今六軍父母妻子皆在都城,願以死守,萬一中道散歸,陛下孰與為衛?敵兵已逼,知乘輿未遠,以健馬疾追,何以御之?”上感悟,遂命輟行,命綱為行營使,以便宜從事。

欽宗感悟的,是形勢緊迫,此時出逃反不如留在城中安全。任命李綱為行營使,也只是讓他單獨去佈置守城計劃,多數官員都採取了袖手旁觀的態度。但不管怎樣,李綱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遂傳旨語左右曰:“敢復有言去者斬!”何其壯哉!又何其悲哉!

匹夫莽士之勇與讀書人具有理智之大勇實有天壤之別。無知者無畏,造就的多是李逵式的愚夫莽漢之勇;而真正有勇氣的人,“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他們必然是對自己的行為有著堅定信仰的人。

韓愈諫迎佛骨,“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奪三軍之帥”。李綱在勸阻欽宗出逃問題上寸步不讓,甚至不惜採取強迫的手段,“知有君父而不知有身,知天下之安危而不知身之有痼疾”,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體現了一種富有理性精神的勇敢,背後支撐的是信仰、責任和擔當。

李綱自認只是一介書生,並不懂得多少兵略,但在宰執大臣無一例外都在推卸職責之際,他毅然以一身擔起拯救國家危難的重任,有的只是滿腔的報國熱情,“但得眾生皆得飽,不辭羸病臥殘陽”(《病牛》)。

尤為難能可貴的,是李綱在兩宋交替時代所保有的讀書人的氣節。北宋末年,士大夫寡廉鮮恥,奔競日進,論議徇私,邪說利口,顛倒是非,隨時好惡,以取世資,更不知君臣之義。歷史的發展已然造成這樣一種汙濁不堪的大環境,徽欽二帝註定是亡國之君,而高宗也絕非中興令主,單憑李綱一己之力,很難使局面有大的改觀。

金兵稍有退卻,主和派重又佔據廟堂,李綱便被罷免了朝中職務,並被貶謫外放。當金兵再次兵臨汴京城下時,即將成為俘虜的欽宗想到了遠在貶謫之地的李綱,但任命詔書未到,北宋已然成為過眼煙雲,徒令人長嘯痛哭而已。

身處民族危機空前嚴重的時代,李綱出將入相,以一身系天下安危,多次為民請命,直言進諫,卻先後六次被朝廷貶斥,最後到了比寇準被貶之地雷州更遠的海南。但

始終未曾改變的,是他盡忠報國的初心。

朱子有言:“綱雖以讒間竄斥瀕九死,而愛國憂君之志終不可奪者,可謂一世偉人矣!”《宋史》雖出自元人之手,對李綱卻敬仰之極:“綱雖屢斥,忠誠不少貶,不以用舍為語默,若綱之心,其可謂非諸葛孔明之用心歟?”

春秋時,崔杼弒殺齊莊公,面對是否會為君主殉死的疑問,相國晏子答道:“君民者,社稷是主;臣君者,社稷是養。君為社稷死,則死之;若君為己死,非其私暱,孰能任之?”是說君主和臣子的責任都是社稷國家。如君主為社稷死,臣子可與之同死;如君主為一己私利而死,臣子就不可隨便而死。尤其在國家有變時,忠義之臣首先考慮的,是如何保存宗廟社稷。

當徽欽二帝被擄往金國遭受屈辱時,跟從而去的吏部侍郎李若水怒罵金人,被裂頸斷舌而死,誠可謂義烈死節之士。但一死了之於國事又有何補?李綱、宗澤等人忘死效忠,振奮人心,不以一死為已,實更有令後世欽佩之處。

千古一人虞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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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紙沾滿了岳飛父子鮮血的“紹興和議”,並沒有給南宋小朝廷換來夢寐以求、踏實持久的和平。他們不懂得,和平是需要靠實力爭取的,在強者面前,卑躬屈膝和搖尾乞憐絕帶不來真正的和平。

真正改變宋金戰略格局、形成均勢狀態的,是發生在和議之後二十年的采石之戰。

《宋史》有論:“昔赤壁一勝而三國勢成,淮淝一勝而南北勢定。允文采石之功,宋事轉危為安,實系乎此。”這場戰爭的實際指揮者,就是被毛澤東譽為“偉哉虞公,千古一人”的虞允文。

允文為人“慷慨磊落有大志,而言動有則度,人望而知為任重之器”。但在秦檜當政時,允文長期被摒棄不受重用,原因在於他一直反對向金人屈服,是積極的主戰派,且他與張浚同屬川籍,而浚與檜不和,頗受排斥。檜死,允文方被進用。

金主完顏亮大舉南侵,數十萬軍馬海陸齊發,意圖非常明確,不再像此前只是索要土地和賠款,而是要徹底滅亡南宋,“提兵百萬西湖側,立馬吳山第一峰。”而南宋則向來認為有和約可以依靠,長期不備邊事,致使金兵長驅直入,如走無人之境。

此時的前線戰場,負責專守江淮的宿將劉錡,雖是南宋初年的中興名將,但重病在身,駐守淮西的副將王權不戰自逃,頃刻之間導致兩淮失守。

南北對峙,守江必守淮,兩淮失守意味著江南不保。高宗驚慌無措,又欲航海避敵,幸得宰相陳康柏堅持抗戰,人心稍微。但宋軍第一道防線已然被攻破,不得已退守長江,南宋政權岌岌可危。

在此危急關頭,宋庭派樞密使葉義問督視江淮軍務,年已五十二歲的中書舍人虞允文得以參謀軍事。葉“素不習軍旅”,措置乖謬,實則犯了宋代多數讀書人的通病。

當允文匆忙趕到兵家必爭之地採石磯犒賞軍隊時,發現主帥王權已走,新任將領李顯忠尚未抵達,軍士們散處江邊,鬥志全無,解馬鞍盔甲坐於道旁,彷徨不知所止。

大戰迫在眉睫,與其坐以待斃,何如奮力殺敵,或有一線生機!古人言:“雖有誠信之心,不知權變,危亡之道也。”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允文謂坐等顯忠必誤國事,遂立即召集諸將,勉以忠義,曰:“金帛、告命皆在此,待有功。”眾將士看到文官尚且如此,若再不拿出武士的勇氣,有何面目苟活於世!都表示願意聽從指揮,與金兵決一死戰。

允文一介儒生,本是朝廷派去前線犒師的文官,並沒有臨陣指揮的職責,在主帥尚未就任、敵軍已然壓境的危急情況下,為避免國破家亡,乃應急權變,果斷地承擔起指揮作戰的重任,以文職身份激勵官兵作殊死的決戰,誠可謂豪傑之士、忠勇之臣。

此時卻有人提醒允文莫管這事,“公受命犒師,非受命督戰。責任所在,不可輕攬,他人壞之,公任其咎乎?”允文嚴厲斥責道:“危及社稷,吾將安避?”毅然自行權代主將之職,一面將散亂無所統轄的士兵,迅速集結在自己麾下,一面親自騎馬去採石渡口視察。

戰前,允文又進一步鼓舞官兵的士氣,“今怯戰亡走亦死,戰亦死,等死不如一戰。冐萬死求一生,轉禍為福,因敗成功。”同時他也鄭重宣佈:“當身先進死,與諸君戮力決一戰。”與士兵同生共死,更堅定了全軍上下作戰的決心,給這支鬆散的軍隊重新注入了生機。

實際交戰期間,允文親自到前沿指揮作戰,並激勵統制時俊道:“汝膽略聞四方,立陣後則兒女子爾。”俊聞此言,即揮雙刀出,“士皆殊死戰,無不一當百”,初戰告捷。

完顏亮眼見採石強攻不下,又獲情報後院起火,其弟完顏雍已被擁登帝位,自己進退失據,方寸大亂,在揮師直趨京口的途中被部下殺死。金人南侵遂以完全失敗告終。採石大捷直接造成金兵內部起鬨譁變,使得金主完顏亮死於非命,扭轉了宋金戰爭的總體趨勢。這也是南宋與金戰爭中唯一的一次完勝。

此時,從採石率軍馳援京口的允文前去統帥劉錡處探望病情,劉錡執手感慨說:“小恙何足掛齒,乃勞存問。朝廷養兵三十年,一籌莫展,而大功出閣下一儒生,我輩軍人愧死,誠無地自容。”高宗召見允文於行在,稱其為“朕之裴度也”。

允文忠貫日月、才堪大任,足以當得上“宋之裴度”的榮譽,但趙構卻難以與唐憲宗相提並論。憲宗能在異常困難的情況下取得削藩的巨大成果,重振中央政府的權威,成就“元和中興”;高宗卻總是在對金戰爭節節勝利之際一味苟合,割地賠款亦在所不惜。

採石一戰使允文獲得朝野上下極高的聲譽。此後,允文出入使相十餘年:擔任川陝宣諭使,與大將吳璘“議經略中原”,收復陝西州郡;拜相執掌朝政,汰兵練精,提高軍事實力,獎掖人才,選賢任能,一時人才濟濟,氣象更新。允文也成為孝宗一朝的“砥柱之臣”。

早年,允文在出使金國時,曾與金接待官比射箭,一發破的,可知他文人而具武略,確為非常之人。只因高宗苟安喜用奸相,才長久默默無聞,直到采石之戰,一鳴驚人,天下皆知。

從宋朝三位傑出政治家的事功看中華民族精神風骨的塑造-出將入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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