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如何與城市告別?

我們如何與城市告別?

停電之後

穆旦

太陽最好,但是它下沉了,

擰開電燈,工作照常進行。

我們還以為從此驅走夜,

暗暗感謝我們的文明。

可是突然,黑暗擊敗一切,

美好的世界從此消失滅蹤。

但我點起小小的蠟燭,

把我的室內又照得通明:

繼續工作也毫不氣餒,

只是對太陽加倍地憧憬。

次日睜開眼,白日更輝煌,

小小的燭臺還擺在桌上。

我細看它,不但耗盡了油,

而且殘留的淚掛在兩旁:

這是我才想起,原來一夜間,

有許多陣風都要它抵擋。

於是我感激地把它拿開,

默唸這可敬的小小墳場。

我們如何與城市告別?

我們如何與城市告別?


數十天前的一場暴雨,幾乎讓所居的小城衝上風口浪尖,交通的癱瘓自不待言,而且街道積水過深,淹沒了停在路邊的機動車店鋪,小民損失慘重。小區的地下車庫積水難排,一夜之間諸多豪車霎時陷在雨水的汪洋中。

面對突如其來的強降水,貌似城市管理者的應急預案不足,更深層次的是人們愈來愈對城市的依賴,習慣了別人有序的城市管理,付出了足夠應交的銀子,其他問題便是,城市高樓大廈裡的人們,恐怕早已遲鈍了來自外面世界的風風雨雨。

日本電影《生存家族》講述的故事,與之類似,劇情很簡單,始於尋常某天,城市突然停電了,一切與電有關的,都無法運轉,諸如交通、自來水,以及與個人生活息息相關的電冰箱、手機和電視等等,而且似乎暫時還解決不了。

家庭的意義是什麼?抱團取暖抑或躲避風雨。有個時期,突然去讀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其實恩格斯被藏在馬克思後面,他的“以愛情為基礎的婚姻才是合乎道德”的論述,又是那麼超前的言之鑿鑿。

我們如何與城市告別?

電影開始之前的都市生活,看似光怪迷離,反之則乏味單調。生活在東京的鈴木一家四人,包括一家之主,忙於公司蠅營狗苟冷淡寡言的男主人鈴木,在家默默無語操持辛勞的母親,以及有點悶騷的宅男哥哥,愛慕虛榮憧憬美好生活的妹妹。

好像文明如此不堪一擊,停電把許多東東打回了原形。想起許多年前的夏天,酷暑並沒有那麼炎熱,蟬鳴不已,樹蔭婆娑,蜻蜓近在咫尺。從不喜歡午睡,常常踩著青草曼妙的堤壩,去尋俯身可得的菱角,黑黑的外皮,雪白的肉身,頃刻滾入滾燙的嘴中,化為清涼。

於是現實猶可追,在堅持數日之後,鈴木一家決定騎自行車去鄉下,遠離生活多年的東京…然而就是在如此的逃離之中,一家人才像一家人,拋棄了手機、高鐵等等看似縮短距離的現代化工具,一家四口開始了親近大自然的抱團生存。

恩格斯的書讀正酣,翻頁兜轉,原來這革命先生的意思是要先消滅私有制。到那時,“男子一生中將永遠不會用金錢或其他社會權力手段去買得婦女的獻身;而這一代婦女除了真正的愛情以外,也永遠不會再出於其他某種考慮而委身於男子,或者由於擔心經濟後果而拒絕委身於她所愛的男子。”

我們如何與城市告別?

看樣幾乎所有的浪漫都是在假設的前提下,類似《生存家族》的災難表象下所要傳達的內核,停電之前的家庭,譬如現實中的諸多家庭,父親挺直腰板永遠奔波在賺錢的前沿,刷鍋洗碗帶掃地的母親,以及一直盯著手機抑或某寶的兒女。

是不是很有儀式感的相像,好在一場停電之類的災難降臨了,如今同樣的假設,一切皆有可能。瞬間被打回原始社會,高樓大廈,錦衣玉食,消逝不見,鑽木取火,挖野菜露宿野外,生活才剛剛開始。

離開了現代科技的便利,估計我們連仰首看星星的空閒也不能,那些閃爍不停千萬年前的靈魂,其實與它們俯瞰的人類一樣孤獨寂寞。況且只是為了拍照,而一閃而過,忽略掉的風景,其實才會漸漸充實我們被城市各種輝煌倦怠的心情。

原來沒有霓虹燈的夜晚星星是那麼美,男耕女織的田園生活,終究不可複製,恐怕這也是城市瘋狂推進的重要原因,物質的逐鹿,人性使然。電影的最後,已經適應父女情深家庭溫暖彼此重要的一家人,遙望著遠處,忽地燈火通明,來電了。

一片發自內心的歡呼,短暫的治癒,禁不起現代文明的考驗,迷失或許又週而復始。

我們如何與城市告別?

【 繪畫:劉明孝(中 國)】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