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分鐘120擊》:向死而生,瞬息芳華

在今年的戛納,《每分鐘120擊》最終錯失了金棕櫚,讓評委會主席阿莫多瓦為之落淚。

這位西班牙電影大師情緒化的反應,源於他作為同性戀者的身份。畢竟這部電影,絕對是不可多得的LGBT電影經典。

《每分鐘120擊》:向死而生,瞬息芳華

片名:每分鐘120擊

120 battements par minute

導演: 羅賓·坎皮略

編劇: 羅賓·坎皮略 / 菲利普·芒朱

主演: 納威爾·佩雷茲·畢斯卡亞特/阿諾德·瓦盧瓦/阿黛拉·哈內爾/安託萬·賴納茨/阿里爾·博倫斯坦

類型: 劇情 / 同性

上映日期: 2017-05-20(戛納電影節) / 2017-08-23(法國)

對於胖部這麼一枚大直男(無癌)來說,LGBT電影一直是無愛的領域。但《每分鐘120擊》非常不同。

排除它本身同性的標籤,這是一部艾滋病患者自救組織的抗爭史,也可以看作是艾滋病人、ACT-UP組織骨幹肖恩·達爾馬佐——一個虛構人物的傳記。

如果要給這部電影找參照,我不會選擇《費城故事》或者《春光乍洩》,它更像是《塞爾瑪》《風吹麥浪》或者《達拉斯買傢俱樂部》,充滿了思辨和力量;同性和艾滋病,讓電影比這些前作增添了向死而生的悽美。

1

革命

1990年代初的法國,艾滋病剛剛開始傳播。艾滋病人這個小眾的群體不但面臨著無人關注和理解的孤獨,更因為同性戀的身份遭遇公眾輿論的汙名化。

在這樣的環境下,ACT-UP(AIDS Coalition to Unleash Power)組織應運而生。

電影的第一場戲,他們衝進政府機構AFLS裝模作樣的抗艾滋活動,用假的血漿扔在主講者身上,並把他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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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他們抗議製藥公司為了盈利而不公開新藥,衝進去拋扔假血、粘貼標語,併發起公開的遊行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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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會質疑,ACT-UP這個組織似乎是在洩憤或者搗亂,對於真正解決問題完全沒有用。

但沒有他們,就不會有今天國際社會對艾滋病患者的關注,也不會有降至20%的艾滋病死亡率。

電影展現了當年他們所面對的法國:

在大街上張貼海報的組織成員被路過的男同質疑,認為他們在渲染艾滋病的可怕,給他們灌輸恐懼的想法;中學的校長反對在學校發放避孕套,認為這等同於支持學生濫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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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UP在面對一個社會的歧視和偏見,以及事不關己者的冷漠嘲諷。

說這是一場革命,因為這是一群被歧視與被拋棄者為自己的生存和權利發動的戰爭。

他們向尸位素餐的政府、貪婪推諉的製藥公司、冷漠歧視的社會宣戰,這樣的革命絕對不比任何一次革命分量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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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革命最悲壯的是,儘管結局未定,卻已註定了犧牲。

組織成員們固然是為了讓艾滋病得到控制、引起社會關注和警惕,但他們也希望能研究出好的治療方案,阻止死神無情的降臨。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組織成員死去。除了社會,他們還必須反抗無法抗拒的敵人——時間。

2

傳記

在這場革命中,肖恩·達爾馬佐是整個故事的串聯者,他對其他人的影響,也成為ACT-UP運動許多事件的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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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主席蒂博、蘇菲等人,他更提倡以激進的手段來彰顯艾滋病群體的存在,比如組織啦啦隊參與遊行、反對和製藥公司的近一步談判,甚至寫大字報抨擊組織成員“保守主義”等。

這並不是個討喜的形象,畢竟近現代以來的革命中,是甘地、曼德拉和馬丁·路德·金這些溫和派人物更受讚譽。

但習慣於直接解決問題的肖恩有著感性而狂熱的靈魂,是組織所有運動的急先鋒,在執行方面他的作用無人能比。

他的病情惡化比其他骨幹來得都要重,更讓他有時不我待的急迫感,無法忍受溫和派蒂博等無休止的“扯皮”。

當年輕的傑瑞米病故,肖恩在遊行中聲嘶力竭地喊著口號,彷彿也是給自己生命的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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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這個組織視為一個革命團體,肖恩或許是最接近於英雄的那個人。

在肖恩身上,導演寄託了最多的創作訴求。尤其是後半段病情惡化之後,他展示出除了組織生活以外的個人世界,以及最終走向死亡的恐懼和悲涼。

如果從人物傳記片的角度來看《每分鐘120擊》,導演後半段略顯冗長的佈局還是頗為動人,這讓肖恩的形象更加豐富而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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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敏感而孤獨的,十六歲第一次和自己的老師做愛就感染了艾滋,因此對使用避孕套有近乎苛刻的要求。

他試圖拒絕住進愛人內森的公寓,甚至對其“照顧”自己的說法感到不快,即使他已經病得渾身乏力。

當他躺在病床上,來探病的蒂博當做玩笑地提起世界艾滋病日的活動方案:某人希望用假血將塞納河染成紅色。在當天夜裡,肖恩真的夢見了一條被染紅的塞納河,那是他近乎無窮盡的反抗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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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一句詩,“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3

生命

“每分鐘120擊”,導演稱是浩室音樂(house music)每分鐘的鼓點數,每次ACT-UP行動之後,組織成員都會跟著這種音樂縱情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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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數字,也是人在亢奮狀態下每分鐘的心跳聲。對於這些隨時面對死亡的艾滋病人來說,這樣的心跳是最寶貴的財富。

這些艾滋病人是最有理由放棄生命的人,他們要面對不斷下降的T4指數(免疫淋巴細胞數量)、面對逐漸長出的卡波濟瘤(艾滋病人常見皮膚病);那個時代甚至有宗教人士著書認為艾滋是對墮落者的懲罰,他們死不足惜。

他們是那個時代的麻風病人。

《每分鐘120擊》:向死而生,瞬息芳華

但是在《每分鐘120擊》裡,他們的生命卻比我們任何人都真實,像煙花一樣綻放得無比耀眼,他們的心率,就像鼓點一樣有力、激越、密集。

肖恩第一次登場的時候,是一個激揚、鬼馬的大男孩,他帶著壞笑講述為什麼要把AFLS的官員給銬起來;

面對自稱不是同性戀、不會得艾滋的女中學生,他一把摟住內森吻了上去,把女孩嚇跑了,也把自己拉進了和內森無比絢爛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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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讓我們目睹了肖恩被艾滋病殺死的全過程。我們看著他剪去頭髮、眼神渙散,對任何耗費時間的組織活動都感到憤怒;最終躺倒在病床上,痛苦無力難以動彈。

《每分鐘120擊》歐洲式的冷靜旁觀氣質,讓電影具有寫實的冷意。死亡,如影隨形地糾纏著這一批病人們。但也只有有可能失去生命的人,才真正明白生命的寶貴。

在ACT-UP的會議上,他們保護每個人發言的權利,為了不被掌聲蓋過說話聲,所有贊成的人都以打響指的方式表達。每個生命在這裡都得到了最大的尊重。

《每分鐘120擊》:向死而生,瞬息芳華

電影中,ACT-UP一共有三次遊行,具有完全不同的氣質。

第一次是LGBT人群的“驕傲遊行”,肖恩和組織成員組成啦啦隊,揮動著粉色的綵球在街上吶喊著“放心吃藥,放心做愛”;最後的生命裡,他們要把別人幾十年的精彩,在幾年內全部活出來。

《每分鐘120擊》:向死而生,瞬息芳華

第二次是傑瑞米的去世,死亡的陰影實在地籠罩著所有組織成員,他們用傑瑞米的遺照試圖喚醒冷漠狹隘的旁人。

第三次是在世界艾滋病日,ACT-UP在巴黎市中心高喊著“密特朗(時任法國總統),劊子手”,在廣場上躺下彷彿一片屍體。他們正走向且無所畏懼地面對著死亡,卻無法忍受自己毫無意義地死去。

《每分鐘120擊》:向死而生,瞬息芳華

三次遊行,從綻放,到凋謝,再到迴響,這就是艾滋病人的生命的樣子:向死而生,瞬息芳華。

肖恩死後,他的骨灰在組織行動中被攜帶,並拋灑在官方組織大吃大喝的宴席上。死後的肖恩,以最高調、最悲壯的形式參與了組織的行動,他的生命在這裡得以延續和昇華。

希望影迷們務必不要因為《每分鐘120擊》的LGBT題材對其望而卻步。實際上,該片更像是關於革命者悲壯的傳記,是戰士與無敵巨人對戰的現代史詩。

電影無比推崇的生命價值,是革命者們最後的武器。

在這些人身上,你會找到我們所迷失的對生命的珍視、對生命價值的把握。每分鐘120擊的節奏,是每個人生命深處的共鳴。

《每分鐘120擊》:向死而生,瞬息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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