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小曼壘在心裡的城牆遠沒有她以爲的堅固

馮小剛將《芳華》搬上熒幕後,我特意去看了原著,倘若將其看成心理類小說的話,何小曼無疑是真正的女主。

她一生坎坷,六歲那年父親自殺,母親帶著她改嫁,她從爸爸的掌上明珠變成母親的拖油瓶,為了不受“煎熬”離開家進入文工團,本以為會是新生活,卻是新的被人嫌棄和欺負的生活。

文工團裡唯一給過他溫暖支持的劉峰因為“觸摸”事件被下放伐木連後,她也因為一個謊言被下放戰地醫院,中越戰爭中揹著十五歲的傷員走了十多里地後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卻在宣傳的過程中突發精神分裂,住院期間丈夫戰死,很多年後陪在所愛劉峰身邊,他亦因腸癌離世。

在那些無數的冷漠、排斥、擠兌以及各種傷害裡,她安然從中脫離,因的是登峰造極的心理防禦。

小曼在父親自殺母親改嫁後,漸漸學會了用一定的方式調整自己的期望與現實之間的矛盾,以減少和免除內心的痛苦,這便是所謂的心理防禦機制,小曼在她坎坷的人生中將其運用到極致。

《芳華》:小曼壘在心裡的城牆遠沒有她以為的堅固

1.合理化

為了保護自我而拒絕接受現實,是合理化的核心。

合理化是指個體在遇到讓自己心理不舒服的情形時,會尋找讓自己心理更舒服或者可以接受的原因,以將不舒服化解。

何小曼合理化的程度讓我驚歎。

在繼父家裡,母親低聲下氣的生活,小曼亦只配吃破皮露餡的餃子,當她為此不悅時,母親給的安慰是“你還嫌姆媽不夠難,是吧?還要和他們作對,為難我,是吧?”懂事的小曼聽到這句厲害話會立馬在心裡立誓不讓母親為難。

伴隨著母親對繼父的低聲下氣,小曼的“誓言”一次又一次直接或間接被強化。

這也成了小曼在那個家裡受盡委屈最合理的解釋,每當覺得不公時,她便在心裡快速合理化,如此她便好受一點。

2.轉向自身

所謂轉向自身是指個體通過將不滿、憤怒等情緒指向自己,以掙脫痛苦。小曼便是如此,她潛意識裡有求死之心,熱愛生病、熱愛傷痛、熱愛危險。

“紅毛衣”事件後,江南三月天的夜晚,小曼將自己放在半盆浴缸的冷水裡泡,直到身體涼透,發起高燒,才在父親去世後的十年時間裡第一次和母親有了肌膚之親。

母親改嫁後,小曼會用傷害自己來逃避現實中的痛苦,對於愛和關注求而不得,後來進入文工團,為了不被孤立,她跟著大家一起醜化自己。

弄堂裡認得的人都說何小曼是拖油瓶,家裡的保姆用“村裡的狗”來形容她,五歲大的弟弟說她是天底下最討厭的人,於是她也覺得自己討厭,她對於大家對她的厭惡產生認同,甚至於母親打她,她也會覺得打得好。

3.投射

小曼想要關愛,她羨慕和嫉妒被很多人疼愛的林丁丁,那樣的林丁丁是很多人的掌上明珠,而她只在六歲以前,父親在世時做過掌上明珠。

小曼愛劉峰,因為他給過她除了親生父親之外,沒有人給過的溫暖和踏實。她將對於父親的那種依戀投射在劉峰身上。

因而劉峰從文工團的離開讓何小曼開始對自己的身世和周遭世界厭倦,乃至感到悲哀。

《芳華》:小曼壘在心裡的城牆遠沒有她以為的堅固

4.壓抑

弗洛伊德說,壓抑是所有防禦的鼻祖。

何小曼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憤怒、不滿,壓抑著她對愛情的渴望 ,對溫暖、關愛、安慰的渴望。

她沒有開懷大笑過,亦沒有放肆哭過,喜怒哀樂都沒有那麼明顯,父親走後她再沒有向誰大大方方表達過自己的需求或是索要過什麼。

在劉峰下放伐木連的那個夜晚,她壓抑著向他討要一個“抱抱”的衝動,帶著遺憾和劉峰告別。

我們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小曼不是不會哭,而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對她來說,怎麼哭都沒有用,因此只有將眼淚和悲傷都壓抑。

小曼是愛劉峰的,也許從她在大家嫌棄的眼光中向她伸出手開始,可是她一直壓抑著,就像她小時候不能伸筷子夾完整的餃子一樣。

大概在劉峰得癌症之前的每一次相見都壓抑著,因為,劉峰對她沒有愛,縱然在劉峰時日不多時相守,她終究沒有得到過想要的愛情。

5.否認

所謂否認,是個體會將已經發生的令人痛苦的事實,無意識的知覺為不存在的東西,以減少或避免內心的不安、焦慮等。

縱然小曼有一個讓她淚流滿面的母親,但是小曼一直否認母親對自己的不夠關心和傷害。

在她心裡母親是愛她的,母親所施捨給她的那點微不足道的關心都會讓她高興很久,也回味很久。比如在繼父家裡,母親夾的一塊肉被她像狗埋骨頭一樣埋在米飯裡,離家時給她梳頭髮,兩週後才不忍的拆洗。

小曼需要以此證明母親很愛她,從而否認母親對她的忽視和漠不關心。

母親的那個讓她幫繼父買藥的長途電話,讓她對奢求母愛這件事徹底死心 ,她一句“媽媽,再見”在二十歲上選擇做了孤兒,從此將母親和繼父給她的姓還回去,成為小曼。

如此,她依然在通過否認安慰自己,是她說了“媽媽,再見”,是她自己不要了,不是母親不愛她。

只是,她終是明白,只有她放棄了,不再抱著希望,亦不會再被傷著心,從此“刀槍不入”,一句“媽媽,再見”,對小曼而言是“放下執念,即刻安心”的解脫。

6.退行

在文工團,朱克當眾一句“她是餿的”她平靜的像個局外人,彷彿朱克說的不是她何小曼,而是別人。

小曼第一次偷穿了紅毛衣時,母親一句,“要面孔不?”和甩手的兩把掌之後,小曼“生病”了,高燒不退,這樣的一種退行,深入貫徹了“身體難受了,心就顧不上難受了”的宗旨。

小曼在目睹了一操場的鮮活生命一夜之間倒下後,在經歷屍體堆裡找劉峰的心理創傷後開始精神恍惚,最終在一首《再見吧,媽媽》的歌聲裡退行到幼時剛進繼父家因偷聽兩人歡愛被訓斥時的自我防禦狀態——關上門,背貼門站著,怎麼叫都不開。

而母親像當初一樣的那句“曼曼,開門吧。”是告訴她沒事,可以開門了,她才開了門。

《芳華》:小曼壘在心裡的城牆遠沒有她以為的堅固

7.

我始終無法想象,小曼在前一天還看著一操場生龍活虎的人,第二卻要面對一操場的死屍是什麼樣表情和心理,更無法想象她是如何在死人堆裡翻找劉峰的。

從她以一個拖油瓶的身份進入那個弄堂開始,她便在心裡壘起城牆好讓自己堅強一點,進入文公團之後她又將它的城牆再次翻新,她一直以為她的城牆足夠堅固,自劉峰一抬手敲開她的城門開始,她的城牆便一年一年的破損,直到被攻破,她才恍然覺得,原來她壘在心裡的城牆遠沒有她以為的牢靠堅固。

如果說從小到大受的那些委屈和區別對待讓她變形,讓她在人格上有所欠缺,那麼那場戰爭對她而言無疑是致命的一擊,成為英雄,成為很多人的”掌上明珠“後,多年夙願實現,卻不是她想要的樣子,一曲”再見吧,媽媽“將她多年心傷再次挖掘,於是,小曼就那樣生病了,儘管作者說,小曼突發精神障礙,可是似乎更接近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的表現。

小曼坎坷的一生中,在不被接納的那些日子裡習慣性的使用心理防禦,不管是合理化、否認、投射、轉向自身還是別的,都將其發揮到極致。

就像弗洛伊德觀點中所指出的“經過調整,使人們同時接受自我慾望和現實的要求,從而不致引起情緒上的嚴重痛苦和焦慮。”可是,心理防禦機制倘若使用不得當,會使衝突和壓抑以症狀的形式表現出來。

小曼突發精神分裂,對當時的她來說也是一種防禦,那樣便阻隔了她內心因為戰爭而留下的痛苦記憶。

一個混跡江湖的治癒系井姐,堅持暖心,專注情感治癒和心理科普,偶爾寫寫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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