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州市有193個村無醫生,鄉鎮衛生院缺編率超三分之一

“沒人打理,門口的草長了一茬又一茬。”望著村委旁嶄新的衛生站,大門緊鎖,無人坐診,梅州市梅縣區鬆口鎮中井村村委委員黃德珍嘆息道。該村20多年來一直沒有村醫,本想通過新建規範化衛生站“築巢引鳳”,結果沒引來醫生,村委卻因此背上了債務。

早在2015年,廣東省就出臺了《廣東省進一步加強鄉村醫生隊伍建設實施方案》和《關於做好村衛生站公建民營規範化建設的通知》,要求原則上1個行政村設置1間村衛生站,每個村衛生站至少應有1名鄉村醫生執業,力爭3年內完成村衛生站公建民營規範化建設工作。三年過去,許多地方公建規範化衛生站建好了,卻成了“空殼”,村醫空白問題依舊難解。

梅州市有193個村無醫生,鄉鎮衛生院缺編率超三分之一

中井村衛生站建成大半年,至今閒置。

缺村醫:一鎮有21個“空殼”衛生站

嶄新的標牌,鋪滿藍白色瓷磚的外牆,遠遠望去,中井村衛生站頗為簡約雅緻,只是門前長滿了荒草。站內乾淨整潔,設有診斷室、注射配藥室、家庭醫生簽約室、藥房等,但都空空如也。自從2017年11月建好後,該衛生站大門便一直緊鎖,牆上懸掛的宣傳欄中村醫一欄也是空白。

中井村支書沈祝珊告訴南方農村報記者,中井村集體經濟薄弱,集體收入一年只有3.5萬元。村裡之前沒有衛生站,村委花了3.81萬元從村民手中買下了地塊。新建衛生站總計花費20萬元左右,財政補貼了11萬元,其餘費用由村集體承擔,為此,沈祝珊和其他村幹部墊付了五萬多元。目前仍拖欠施工隊4萬多元,需三年內付清。“建成半年多了,一直沒有醫生過來。”沈祝珊無奈道。

沒有村醫的苦,黃德珍深有體會。她的孫子2歲時,有天夜裡12點半突然嘔吐,不得不連夜找人開車送到鎮衛生院,“要走近20公里的山路”。黃德珍介紹,中井村有630多人,常住人口300多,其中一半是老年人。沒有村醫,村民看病不得不跑到鎮上或梅縣,“因交通不便,村民不舒服都是能拖就拖。”

無獨有偶。距離中井村2公里多的鬆口鎮下井村,嶄新的衛生站同樣大門緊鎖。村民沈大哥告訴記者,下井村有800多人,常住200多人,多為老人。“村裡沒有村醫,只有一個沒有行醫資質的村民開了間小診所,平時治些感冒發燒的常見病,“但很多村民也不放心找他看病”。

在梅縣,像中井村和下井村這樣的情況並非個案。據梅縣區衛計局副局長梁碧梅介紹,該區355個村,除鎮衛生院所在地外,共建有305間規範化衛生站,其中30多個是村醫空白村。鬆口鎮40多個行政村中,新建衛生站13個,改建30多個,其中21個村衛生站是“空殼”。

後繼乏人是村衛生站的另一種命運。梅州市衛計局醫政科科長汪永光介紹,梅州市2042個行政村中有193個村醫空白村,執業村醫中超過60歲的有700多人,而近些年,醫學院校畢業生註冊為鄉村醫生的僅100人左右,缺口較大。

招人難:降低准入門檻仍無人應聘

“與大多數人想象的不同,基層醫療機構實際的診療量很大。”汪永光介紹,2017年,梅州全市總診療量2131.9萬人次,鄉鎮衛生院和村衛生站等基層醫療機構的診療量達1442.1萬次,佔了全市總數的2/3以上。

為加強基層醫療機構建設,梅州市在廣東率先開展“基本醫療和基本公共衛生示範鎮”創建活動,並把村衛生站升級建設工作列入2017年市政府十件民生實事,投入約3億多元開展公建規範化衛生站建設工作。截至2017年底,梅州市應建的1888個村衛生站已全部實現公建規範化建設。

相比之前無規劃、基礎設施差的村醫自建衛生站,公建規範化衛生站實現了外觀標識統一,內部功能科室設置規範,基本醫療設備配備齊全,面積基本上都達到80平方米以上,村醫的工作環境得到了極大改善。“但最大的短板是缺人,很難引進醫生到村衛生站執業。”汪永光坦言。

按規定,新進入村衛生站從事預防、保健和醫療服務的人員,應當具備執業醫師或執業助理醫師資格。而梅州市2500多名村醫中,只有六七百人持有執業醫師或執業助理醫師資格。為此,梅州市降低村醫准入條件,聘用國家承認學歷的大中專醫學畢業生(符合參加執業助理醫生資格考試的條件)到村衛生站工作,在鎮衛生院的指導下執業,五年內沒取得執業助理醫師資格的,予以解聘。但仍鮮有人來應聘。“有個興寧衛校畢業的醫學生,我們勸說了半天,他還是不願意來。”鬆口鎮衛生院相關負責人無奈道,新招聘的村醫這幾年也走了好幾個。

為了解決衛生站缺人的問題,當地也嘗試讓鎮衛生院醫生掛靠村衛生站,下村為村民服務,但效果甚微。下井村衛生站便有一位鬆口鎮衛生院的醫生駐點,但一個月只下來兩三次,簡單做下體檢、慢性病尋訪,無法解決村民日常的看病需求。“鎮衛生院也缺人,醫生護士平時都是連軸轉,根本無暇顧及村衛生站。”梁碧梅說,梅縣區桃堯鎮衛生院的招聘信息在網上掛了3年,一直沒人應聘。據統計,梅州全市鄉鎮衛生院的缺編率超過三分之一。

此外,梅縣區鼓勵那些到了退休年齡但身體條件較好的老村醫繼續坐診,但省每年補助給村衛生站的2萬元無法撥付給他們。“這讓有些老村醫心裡不平衡,不願幹。”梁碧梅說。

提建議:培養本地村醫實現鎮聘村用

與中井村、下井村的“空殼”衛生站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位於梅縣區新城的程江鎮扶貴村有7個衛生站多名村醫。經濟發展的不平衡,帶來基層醫療衛生資源的不平衡。村醫也在“用腳投票”。

梁碧梅介紹,村醫收入主要分三部分:一是省財政補助,自2017年起每個行政村每年補助2萬元;二是公共衛生補助,按服務人口和項目數量補助,“今年人均基本公共衛生服務經費補助標準是55元,許多村醫沒能力做那麼多項服務,只能拿其中的5-10元”;三是診療費,與接診量直接掛鉤。“目前農村常住人口少,業務量不大,很難養起一個村醫。”

與此同時,村醫的養老問題也尚未得到解決。廖承業在鬆口鎮洋坑村衛生站工作一年多,服務1800多名村民,一年收入約三四萬元,但養老一直是他的“心頭病”。“我們必須自己買養老保險和醫保,一年需近六千元。”廖承業表示,希望財政能解決村醫的社保問題。對此,梁碧梅回應稱,“這需要省級層面統籌考慮,光靠地方很難解決,財政壓力太大。”

汪永光則建議,要加強頂層設計,統籌基層醫療衛生資源配置,把鄉村醫生納入鄉鎮衛生院編制內管理,實現鎮聘村用,由財政對其兜底保障,解決待遇和養老問題;通過統一調配、輪崗培訓,提高村醫業務能力;同時,國家也要加快執業醫生和執業助理醫師資格分級考試的探索步伐。“偏遠山區村也可通過村集體派人參加鄉村醫生培訓,執證上崗,培養本地村醫人才,兼顧家庭。”鬆口鎮衛生院主要負責人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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