蝨、壁蝨、刮蝨子

現在說起蝨子,孩子們怕是設有一個人認識了。

但我們小時候,直到上世紀五十年代,蝨子都是我們身邊幾乎是形影不離的“朋友”。在舊太原縣地區,往日曾流傳著好多關於村莊的童謠。其中有兩句,一句是“木廠頭,蝨子爬下一炕頭”,另一句是“龐家寨,蝨子爬下一脊背”。撇開其蘊含的鄉土民俗意味不說,單從這兩句童謠的字面上,就可猜到當年蝨子和鄉土百姓的生活是何等的密不可分了。

蝨子,是一種終生寄存在人身上的吸血小蟲。它只有小米粒大小,可以寄生於人體的任一處隱蔽的地方,如衣縫中,如頭髮中。它生命週期不長,一生也就活幾十天,但繁殖能力卻特強。其產的卵牢固地附著在衣服或頭髮上,白森森一溜或一片。剛孵化出的小蝨子,老百姓叫蟣孑,也是白色的。待蝨子長大後,便變成灰黑色的了。

壁蝨,其實和蝨子並不同類。它大小和蝨子差不多,但身體是紅褐色。它白天藏身於各種縫隙中,如牆縫中(這也正是老百姓將它叫作壁蝨的原因),如炕縫中。待晚上人入睡時,它才爬出來咬人。壁蝨爬過的地方,會分泌一種有特殊臭味的分泌物,故其大名就叫“臭蟲”。壁蝨初咬人時人並無感覺,待你知覺癢癢,伸手抓撓時,它早已逃之夭夭了。

蝨、壁蝨、刮蝨子

蝨子和壁蝨,都以吸食人血為生。相較而言,蝨子咬人後的症狀較輕。成堆的蝨子叮咬之下,人體反而變得麻木,甚至連癢都不明顯了。在太原郊區,人們就用“蝨子多了不咬人”來形容那些負債太多,負債人反倒無所謂了的情形。而壁蝨咬人以後,既癢又痛,有種火燒火燎的感覺。人與這兩種吸血蟲,生來就是仇人。由於它們的生活習性不同,對付它們的辦法,也就不同。蝨子與人,打的是“陣地仗”。它的一生,活動範圍很有限,且反應遲鈍,爬行特慢,故很容易被找到。天氣暖和時,只要隔段時間將單衣褲用開水燙一下,就可保些日子相安無事。天冷時,大多數人家棉衣褲僅此一身,一個冬天再不換洗,面對蝨子的肆虐,只能採用笨辦法一一捉。暖暖的冬陽下,向陽背風處,享受冬閒的老人們,邊曬太陽邊寬衣解帶尋蝨子,幾乎是那時鄉村中普遍的風景。夜晚油燈下,母親抱著孩子們的衣褲,翻出裡子來,細心地順著衣縫尋蝨子,也幾乎是尋常百姓家常有的畫面。尋到了,捉住了,用兩個拇指甲蓋夾住一擠,“叭”的一聲,一個俘虜便處死了。若逮住一堆蟣子,則會“叭叭”的擠好一陣。若某聲“叭”過後,指甲蓋上迸濺出一小灘血,那就說明這個俘虜剛剛逮了人的便宜。

蝨、壁蝨、刮蝨子

蝨、壁蝨、刮蝨子

相對於蝨子來說,對付壁蝨要更困難一些。這主要是由於壁蝨與人類打的是“游擊戰”,它神出鬼沒,咬人一口便遁之無形,人們很難捉到它。當年,除用灰、泥將炕縫及坑周的牆縫儘量抿得嚴實點加以防範外,家鄉還有一個老人們傳下來的治壁蝨的土辦法。即在夏秋季節,採一些黃豆或黑豆的葉子,鋪或貼在壁蝨出沒的地方,有些父母乾脆就在睡著的嬰幼兒周圍鋪上一圈。這樣,壁蝨只要爬上豆葉,便會被葉片上的絨毛粘住再不能動撣。小時候,記得家中也用過這個辦法。但好像僅偶有所獲,並不是十分有效。

壁蝨難以對付,還在於這種可惡的小蟲子不僅壽命比蝨子長,而且十分耐飢,據說一年不吸血仍可存話。對這一點,我深有體會,且記憶猶新。1964年,我在太原十五中讀高中。那年暑假,為補貼家用,我與幾個同學相約跟一個攬工頭去太鋼清理管道。當時安排的住處是一箇舊工棚,裡面支著一溜床板,上面鋪著草簾,地上則落著厚厚的塵土,一看就知好久沒人住了。那晚,幾個人閒扯一通後紛紛躺到床上。不料剛睡下不久,就覺身下忽忽梳梳有什麼東西在活動。未幾,身上便有幾處癢了起來,一摸,已是好幾個大疙瘩。雖然已有好幾年沒這種經歷了,但直覺仍告訴我:有壁蝨!那一晚,我們六七個人在那些餓瘋了的壁蝨攻擊下,幾乎都是一夜沒閤眼。第二天大清早,我們就將所有草簾拉到院裡,一把火點了。中午回來,又從食堂打了好幾盒開水,將床板抬到院裡澆了好幾遍。最後,拿磚頭一敲,看著就有壁蝨從床板縫裡掉出來……

由於生活環境的不斷改善和衛生習慣的極大改變,蝨子、壁蝨,還有跳蚤,遠離我們的生活已有五十多年了。網上雖有篦子在賣,但人們怕也不是用它來“刮蝨子”了。如今的孩子們不知蝨子為何物,真是幸運得很。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