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只活一天,它們明艷動人

它們只活一天,它們明豔動人

它們只活一天,它們明豔動人

楚楚、采采、采衣、如雪,這些都是常見的名字,尤其是在武俠小說中,這些名字往往與那些靈動如水的姑娘有關,帶給我們無限遐想。而實際上,這些聽起來那麼美的詞,最開始是用來形容一種小昆蟲——蜉蝣。

蜉(fú)蝣(yóu),它具有古老而特殊的形狀,是最原始的有翅昆蟲。它的英文名字很美,叫做mayfly,所以,它是一種屬於五月的小蟲。

西漢戴德在《夏小正》中寫道:“五月蜉蝣有殷。殷,眾也。蜉蝣殷之時也。蜉蝣者,渠略也,朝生而暮死,有何也,有見也。”意思是說,五月蜉蝣眾多,它們是水生的小昆蟲,朝生暮死。

它是最原始的昆蟲,也是壽命最短的動物,它紛飛在五月,從水中生出。儘管它是如此渺小,儘管它存在的時間如此短暫,但是卻被我國古代文人真情以待,留下來無數傳唱千年的詩篇。它幾乎集合了所有讓文人動情的字眼,所以,它在古詩文中的高頻亮相我們完全不必意外。

而《詩經》的這一首蜉蝣詩,是關於蜉蝣的最早描寫,也幾乎敲定了這種小蟲子的命運絃音。

毛詩序:《蜉蝣》,刺奢也。昭公國小而迫,無法以自守,好奢而任小人,將無所依焉。

孔穎達正義:言蜉蝣之蟲,有此羽翼,以興昭公君臣有此衣裳楚楚也。蜉蝣之小蟲,朝生夕死,不知己之性命死亡在近,有此羽翼以自修飾,以興昭公之朝廷皆小人,不知國將迫脅,死亡無日,猶整飾此衣裳以自修絜。君任小人,又奢如是,故將滅亡。詩人之言,我心緒為之憂矣。此國若亡,於我君之身當何所歸處乎?

毛詩序說,《蜉蝣》這首詩,是用來諷刺統治階級的奢侈。孔穎達說,在這首詩歌中,用蜉蝣的羽翼來比喻曹昭公君臣的衣裳華美。蜉蝣這種小蟲,不知道自己死到臨頭,還在修飾羽翼,就如同朝廷裡那些小人,不知道國家將要滅亡,仍然奢侈度日。君主不明,任用小人,國家滅亡是必然結果,詩人所言,是為國擔憂。

楚楚,鮮明貌,《說文》解釋說:“會五采鮮色也”,所以衣冠楚楚即是形容衣服顏色鮮豔、多彩、明麗。

然而古來解詩經者,說法各異。關於《蜉蝣》這首詩,有學者提出了不同看法。

朱熹《詩集傳》:" 此詩蓋以時人有玩細娛而忘遠慮者, 故以蜉蝣為比而刺之。言蜉蝣之羽翼, 猶衣裳之楚楚可愛也。然其朝生暮死, 不能久存, 故我心憂之, 而欲其於我歸處耳。序以為刺其君, 或然未有考也。"

方玉潤《詩經原始》:" 蓋蜉蝣為物, 其細已甚, 何奢之有? 取以為比, 大不相類。天下刺奢之物甚多, 詩人豈獨有取於掘土而出、朝生暮死之微蟲也? 即以為玩細娛而忘遠慮, 亦視乎其人之所關輕重為何如耳。”

朱熹說,這首詩大概是因為時人只顧遊樂而沒有長遠考慮,所以用蜉蝣來比喻進行諷刺。說蜉蝣的羽翼像豔麗的衣服,然而朝生暮死不能久存,所以心生憂慮,聯想到自己的命運。毛詩序說是諷刺國君,朱熹不這麼看。

方玉潤解釋說,蜉蝣這種動物,微小到極致,有什麼奢侈的呢?天下間可以用來諷刺奢侈的事物多得很,詩人哪裡會偏偏選取蜉蝣這種掘土而出、朝生暮死的小蟲。就算是如朱熹所說只顧遊樂而沒有長遠考慮,也是在看當時人所看重的東西為何如此罷了。

儘管朱熹和方玉潤的看法有所分歧,但都否定了《蜉蝣》這首詩是諷刺奢侈之風,而強調了蜉蝣朝生暮死,感慨人生短暫。

當代學者程俊英認為:“這是一首沒落貴族嘆息人生短促的詩。在這位感傷的詩人看來, 蜉蝣的朝生暮死, 與人的‘生年不滿百’是一樣的, 都逃不出死亡的規律。”

以蜉蝣來嘆息人生短促合情合理,就好比莊子在《逍遙遊》中講到“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這種境況確實悲涼。所以自古以來人們對於蜉蝣的朝生暮死充滿同情和感傷,我不禁想到,蘇子與客漁樵於江渚之上,船上客便是悲觀地說道:“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蘇軾聽了之後卻說:“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

至於蜉蝣,它的一生只等於一天,那麼在這一天裡,它是如何度過的呢?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蜉蝣的羽翼,華美豔麗,多彩動人。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采采,是多的意思,蜉蝣的翅膀,層層疊疊,如同許多衣服那樣華麗。

蜉蝣掘閱,麻衣如雪。“閱”通“穴”,掘閱即是挖穴而出。蜉蝣從地下挖土而出,輕輕舞動雪白的麻紋衣服。

在《詩經·曹風·蜉蝣》中,這種昆蟲的原始意象是如此的微小而震撼人心——它們只活一天,它們明豔動人。聯想到我們自己,也只能說出一句“於我歸處”啊!

它們只活一天,它們明豔動人

下期預告:蟬

湖上西風急暮蟬。夜來清露溼紅蓮。少留歸騎促歌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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