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讀史之大唐(94):人們眼裡的大英雄、大豪傑,有一個共同特點

輕鬆讀史之大唐(94):人們眼裡的大英雄、大豪傑,有一個共同特點

柏楊《白話資治通鑑》

第一篇 創始團隊:最初的神明(94)

李世民這次不算著名的水攻,實在是一場精妙的暗戰。

關於這場戰鬥,各方面記載既不夠詳細、又充滿矛盾。此前已有文章羅列相關史料對比分析。比如《舊唐書·劉黑闥傳》記載,李世民明確交待在敵人‘半渡’時放水。《新唐書·劉黑闥傳》的說法是‘須賊度,亟決之。’這個有點含糊,可以理解為過河後趕快放水,也可以理解為開始渡河即放水。

第三種就是司馬光的說法:雙方打了大半天、還在激烈戰鬥的時候,大水抵達戰場(‘猶格戰。守吏決堰,洺水大至,深丈餘’)。《舊唐書·太宗本紀》沒寫那麼細,只記:‘及戰,乃令決堰。’開打了,才叫放水,和《資治通鑑》的意思不矛盾。當然大家誰都可能出錯,但綜合比較,司馬光引用史料還是比較謹慎的。後面人多拿他這本書當教材用,不是沒有道理。

我們第一個可以排除的,是乘敵人‘半渡’發動水攻的說法。

前面分析過,洺河在華北大平原上,你又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裡築壩搞偷襲,地點不可能離戰場太近。那麼,除非我們改寫科學史,承認唐朝人的流體力學、偏微分方程已經達到現代人的水平。否則,李世民不可能下達這個無法執行的命令。

你可以在漲水前半渡攻擊、可以在漲水後半渡追擊,就是辦不到敵人半渡時叫河水上漲。

碰運氣可不可以呢?我想,李世民雖然是個賭徒,但他不會在毫無把握的事情上下注——萬一水提前上漲敵人退回去呢?又或者萬一,敵人全軍過河水才上漲,他豁出去了和你拼到底呢?

所以,最恰當的方案,正是司馬光記載的現場情況:雙方打了大半天、誰也沒有力量作大的突擊時,水放下來了。

《資治通鑑》明確記載:‘自午自昏,戰數合。’按司馬光說不清就不說清、不出人命不砸缸的一貫做法,沒有相當可靠的史料他是不會記這麼細的。這樣,半渡放水和渡河後立即放水的說法,都可以排除了。

其實我們換個角度想想:李世民真要有控制半渡漲水的能力,還用得著後面費那麼大勁嗎?等著到河裡給劉黑闥撈屍就完了。

另外一個司馬光沒有采信的說法,是李世民故意築壩使水位降低,以引誘劉黑闥過河。這個說法也見《舊唐書·太宗本紀》:‘堰洺水上流使淺,令黑闥得渡。

不採信也是有理由的。前面說過,劉黑闥偵察兵出身,又長期在這一帶混,這個季節水有多高他不知道啊?大兵團作戰,偵察是大範圍而且持續的。小有誤差沒問題,水位暴降必然引起懷疑。真實的情況恐怕也就是好渡不好渡的細微區別。人家小李在賭場上混過的,這一點上,相信他絕對會把握好虛實火候。

反正結局是劉黑闥過了河,李世民有沒有順勢推一把並不重要。大概正是出於這個考慮,司馬光沒有寫上這一條。同樣,我們也沒必要在這一點上糾結。

回到柏楊先生的那個問題:李世民怎麼敢在兩軍接戰時放水呢?

要知道,李世民今非昔比。作為已經立下蓋世大功的大唐‘天策上將’,戰功對他來說已經不再那麼重要,功再大還能大過活捉王世充、竇建德?加上這段時間又研讀了不少‘文籍’,他應該明白:現在重要的是人心和名聲。

倒不是說,他做不出那種陷部下於死地的事。李世民等大家奉為大英雄、大豪傑的人物,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思想和行為不太受外界的束縛。或者講白一點:這些人做事是沒有什麼底線的。當年在山西,因為夏縣反覆投敵,李世民就幹過屠城的事,把一城老小殺了個乾淨。種種跡象表明:在他內心深處,隱藏著頑固的惡的種子。當然,是否任由它滋長展露,那又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眼下對他來說,惜命就是惜名——孟子都說了,不嗜殺的才能定天下。尤其對自己的部隊——將來幹大事的依靠,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能隨便拿來犧牲的。說他帶著一幫高級將領脫離戰場,任由其他人送死。這個說法完全不通。李世民不可能丟掉他的將領,同理,他的將領能丟掉自己的手下嗎?真要這麼幹了,以後還怎麼教育管理部隊?

現在,我們從宏觀和微觀兩個角度,來分析這個已經快要搞成哥德巴赫猜想的放水問題。

宏觀上,李世民作為名將,有著名將共有的特質:眼尖。劉黑闥必須渡過洺水以尋求決戰,李世民一眼看出他的毛病:背水而陣、無後方作戰。

水淹之下,唐軍可以返回自己大營,有人接應。夏軍往哪裡退呢?壩在李世民手裡,他大可以按自己的高興選擇什麼時候放水。從決壩到漲水,有一個時間差。他只要在這個時間差內收縮戰線(這個不需要精確計算),就可以坐看好戲。

從當時戰況看,兩軍實力相當,按司馬光的說法唐軍還佔上風。打到黃昏照例就該收兵。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李世民通過烽火也好、層層傳遞旗語也罷,向上遊發出信號:放水!

不管司馬光說的那個勝勢(‘黑闥勢不能支’)是真是假,大水從背後一來,打了一天又沒什麼進展的漢東軍,崩潰基本就是唯一的結局。

那麼,微觀的問題來了:冷兵器對抗的時代,有沒有可能在激戰時收攏部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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