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銀山海兒峪 ——湘鄂西紅色根據地往事

前言:

紅軍親人走了,大她7歲的鬍子表哥賀龍也走了,年輕的佘芝姑心裡空了。

佘芝姑,賀龍元帥敬稱“大姨”的谷德桃唯一的女兒,紅軍這一走,她以為一兩年能打回來,就拼命地在海兒峪開荒種包穀。

這一種就是15年,這一等就是15年!

金山銀山海兒峪 ——湘鄂西紅色根據地往事

1935年11月19日,紅二、六軍團為策應中央紅軍在桑植劉家坪誓師出征。這一天,在海兒峪的佘芝姑一天的心情都是陰天。

在海兒峪最高的山頂上,佘芝姑似乎眺望到了紅軍從劉家坪的出征,她突然想到跟娘唱過的《十送紅軍》有那麼一段,便脫口而出:

四送紅軍過高山,山山包穀金燦燦。包穀本是紅軍種,撒下種子紅了天。

佘芝姑佇立於蕭殺秋風之中,天低雲暗,路斷人杳,她不知道自己的命運隨著紅軍走會是什麼樣,一份悲壯和幾份悲憫,讓一個村婦漸漸浸入《十送紅軍》的旋律中,試圖唱出一種柔腸寸斷的縹緲之音——

一送紅軍下南山,秋風細雨滿面寒。樹樹梧桐葉落完,紅軍幾時再回山。

…… ……

十送紅軍轉回來,武陵山巔搭高臺。盼望紅軍打勝仗,盼望紅軍早回來。

紅軍誓師的前幾天,佘芝姑又背了一回臘肉和包穀送到劉家坪。紅軍表哥賀鬍子說“要出去轉轉,可能時間有點長。”,佘芝姑說:我跟你一起去!這下鬍子表哥認真了:“你要多種包穀、多養豬,多養崽,我要回來帶兵!”佘芝姑望著他,心想,怎麼跟娘說的一樣?

她最終含淚點點頭。

森林覆蓋海兒峪,佘芝姑躲在裡面夜以繼日地勞作,血汗浸泡的土地,有了豐收的15個年成。新包穀壓著舊包穀,新臘肉壓著舊臘肉,不知不覺堆滿了一座座倉、炕滿了一間間屋。那滿倉的包穀甜,那滿屋的臘肉香——

讓15年的日子天天都成了期盼的日子:堆成山的包穀、年年養的豬,什麼時候才能讓紅軍親人和紅軍表哥吃到?

又讓15年的日子天天都成了思念的日子:它寄託了一個紅軍烈士的女兒對紅軍親人、紅軍表哥賀鬍子的思念。

躲在海兒峪的佘芝姑,聽不到紅二、六軍團長征勝利的喜訊,想不到紅二、六軍團更名為中國工農紅軍紅二方面軍,更聞不到八路軍120師在北方抗日戰場保家衛國的硝煙,她守著一個個日子,豐富著一個紅軍女兒的期盼。

佘芝姑的腦海裡常常浮現鐮刀、斧頭和那些激情燃燒的歲月。從小到大,她是跟著母親密林遊擊、槍林彈雨中闖蕩。她知道,表哥賀鬍子領導窮苦鄉親鬧革命,就是要打下一個讓窮人當家做主的江山。

可波峰過後就是殘酷的谷底,紅紅的血,一波波地犧牲,為什麼好日子就得用鮮血和生命換?多少日子哭過了、醒過了,在一個個漫漫長夜,佘芝姑的腦海裡不停地翻滾著親人們參加革命前赴後繼的場景:

母親谷德桃被肅反“槍決”,胸中兩槍血染棉袍,至死不相信紅軍會自己殺自己的表情;

繼父鄧仁山被人用斧頭活活砍死在磨刀巖邊的慘狀;

紅軍二舅谷德前重病纏身,捨不得動用紅軍拉糧食為自己治病、得到表哥賀鬍子表揚的臨終幸福;

紅軍三舅谷德山壯烈犧牲時無怨無悔的快樂;

還有紅軍赤衛隊隊員、哥哥鄧廷子被敵殺害、碎屍八塊拋棄荒野……

作為一個女人,她不明白這個社會怎麼了,為什麼有這麼多的仇讎殺殺,先是富人欺負窮人,後是窮人反抗富人……

佘芝姑只能用一個個種地養豬的日子消除自己對血的恐懼。可是,她無法淡忘那一次次流血。伴隨她一輩子的,先是紅軍親人的血,後是婚後她拼命生兒育女的血。血的孕育、血的胚盤、血的哺育,兩男六女除去一兒一女因病去世,一男五女均健康成長。佘芝姑含辛茹苦哺育兒女,常常教育兒女相親相愛,多生多育,因為紅軍表哥賀鬍子要打回來的,他一回來就要帶兵的。窮人跟著共產黨走才有活路,窮人團結起來支持紅軍,紅軍才有永遠的家——窮人的命是與共產黨領導的紅軍連在一起的!

佘芝姑的話影響了兒女,傳奇人物谷德桃唯一血脈佘芝姑,一兒五女先後幾代就繁衍141人。有了後人,就有了生生不息的紅色火種,有了守衛江山不死的力量!

在1950年10月16日桑植解放那天,佘芝姑一邊種地,一邊養豬,在海兒峪的家已積攢的包穀達37000多斤,臘肉至少有2400多斤!

那是一幅絕美的電影畫面:

藍藍的天,清清的水,綠綠的山,紅紅的果,襯托著那一座座金燦燦的茅草屋!鏡頭再拉近,茅草屋裡都堆著黃、白兩色包穀棒——

金山!銀山!

金山銀山海兒峪 ——湘鄂西紅色根據地往事

運槍彈制槍炮,母親為紅軍供應軍火

據佘芝姑外孫回憶,海兒峪是偏遠深山,外婆佘芝姑也是在幾座山裡輪換著躲。紅軍的後代,一直被敵人追殺。好在躲到哪裡,都開墾坡地,滿山滿坡地撒上黃燦燦的包穀種,便灑下了湘西女子的擔當和對未來的希望。

海兒峪很美,但很寂寞。佘芝姑只能用勞作,把日子過成了悽苦中的田園生活。一年又一年,她結婚了,生子了;一年又一年,包穀山開了一座座,喂的豬也一批又一批。她的追求和寄託全在滿山滿坡一季季的收成裡;再存一茅屋一茅屋的金黃,等隊伍打回來,讓扛槍的人不餓肚子,讓紅軍部隊吃飽能打勝仗。

一到夏秋,那一山一嶺金黃的包穀地,還有一壠壠的墜滿綠如瑪瑙、紅似珍珠的辣椒地。生活是苦,但包穀、辣椒都能吃上。“辣椒就是鹽,包穀殼葉就是棉,吃和渣就是過年。”當時,佘芝姑一年又一年在深山裡繞,繞著轉著又找回存包穀的老草房,孩子們就問:娘,我們要留這麼多包穀幹嘛?佘芝姑就說:這山山嶺嶺都做了記號,只要我們發狠做,轉到哪裡都有糧倉。紅軍終歸會跟著鬍子表舅打回來,這包穀要派大用場……

金山銀山海兒峪 ——湘鄂西紅色根據地往事

也常常說到這裡,孩子就鬧著讓娘憶往事、講故事。

佘芝姑是谷德桃唯一的女兒。說谷德桃就很有威力,說遊擊大隊長谷大姐,在湘鄂川黔那一帶,那是地在抖、山都顫!

佘芝姑從記事起,就知道他們家跟表哥賀鬍子家是至親。兩家從爺爺輩就開始結親,到了她這輩,表哥賀鬍子叫母親谷德桃為大姨,兩家不僅是親戚關係,也是鄰居,相距僅一華里多路。由於家裡貧窮,無田無地,外公谷啟望以打鐵為生。這就有了一家人從修槍造土炮支持賀鬍子鬧革命,到一家人都為他奉獻和犧牲。

母親谷德桃15歲前就當童養媳,住山高林密的巖塔。

賀鬍子年輕時,趕騾子從四川馱運鍋巴鹽,為逃避偽鹽局納稅,就繞道走山路,常到巖塔谷德桃處歇腳居住。再經銀杏塔下洪家關,將鹽賣給貧民百姓,解決當時老百姓無法解決的困難。

趕騾子,上四川,翻越叢山峻嶺,賀鬍子結識了一些有正義感的人士,很早就與馬玉堂、鄧仁山結拜三兄弟。

谷德桃其夫佘青雲是一個忠厚勤勞的農民,祖父佘宗昂是個教書先生,有房有糧生活還算殷實。他對妻子同賀鬍子他們一起鬧革命,不理解、不支持,反而冷淡、反感,感情因此破裂。離婚後谷德桃回巖塔孃家居住,一邊從事生產,一邊仍從事革命活動。

巖塔有個佘緒普,是個好鐵匠。又是谷德桃的親侄兒、她父親的徒弟。谷德桃請他幫助賀鬍子整舊槍、爛槍,造火炮。賀鬍子經常到鄧仁山家,把爛槍、壞炮放在他家,谷德桃組織巖塔的幾個親屬,為賀鬍子整好爛槍、新造火炮,還親自冒險取送。

洪家關橫塘灣有個谷寒三,早期在洪家關街上開鴉片煙館,一些偽兵要抽鴉片煙又無現錢,就悄悄換子彈抽鴉片。谷德桃與谷寒三聯繫,將換來的許多子彈,秘密交巖塔一些人運交到鄧家,由鄧家轉交給賀鬍子。

賀鬍子初期革命時,經常到巖塔、址坊溪來來去去,谷德桃就幫助賀龍招人,辦團防,接轉信件,遞“片子”。金茫坪的向湘權有兩支快槍,七、八個人,賀鬍子給他寫了信,谷德桃直接與他聯繫,拉好了關係,從此他就支持賀鬍子。

這以後的三、四年時間,谷德桃離開生產專門做“工夫”,她忙著組織7、8個年輕力壯、擁戴革命的人,經常外出,聯繫買槍、買子彈,到官地坪團防谷岸峭、淋溪河團防吳艮門那裡買大量的子彈、槍支送交賀鬍子。

後經賀鬍子介紹,谷德桃與鄧仁山結婚,賀鬍子支持他們組建農民隊伍,只幾年,就發展了70多人的隊伍。七浪坪谷德乾家早就是賀龍革命活動的地方,賀鬍子也支持他組建農民隊伍,並任命他為遊擊大隊長,這支隊伍發展到100多人,30條槍。他們一起圍繞賀鬍子的革命活動,並幫他組建隊伍,保護軍隊。

1928年10月,紅四軍主力在石門泥沙一帶相繼失利,賀龍率餘部在桑植、鶴峰邊界隱藏。部隊吃飯穿衣以及彈藥等軍需方面出現了嚴重的困難。這時,賀龍想到了大姨谷德桃。立馬把她請來。“大姨呀,有個特殊任務,別人難以勝任,還是你去最合適,你幫我去一趟官地坪找谷岸峭。我想您辦事慎重精細,又懂得紅軍的政策,容易和這些人打交道,並且你們是同族,你是最合適的人選。”谷德桃二話沒說,帶著賀龍的親筆信,一個人翻山越嶺到達了官地坪……

不幾天,一支身強力壯40多人的士兵隊挑起槍支、彈藥、布匹、糧食、食鹽等物資和銀元,冒著天寒地凍給賀龍的部隊送去。這一下,紅四軍如魚得水,隊伍立馬又活躍起來。

不僅這樣,谷德桃還把部分傷員及紅軍家屬送往關地坪,交谷岸峭保護起來,讓賀龍的部隊輕裝上陣、生龍活虎。谷德桃後來成了保護紅軍和支援紅軍的得力助手,聯繫工作,送信、傳達賀軍長有關指示,把址坊溪與七浪坪的游擊隊工作聯結在一起。還幫助紅軍辦兵工廠、運槍彈制槍炮,以各種藉口、想盡一切辦法,為紅軍購買了大量軍火,當起了運輸隊長,有力的支持了革命。

…… ……

“那時候生活苦啊,唯一的甜就是聽大人講這些故事。”佘芝姑的外孫大為感慨。

騎大馬挎雙槍的遊擊大隊長,怎會死在自己人手裡

青翠的包穀苗夜夜偷偷拔節,佘芝姑天天遊走在苗兒中間。山上的碩鼠、黃鼠狼多,她甚至夜裡也會起來看看苗兒是否受害。

金山銀山海兒峪 ——湘鄂西紅色根據地往事

玉米開始抽穗了,紅紅的櫻子像一抹雲。每到清晨,佘芝姑伴著幽幽的黑,看紅櫻子上抖落下一顆又一顆的露珠。她會用手接著,借明亮卻細小的光,接著一粒粒滾落到手的珍珠,她那日子過得就如珍珠般明亮。

佘芝姑每天都會到包穀山裡走走看看,等到枝幹上插滿棒槌般的包穀時,那坐包穀山就是另一片密林深處,是她能傾述衷腸、也能馳騁想象的地方。

八一南昌起義後,賀龍1928年2月到了冷風山。到冷風山後就給母親谷德桃帶信,母親當即派人連夜把賀鬍子一行接過來,先後住了兩個多月,並幫助他擴充隊伍。

賀龍等人一直被敵人追趕,只能隱蔽在址坊溪長嶺崗,白天、晚上都是母親谷德桃給他們送飯。

為了組建隊伍,母親聯合谷德乾招募了400多人,由賀龍挑選。不多日,賀龍的隊伍由300多人壯大了1000多人,拉到洪家關組織起義。谷德桃和鄧仁山帶著全部隊伍參加了洪家關起義,並一起攻打桑植縣城。他們夫婦是從東門攻進城內,最後鄧仁山一人奪得六杆長槍,正在東門街上碰到賀龍也進了城,賀龍拍著鄧仁山的肩膀表揚了谷德桃和鄧仁山。

在鬥爭錯綜複雜的年代,谷德桃的丈夫鄧仁山被人謀害。

一個月後,谷德桃強忍失去丈夫的悲痛,又奔波在買槍支、彈藥、布匹等物資上。有一次,冬月從官地坪到鶴峰縣城背送子彈400排,那時天寒地凍,穿越叢山峻嶺,從上木峽、走金茫,翻鋸子崗,進匯埡,經大坪,下老生河,千難萬險。她頭戴青布手巾,腳穿一雙草鞋,揹著柴背籠,日行百里,終於到了鶴峰縣城,見到了賀鬍子。賀鬍子很感動,把一件長皮袍從自己身上脫了下來,親手披到谷德桃身上,還給她獎賞一匹大白馬。

不多久,谷德乾突然病故,賀龍便任命谷德桃為遊擊大隊長。於是,谷德桃一個身挎雙槍、騎著大白馬的女子,帶領隊伍穿山越嶺、馳騁沙場。

佘芝姑清楚地記得,1930年3月13,母親在七浪坪過生日。她說,游擊隊員已達100多人,有120條槍。後來賀龍收編了甘佔元,用騾子運來70多條槍配給母親谷德桃使用。母親在七浪坪期間,組織了一批人幫助造新槍、整舊槍,幫助買槍、買子彈、買布匹和生活物資,全力投入支援賀龍的革命。尤其賀鬍子將傷病員及家屬共計1000多人放在七浪坪治傷治病和日常生活,都是母親安排;她還要配合賀龍打仗,有時還坐堂審案,打擊邪惡勢力,為民伸張正義。

佘芝姑說:我13歲到18歲都在繼父鄧家屋裡隨母親居住。卻怎麼都想不到,1931年2月11日那天,母親被自己視為親人的紅軍 “槍決”的日子。

多少年以後,佘芝姑才知道,受王明“左”傾冒險主義的影響,夏曦在湘鄂西蘇區“肅反”擴大化中,傷害的一大批黨、政、軍幹部。比如逮捕和殺害了段德昌、王柄南、柳直荀等黨內很多的好同志。犯了嚴重的鬥爭擴大化的錯誤,給我黨我軍帶來了很大的災難。

母親不幸成了這場運動的犧牲品。

那一天,時年28歲的她強忍悲痛,賣掉田地,用24塊光洋請人將被害的母親屍體從鶴峰抬回,又耗盡準備給紅軍表哥賀龍和紅軍親人吃的17擔稻穀,將母親轟轟烈烈安葬。這17擔稻穀是她按照母親的要求從自己和親人的一口口飯食裡省攢下來的。

把母親谷德桃安葬後,佘芝姑家徙四壁,不得不離開母親的改嫁地——橋自彎址荒溪。她要躲避仇視紅軍後代的敵人的迫害。母親在生時,只交給她一個任務,做飯、養豬、種地和放哨。飯做得可口,賀龍和紅軍親人吃了才有力氣打仗;豬養得越肥越壯,賀龍和紅軍親人吃了才會身強力壯;地種得越多越好,才會打下更多的糧食,養活更多的紅軍親人。記得母親跟紅軍表哥要一起開會,她就會坐在院門口放哨。母親跟著賀龍鬧革命一干就是十多年,從兩把菜刀到三打白竹坪,再到洪家關起義、桑植起義,凡是賀龍表哥乾的大事都離不開繼父鄧仁山和母親。母親與賀家姐妹都被賀龍視為得力干將,這是親與親、血與血的關係。

母親去世後,佘芝姑成了一無所有的貧困戶一個孤兒,不得已才逃到父親佘青雲的海兒峪那裡,刀耕火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發誓:邊維持生活,邊為紅軍做事。

身藏海兒峪十五年,造出座座金山銀山

金山銀山海兒峪 ——湘鄂西紅色根據地往事

每年的春末時節,山上山下種的全是包穀,滿山遍野的包穀苗,綠油油的,頂上開著金色的穗。兩山之間有一條溝壑,走著走著就成了佘芝姑腳下的路。冒著酷暑,頂著烈日,那是收穫了。嗅著玉米的體香,伴著翻飛的蜻蜓,穿梭在玉米地裡,身後的揹簍堆上金山般的收成,這就踏著熱浪回草屋了。無論背上再沉再重,壓彎了這女子的腰,她在能望見遠處的地方,還是會停下來望一望。然後嘆口氣,這才回走。

佘芝姑終身的等待都在那一聲聲嘆息裡。又像從豐收時節倒回去的一步步的耕耘,是她更細緻的守候。

歷史是不能輕易觸摸的,一旦觸摸,連同那段歷史上的土地和人,都會扯出生生的血和痛來。

我要說的那段歷史,當然是以桑植人賀龍為首的共產黨人創建的湘鄂邊、湘鄂西、湘鄂川黔那段紅色歷史,我要說的土地和人,也是生活在桑植土地上那段歷史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像佘芝姑。

佘芝姑,湘鄂邊革命根據地七郎坪遊擊大隊長谷德桃唯一血脈。用82年的紅色歲月,見證、親歷、參與、守望。靠回憶熬過苦盼的人生。紅色的革命長河,共產黨用鐮刀和斧頭劈出的紅色江山,曾經給參加保衛紅色江山獻出寶貴生命的小人物,沒有時間梳理和及時兌現許下的承諾,但他們的親人,用生生不息的信念點燃不屈的生命之燈,將對黨和軍隊的忠貞和信仰延續到永遠!

僅僅致敬和崇拜是不夠的。

母親死了,到哪裡才能躲避敵人的迫害,還要種下更多的糧食?佘芝姑一路找呀找,最終找到了芙蓉橋海兒峪。海兒峪人煙稀少,森林蔽日,虎狼成群,常人都不敢在這裡居住,佘芝姑卻把這裡看成了樂土,當成實現她夢想的天堂。

母親被害安葬後大半年,賀龍帶領紅軍部隊打回了桑植,找到了“大姨”的女兒佘芝姑,賀龍含著淚對她說:“你媽是冤枉的,歷史會給她平反的,你是紅軍的後代,要記住你媽的話,為紅軍親人做好飯,養好豬,種好地,放好哨。”小賀龍七歲的佘芝姑,望著紅軍親人,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淚眼裡,依然是黨的高大形象的表哥,魁梧的身影在她生命裡永遠定格!

佘芝姑蓄滿力量直麵人生,蓄滿力量面對困難。多少砍她闖過去了,多少災難她扛過去了。只有兩次不幸讓她幾乎站不起來,那是兩個孩子先後的死。

第一次天昏地暗的日子,是七歲的二子志權淋了一場雨後,開始發燒,整天滾燙滾燙的小身體,燒焦了當孃的佘芝姑的心。那段時間外頭風聲緊,不敢也沒錢尋醫問診,只用些土方子調理,三天後孩子就死在她的懷裡。佘芝姑啊,撕心裂肺哭喊也換不醒孩子,絕望的哭訴讓山山水水記住了:

……兒啊,你怎麼就走了?再長啊、再長十年,你就長成個兵,能跟紅軍打仗了……娘答應了你鬍子舅舅,他要回來帶兵的。兒啊,你哪怕上戰場打幾個團防、國民黨,再走也值哇。娘也能跟鬍子舅舅交代了。兒啊,你不許走,娘讓你慢慢長,長大去當紅軍……

其實,那是1940年,佘芝姑封閉在海兒峪,依然以為他們的敵人還是國民黨。那時全國人民正一致對外與日本鬼子抗戰。就這麼個痴情的土家女,滿身心想的還是紅軍,還是賀龍。

命中註定佘芝姑要再承受一次命運的折磨。還是七歲這個坎,五女金春出麻疹缺醫少藥,救治不及時,走了。佘芝姑扼腕揪心的還是自己的承諾:春兒啊,你不能走呀,多漂亮聰明的女子喲,再過十年,花轎就要接你走,你會生好多娃兒,你鬍子舅舅等著要人,你肯定多生好養,兒女成群。眼下,還是個花骨朵,哪麼能走喲……


餘豔:“中國好故事寫作營”營員,中國作協會員,湖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副秘書長,《湖南文學》副主編。代表作有《後院夫人》《板倉絕唱》《楊開慧》《人民,只有人民》等,曾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徐遲報告文學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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