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在怡紅院不得志，另一個丫鬟偶然得到賈寶玉重用，卻誤了人生
陳能雄/文
賈寶玉手下的丫鬟婆子眾多，等級森嚴，等級高的丫鬟可以在裡屋服侍賈寶玉，給他鋪床疊被、端茶倒水……而等級低的丫鬟只能在外面做挑水掃地、澆花喂鳥等粗使雜活。丫鬟小紅，原名林紅玉，是林之孝的女兒，她有些背景，也比賈寶玉、襲人、晴雯等人先到怡紅院，卻一直鬱郁不得志。她在怡紅院當差許久，賈寶玉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只因她沒有多少機會可以進裡屋。
而襲人、晴雯等丫鬟在賈寶玉未入住怡紅院之前就是他身邊得用之人，主僕情深。不是小紅不夠優秀，也不是她不想往上爬，而是寶玉身邊的丫鬟個個都聰明伶俐，她沒有插手的餘地。起初，小紅憑著自己有幾分姿色，想在寶玉面前表現一下才華，可是屋裡的大丫鬟有意排擠她。有一次，賈寶玉一個人在屋裡，其他丫鬟都外出了，小紅趁機進去給他倒茶，被秋紋和碧痕辱罵了一頓，她愈加灰心。
但小紅這一次露臉，也引起了寶玉的注意，賈寶玉曾一度想把小紅調到屋裡使喚，因他不知小紅的人品底細，又顧慮到到襲人、晴雯等丫鬟的心理感受，就把這事給耽擱了。賈寶玉覺得要是指名任用小紅，襲人她們會覺得定是自己服侍得不夠好，主子才會另選他人的。另外有一個丫鬟，身份地位和小紅差不多，卻遇到了一個絕佳的機會，她在襲人、麝月的默許下去服侍寶玉，在那幾天裡得到寶玉的的重用。
襲人曾與寶玉約法三章，賈寶玉捨不得襲人走，全部應承下來。可是，沒多久賈寶玉就把這話拋在腦後，仍舊和姊妹們沒日沒夜地嬉笑玩鬧。襲人心中生氣，又不好指責主子，就賭氣不理寶玉。賈寶玉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哪錯在哪裡，襲人又不明說，他自討沒趣，也暗生悶氣。麝月與襲人是好姐妹，兩人說話行事都差不多，賈寶玉心中氣襲人，連麝月也不理了。賈寶玉一個人坐在書房裡看書，不讓麝月進來服侍，麝月就派了兩個小丫頭到裡面伺候著。
其中一個小丫頭長得清秀水靈，她和小紅一樣是被主子忽視的人。賈寶玉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原來叫“芸香”，襲人把她改名為“蕙香”，蕙蘭是一種香氣濃郁的花草。當時，賈寶玉與花襲人正賭氣，連她的姓氏都埋怨上了。他說：“不必什麼‘蕙香’、‘蘭氣’的那一個配比這些花，沒的玷辱了好名好姓的。”言下之意是說襲人不配姓花。賈寶玉就根據蕙香在姊妹中排行第四，把她改名為“四兒”。
四兒和小紅一樣聰明乖巧，心氣很高，她善於揣摩主子的心思，想方設法逗主子開心。那幾天，賈寶玉悶在家裡，看書寫字，不與襲人、麝月們說笑，有什麼事就吩咐四兒去做。這是一個很好的上位機會，四兒極力逢迎，給寶玉磨墨理紙、剪燈烹茶，變著法子討寶玉喜歡。脂硯齋點評這個細節說：“又一個有害無益者。作者一生為此所誤，批者亦一生為此所誤，於開卷凡見此人，世人故為喜，餘反抱恨，蓋四字誤人甚矣。”批書人認為四兒這樣的丫鬟有害無益，他和小說作者少年之時就被這些人所誤，沉迷溫柔鄉中，以致荒廢學業。“聰敏乖巧”四個字誰都喜歡，這是女孩子的優點，但聰明應該用在正道上，而不是以巧話迷惑主子。
如果四兒僅僅是好言好語奉承寶玉，還不能顯示她的真實意圖。她與賈寶玉是同一天生日，有一次她悄悄對寶玉說：“同日生日就是夫妻”，這也許是小孩子口無遮攔，胡亂說的玩笑話，又或是她有意攀高枝，夢想成為寶玉的小妾。四兒一句向主子暗示美意的話，卻誤了自己的人生。這話不小心傳到了王夫人的耳裡，她生平最恨這些“狐媚子”，就把她掃地出門，攆出去配人。賈寶玉和四兒都覺得納悶，兩人私底下的話語怎麼會被王夫人知道，可見怡紅院的水很深，要麼就是王夫人在裡面安插了耳報神，要麼就是怡紅院中有丫鬟婆子暗地裡告密。
對此，賈寶玉遺憾地說：“四兒是我誤了他，還是那年我和你拌嘴的那日起，叫上來作細活的，眾人見我待他好，未免奪佔了地位，故有今日。”從這來看，賈寶玉的頭腦很清醒，他知道四兒遭人陷害的根本原因是她搶了某些人的風頭，招來嫉恨。怡紅院就是一個小小的名利場，一等丫鬟想穩固自己的地位，二等丫鬟想擠進一等行列，三等丫鬟想盡力往上爬，彼此是合作同事，也是競爭對手。越是在金字塔頂端，職位越少，競爭越激烈。當四兒還是三等小丫鬟的時候，與其他小丫頭是比較說得來的好朋友，大家偶然會發一下牢騷，說自己辛苦工作卻得不到應有的回報。當賈寶玉把她叫到屋裡使喚的時候，她由做粗活變成了做細活的人，有幾個原本與她同級的小丫頭就會心中不平衡，而二等丫鬟則對她有戒心，怕她有一天會頂替了自己的位置。
四兒升職後，如能行事謹慎，安分守己還好些，要是說話做事越來越張揚，那麼不僅同齡丫鬟會嫉恨她，就連怡紅院的婆子媳婦們也會覺得這個小丫頭片子仗著主子對她好，都忘乎所以了。一個小丫鬟偶然得到主子重用是好事，同時也會被許多人視為勁敵。四兒與那些有背景的丫鬟不一樣，襲人、晴雯原本賈母屋裡的人，襲人得王夫人的賞識，晴雯深得賈母的喜愛，她們服侍賈寶玉，是經過賈府上層人物授意的，下面的人怎敢說三道四。縱是如此，小丫頭佳蕙還對晴雯極為不服，更別說四兒這些丫頭了。
晴雯“風流靈巧招人怨”，四兒“聰明乖巧”也容易招人怨恨。還有一點是，賈寶玉是真心器重襲人，喜歡晴雯，而四兒在他心目中卻沒多少地位。賈寶玉只是和襲人賭氣之時才使喚四兒，以此來氣襲人。當賈寶玉和襲人言歸於好，他仍舊是偏向於襲人、晴雯、麝月等丫鬟，又把四兒丟在一邊。就比如賈寶玉曾經大清早起來就想看到小紅，可是沒過多少天，王熙鳳說要調走小紅，賈寶玉卻若無其事。脂硯齋說賈寶玉：“可知玉兄除顰外，俱是行雲流水。”在賈寶玉的生命中除了林黛玉等少數幾個女孩子能讓他牽腸掛肚之外，其他人比如小紅、四兒都是過眼雲煙。
小紅和四兒都想往上爬，前者懷才不遇，最後選擇跳槽，後者偶然得用，就使出渾身解數討主子歡心，但聰明反被聰明誤，終究還是誤了自己的人生。四兒要是早知有一天會是被攆走開除的結局，還不如與小紅一樣從一開始就未被寶玉任用，換一個部門，也許就是另一種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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