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丨王克明:送別王新華

纪念丨王克明:送别王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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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別王新華

文/王克明

人生走來,我覺得路還很長;插隊至今,我覺得我還年輕。他也沒老,他也年輕,我們的王新華。

他從未減少對世界的好奇,從沒停止對知識的探索,從來沒有合上過仰望星空的眼睛,所以他一直年輕。

我們中間的他,笑口常開,永遠幽默,甚至頑皮。

可是今天,我們卻在這裡和他告別,告別這個充滿想象活力的生命,告別這個不會衰老的人,告別我們眼中這個年輕生命。

五十年前初到陝北,一個半夜,我外出迷路,在山間遇見新華,從此相識,相知一生。

那時年少,以為知道了階級鬥爭,就認識了一切。但深山溝裡,有新華等等幾個朋友,勞動受苦之餘,讀書寫詩,望眼山外,隨心天半,我深受影響,從此知道自己無知。

知道自己無知,是獨立思考的根基。

於是,和新華一起,1971年,我們幾個知青好友被劃成“小集團”,差點成了反革命。

我們一生的友誼,從那時奠定。

有認識自己的能力,才會有清醒的自主的價值觀。在一次風波之中,新華真誠投入。

和他在一起,我看到,作為知識分子,他不僅有廣博的知識,還有單純的良知,保持著赤子之心。

有良知者,才是真正的知識分子。那個夜晚,我和新華竟在街上相遇。

距我們在山間的第一次夜間相遇,那是二十年後,我們人生的第二次夜間相遇。我們又一次相遇在黎明遙遠的暗夜之中。

但這次,我們已經走出了混沌無知的長夜,走過了自以為是的少年。我們已經深知,濃雲密佈之外,是可以仰望的星空。

為了心中的星空,新華一紙文字,拂袖而去。那次送別,我對這位插隊好友,肅然起敬。

不知自己無知的人,總在告訴我們各種結論各種方向。而新華瀟灑在野,行走如歌,他的財富只是知識和才能,卻視名利如無物,看權力如糞土,正直自己的人生。

正直在他身上表現的並非正氣凜然,而是他做人的底線。這幾天,多少寫給他的輓聯悼詩,都圍繞這個主題。

新華是少有的真正才華橫溢之人,數學物理,天體地球,細胞免疫,大數據,歷史地理,散文小說,器樂作曲,書法繪畫,朋友們公認他是最有天分的人。

他寫文章,簡直就是天才之筆。

第一篇小說《野草》,成稿連分段兒也沒有,僅憑著他的語言,幫他略作段落整理,《十月》就發在頭條。

他的才華,是建立在對世界的興趣之上。只有非功利性的興趣所在,才會去探索世界的未知,物質的未知和精神的未知。

古代的先哲就是因此,而去研究幾乎所有的領域。

作為科學家的王新華,也是因此,而不拘泥於科學主義,而廣泛涉獵文化藝術音樂宗教,在比傳統更理性的思考中,在比科學更寬廣的視野上,看世界。

新華在科研之餘,寫了很多文章,影響甚廣。

其中寫插隊生活的幾篇大作,以對苦難農民的深刻觀察和理解,盛傳於世。

在與農民共同勞作的經歷中,他昇華出了悲憫之心,對人間苦難願感同身受,對苦難人間有博大的愛。其情其義,深深感人。

他插隊村莊得到他的噩耗,給我打來電話,來不及遠赴長沙送別新華,但一定要表達全體村民對這位老知青的深深懷念。

在他心裡,這不光是科學研究,這還是超脫自我的人類之愛。

最後的日子裡,疼痛難忍時,他說,我就想,我把天下人的疼痛都拿來忍著,這疼痛就有意義了。

大家如此重情重義,我們這些老朋友都沒想到,我們非常感動,謝謝!

這幾天,插隊朋友們對新華最感慨的議論,就是斯人已去,文章永存。

這讓我想起,新華曾用梵高的詩句悼念他的弟弟,那詩句,我們也用來悼念新華:“不要認為死者是死了,只要有人活著,死者就會活。”

是的,我們讀新華的文章,新華就活著。

上次送新華離鄉,我們肅然起敬。

這次送新華離世,我們淚溼衣襟。

但新華去的,是一個讓他歡喜的地方,他一定能一路走好的。

2018年6月23日長沙

纪念丨王克明:送别王新华

王克明,1952年出生,曾在陝北插隊十年。現主要從事陝北方言及民俗文化的歷史繼承性研究,任延安黃河原生態文化保護協會顧問。著有《聽見古代——陝北話裡的文化遺產》等,主編《我們懺悔》。

纪念丨王克明:送别王新华

王新華,生在張家口,兒時在北京,成人在陝北,祖籍河北行唐。北大力學系畢業,78年 中科院第一屆研究生,83年中科院博士。後居新加坡,美國加州。又回到國內。好做科學,音樂和文學。心求智慧,未成,見天際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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