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耀濟 生活禪時代 今天
2018年第 32 期 總第 50 期 6月29日出版
雖然被夫君寵愛
人生本苦。
杭州倪昭素學政，與原配育有三個孩子，但都不幸夭折。嫡妻王氏賢惠，為他另娶年輕貌美的繆氏（公元1621至1674年）。
繆氏與夫君琴瑟和諧，不久生下一個兒子。倪昭素自然歡喜，也對繆氏寵愛得無以復加。可是繆氏卻心事重重。夫君不解，一天問她：
“近來看你，整天好像別有所思，難道是我待你不好，或另有原因？”
天下痛誰能逃脫？
繆氏沉寂一會，說道：“夫君待我不錯，我深知不疑，並且感激。然，每想起王氏為三個孩子夭逝常以淚洗臉的愁容，總使我心難安。況且，王氏為了倪家後代容納我，也是一種痛苦，想想別人的痛苦，天底下各種各樣的痛苦，乃至生老病死，何嘗不是我的痛苦？別人今天的生老病死，何嘗不是我明天的生老病死？”
昭素見繆氏如此感嘆，想想幾年來喪子之痛，確也如此，但勉力勸慰她道：“細思人生在世，也不過是這筆帳。不過，既然是一家人，還是好好過日子吧。”
繆氏說：“夫妻百年，終有一別，將來你逝之後，我的創傷，將會無法彌補。況且，我已為你生下兒子，任務已了，該讓王氏與你白頭到老，歡度餘年。思來想去，最好的辦法莫如讓我剃度出家，彼此兩便。”
倪昭素想不到繆氏竟然如此思慮，深為敬佩。不過，畢竟因為感情上割捨不下，所以橫說豎說，不讓繆氏出家，只允她在家持齋吃素，唸佛攝心。
過了一年，孩子斷奶。王氏對繆氏的兒子視如已出，寶貝異常。
終出家看破世情
繆氏感到非常寬慰。一天，繆氏下了決心，對王氏說：“姐姐，自從我嫁到倪家，承蒙姐姐大度，處處謙讓。想想別人家妻妾間你死我活、爭風吃醋的勁兒，使我更感虧欠姐姐，無法償還。現在我已想定，人生苦海重重，理當及時回頭，所以準備出家。我去之後，祝願你們夫婦，同心合力，善始善終地走好人生之路。”
一個天氣晴明的早上，繆氏忽然失蹤。在梳妝檯下，留給倪昭素一封書信。
插圖 | 錦呈
夫君倪氏大鑒：
結縭以來，承君不棄，恩愛異常，實亦私心慶幸，蒼天作佑。一年以後，孩兒出生，盈庭喜氣，閤家同慶。然而，歷觀古今，細察左右，生老病死，何人能免？況且妾聞恩愛愈深，痛苦愈大，喜樂背後，悲憂相隨。佛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該斬斷就立時斬斷，拖泥帶水，百事莫為！妾雖為婦人，秉丈夫氣，如今稟明夫君，妾出家之後，王氏善良，孩子交其扶養，可保無虞。你們夫婦，從此同心合力，美好家庭，珍護珍護！
估計夫君收到此信之時，正是妾落髮之候。不必尋找，毋庸悲傷，人各有志，道路自選。
更有何言說苦空？
原來，乘著倪昭素外出公務，繆氏投往東里坊萬善庵剃度去了，法號傳正。
世事滄桑。
在時間的長流中，年老多病的倪昭素，與世長辭。
後倪家迭遭變故，王氏和孩子生活無著。傳正聞訊，把孩子送去藥師庵請人撫養，讓王氏留在庵裡，安度晚年。
康熙十三年（公元1674年），傳正五十四歲，因病端坐而逝。留下《辭世偈》一首：
五十餘年似夢中，今朝四大各西東。
了明性海無生法，更有何言說苦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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