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根問底禮泉縣趙鎮石鼓村宅裡堡的張家

尋根問底禮泉縣趙鎮石鼓村宅裡堡的張家

曾經有朋友在我的文章後邊留言說,你應該考證一下宅裡堡張家,估計這位朋友知道我是宅裡堡張家人,特意將我一軍。我確實是宅裡堡張家人,世代居住在宅裡堡,但是我對宅裡堡知之甚少,更沒有考證的功力。後來遍查張姓族人,雖然比我年長的不在少數,但對宅裡堡瞭解比我多的人還真沒有,於是,捨我其誰的使命感油然而生。雖然考證不了,說說還是可以的。

按照一般套路,無非說兩個方面,一是說這個地方,一是說這地方的人。

尋根問底禮泉縣趙鎮石鼓村宅裡堡的張家

(一)

廉振孝在《醴泉地名探源》中問,這個地方到底是叫賊領堡、宅裡堡還是擇鄰堡?應該叫宅裡堡。記得小時候,我家的東廂房門是用碎木板拼湊而成的,其中有一塊木板象是牌匾一類東西的一部分,上有三個碗口大的楷書黑字: "宅裡堡",其它木塊上寫有保、甲之類的字跡,字體隨便而且小,不象宅裡堡三字的莊重。

為什麼叫宅裡堡呢?不得而知,其實,它就是一個有城堡的大宅院。

宅裡堡是一座私家城堡,研究者把它叫塢堡。

塢堡是地方豪強為保護生命財產安全構築的防衛設施,具有準軍事性質。塢堡一般都配有私家武裝,諸如護院、堡丁之類。

塢堡從魏晉時興起,在中國歷史上延續了近兩千年。沒有永遠不敗的家族,隨著這些豪族的破落,塢堡便逐步演變成普通的村寨,原來的防衛功能也就淡化消失了。

宅裡堡大概也逃脫不了這個歷史演變過程,由一個地方豪強的私家城堡成為一個普通村落。

尋根問底禮泉縣趙鎮石鼓村宅裡堡的張家

傳說在明朝的時候,張家出了一個有權有勢的大官,他為三個兒子各築了一座城堡,宅裡堡子、劉東堡子和山底堡子。我分析這個傳說並不是空穴來風,因為,這三個堡子確實是張姓一族,而一般的財主是沒有力量構築三座城堡的。

這個傳說也說明,宅裡堡是始建於明代的某個時期。明代的城牆建設在中國歷史上是空前絕後的,我們現在能看到的城牆,基本上都是明朝時修的。

宅裡堡在趙村街的最北端,東西寬三十多丈,南北長五十多丈,有南、北兩個城門,土築城牆,磚券拱門洞。兩城門之間的通道,是宅裡堡唯一的南北街道,也是城堡中的縱向中軸線。城高不足兩丈,厚約一丈多,城頂寬可行車,當時叫跑馬城。有城必有隍,隍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城壕,它是築城時的土源地,也是城牆防衛功能的延伸,大的城池引水注入隍中,就成了護城河。宅裡堡的城壕深、寬約有一丈。凡有城池的地方,必有一個配套設施,就是城隍廟,用以祈求城池平安。宅裡堡的最北端有一座小廟,正壓在南北中軸線上,它是城中唯一的廟宇,我判斷它必是城隍廟無疑。

宅裡堡城內規劃比較整齊,有三條東西橫巷,一條在最南邊緊貼城牆,一條在最中間,一條在小廟前。三條橫巷把住戶分為三排,一排可住十戶,全堡可容納三十戶300一一400人。這裡說的"戶",是指寬三丈、長十五丈的關中兩進式標準四合院,宅裡堡當年的基本建築就是這樣的四合院。

宅裡堡歷經五百多年的風雨,解放初基本保存完好,只是東、西城牆上各多出一個豁口。成了住戶進出的通道。

宅裡堡毀於1958年,現今幾乎看不到它的任何蹤跡。

我和宅裡堡有著諸多情結,但我並不惋惜它的毀滅。縣城沒有了,州城沒有了,省城沒有了,連北京城都沒有了,小小的宅裡堡又算什麼?

我的看法是,中國有三千多年的文明史,泱泱大國,如果把所有古老的東西都保留下來,那將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社會還怎麼發展?因此,應該把具有代表性的精華保護下來,北京城是精華,毀了可惜,宅裡堡並非精華,也就不值得可惜。

尋根問底禮泉縣趙鎮石鼓村宅裡堡的張家

(二)

張家是宅裡堡的原住民,從明朝開始就在這裡繁衍生息,但是,宅裡堡住的張家人卻不多,解放初,全族超不過70人。聽長輩講,我們張家在明朝出了一個大奸臣,被朝庭問斬,宅裡堡的人怕株連,紛紛外逃,因此剩下的就不多了。我們的祖先被斬首,沒有了頭顱,張家人就用白鐵鑄了一個頭,埋葬在劉東。咱們這裡有過年上祖墳的習俗,我小的時候,每年臘月三十,張家的大人都要去劉東的一個大塚燒紙祭奠,據說那就是白鐵頭的墓。

從傳說中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張家在明朝最少出過兩個有影響的人物,一個有權有勢有錢,修了三座城堡興了這個家族,一個奸臣有罪,被誅敗了這個家族。我在上大學的時候,就想追根溯源,遍查《明史》傳記,對張姓一個都不放過,特別留意佞臣傳,結果沒有一個能對上號。儘管查不出資料,但我認為這兩個先祖是存在的。三座城堡就能證明第一個人的存在,從道理上講,張家人不會故意詆譭自己的祖先,也就證明了第二個人的存在。

有一本秦腔戲叫巜上煤山》,在趙村鎮方圓不能演,據說解放前有劇團不知情在趙村演《上煤山》,被宅裡堡、劉東堡子、山底堡子的張姓族人砸了場子。因為那戲中有一個奸臣叫張宗元,張氏家族認為這是張家的祖先。從我記事到今天,確實沒有一個劇團在趙村演過《上煤山》。

《上煤山》來自《鐵冠圖》,我把《上煤山》和《鐵冠圖》做了對比研究,有很多疑問,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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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冠圖》是清初一本演義小說,全書五十回,講述了從李自成起兵,攻城略關直逼北京城下,崇禎皇帝吊死煤山,清兵入關消滅李自成的全過程。小說的作者"松滋山人"肯定是一個對明朝有感情的遺民,他要面對李自成、明朝、清朝三股政治勢力,他以忠烈為主線來描述明亡過程,塑造了一批為明朝殉國的英烈。描述了崇禎皇帝的無奈和天子死社稷的悲壯。他把李自成寫成流寇亂源,剛入關的清迋他不敢惹,就寫清朝消滅了李自成為崇禎報了仇。因為小說的主線是彰顯忠烈,又叫《鐵冠圖忠烈全傳》,《忠烈奇書》,《崇禎慘史》。書中的主要忠烈代表有岱州守將周遇吉,京城守將李國楨,司禮太監王承恩和宮女費貞娥。全書寫了三個主要奸臣,一個叫周奎,是周皇后的父親,崇禎皇帝的老丈人,崇禎皇帝要給守城的將士籌措軍費,親自去找他,他避而不見。後來李自成進城,他竟然獻銀五百萬兩,以求保命,命還沒保住。另外兩個叫杜勳和杜秩亨,他們早就投靠李自成做了內應,打開城門放闖王入城。闖王進北京後想招降李國楨,李國楨提出的投降條件其中有收殮崇禎皇帝的屍身,用杜勳、杜秩亨靈前祭奠一條,李自成答應了,二杜就被李國楨活割在崇禎靈前。全書沒有張家人的事,只有一回書中寫到一個叫張自完的鄉紳,還是一門忠烈。

《鐵冠圖》後來演繹成了崑曲和京劇,這些戲劇的主題立意甚至連人物姓名都和小說完全一樣。京劇《鐵冠圖》共14折,可聯演可單演。京劇大師譚培鑫、梅蘭芳都常演《鐵冠圖》,梅蘭芳赴美演出的劇目就有他拿手的《刺虎》一折。只是在《撞鐘》一折中,出現了一個"張丞相",這是一個只有兩句臺詞的小角色,小得連演出海報的演員表中都不標這個人物。他劇中的表現是,崇禎皇帝籌軍費找周奎,周奎不見,找張丞相,張丞相只給300兩。張丞相雖是反面角色,但無大惡。他代表著危難時刻一般官僚的心態和作為。京劇《鐵冠圖》中的大奸惡還是杜勳和杜秩亨。

秦腔《上煤山》是選京劇《亂箭》、《撞鐘》、《分宮》等折戲組成的一本戲,和京劇比,崇禎皇帝的無奈和天子死社稷的悲壯氣節沒有變,周遇吉、王承恩的名字和忠烈沒有變,戲到崇禎皇帝煤山自縊就完了,就沒有了後來費貞娥《刺虎》的情節,京城守將李國楨在《上煤山》中叫李襄成,其實李國楨的爵位是"襄城伯",等於沒變。不同的是,李自成在《上煤山》成了救民於水火的正義之師。沒有了太監杜勳和將軍杜秩亨,把奸臣換成了戶部尚書張宗元和兵部尚書竇智黑,這個竇智黑是杜秩亨的諧音。在劇中這兩個人主張投降,開城門放李自成進城。這兩個人的下場是被李襄成以假投降的計謀殺死了。可以看出,《上煤山》就是《鐵冠圖》的秦腔本,作者在移植的過程中卻刻意把劇中的大奸惡杜勳換成了張宗元,而且這個變化對劇情沒有任何幫助,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呢?我的推測是,這個移植者大概和張家有積怨,他知道張家的祖先在明朝有一個奸臣,而這個戲恰好是講明朝滅亡的事,就把戲中奸佞的名字換成了張宗元,來給張家人添堵。如果張宗元只是個戲劇人物,為什麼能引起張家人如此敏感、憤怒而砸人場子呢?答案只能是一個,他是張家祖先的真名。在過去,利用戲劇詆譭別人是無行文人的慣用手段。

尋根問底禮泉縣趙鎮石鼓村宅裡堡的張家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知道,張家在明朝的某個時期出了一個奸臣,這個人可能叫張宗元。但這個張宗元和崇禎皇帝上煤山,和大明朝的滅亡沒有一點關係。秦腔《上煤山》在移植過程中搞了個惡意置換,《上煤山》是張家人的切腹之痛,是張家的大冤案。

(三)

劉東是我們這脈張姓人目前最大的分支,約有2000多口人。他們前幾年找到了家族的老影,根據老影,確定我們這支張家人分佈在七鎮十三村,並聯絡這些村的張姓族人搞了一次規模很大的尋根祭祖活動。

影也叫神主(軸),是一個家族繁衍傳承的示意圖。它和族譜都是家族延續的記錄,但它主要的作用是逢年過節張掛起來供後人祭祀,因此就顯得格外神聖。神主既有家族縱向下延的示意,又有橫向分支的示意。大的家族既有總的神主,各個分支又有自己的神主。

那次七鎮十三村的尋根祭祖活動,離得最近的宅裡堡沒有參加,事後檢查原因,是聯絡環節出了差錯。這次活動的組織者之一是昭陵博物館原副館長張崇信,他和我很熟,後來和我談起了這次活動,對宅裡堡沒有參加很遺憾,他說沒和我聯繫,一是我住在咸陽,二是他不知道我是宅裡堡張家人。他給我看了他們蒐集的一些資料和活動視頻,從資料中我瞭解到張家的很多情況。

老影上的先祖是從明萬曆年間開始,直到明亡都沒有顯赫身份的人物。到清朝時倒出了幾個道臺、知縣等級的官員。

底張還有張家的一支,他們參加了這次活動,並提供了張家遠祖墳墓在底張的信息。

1966年文化大革命,劉東有人掘了張家的一個祖墳,把墓中的陪葬品和棺槨通通毀了,墓誌最後被找到,墓主大約是清朝道臺一類的官員。種種跡象表明,我們這個家族,在清朝還有一段中興的時期。

這個家族還有很多謎團,但我覺得沒有必要完全弄清楚。人做到淡泊很難,但糊塗總會容易一些。有時糊塗些反倒會受益無窮。假如費盡心機搗騰出一個在全國有聲望、需要彰顯的先祖來,隨之而來的可能是各分支之間誰是正宗之爭,譬如正宗放在宅裡堡,那宅裡堡張家幾支可能為誰是嫡系而爭得一踏糊塗。這些年黃帝陵之爭,炎帝陵之爭,名人故里之爭見諸新聞的還少嗎?還不如現狀安靜些好。

尋根問底禮泉縣趙鎮石鼓村宅裡堡的張家

(四)

上世紀六十年代以前的宅裡堡,以南北中軸線為界,張家人全部住在東邊,西邊都是外姓人。(也有姓張的,但彼張家非此張家。),這時的張家共有三分支,住在最北邊的,近世幾代人行醫,治病救人頗有影響,稱為"先生家",宅裡堡中央十字,原來有一座四門樓,屬於住在中間這支張姓的產業,故把這支稱做"四門樓底",住在南邊的因為在進城門後東邊的巷子裡,這一支就叫"東巷”。我就是東巷張家人。

三支族人,此消彼長,狀況不斷的變換。民國時期,四門樓底是三支中最盛的,但因後輩不肖而家道逐漸敗落。到解放時已淪為窮困之家。先生家到解放時已比較富有,他們懸壺濟世,很受鄉鄰青睞,特別是二先生,我叫他二爺,他名氣最大。他雖然醫術高超,但不憑看病養家餬口,而是積德行善。趙村街上誰來看病,他號脈開方子都分文不取,周圍鄉下的人來,大都不索報酬,實在過意不去,拿一把棗子、一把花生、一個幹石榴甚至兩個包子饃,意思到了就行了。

尋根問底禮泉縣趙鎮石鼓村宅裡堡的張家

我們東巷家,算是中等殷實之家,有地有牛有車有勞力有店鋪。東巷老大,也就是我的爺爺張根生,從小習武,當過兵。民國初年,關中患匪,趙村街上的人就組建了一支保護地方安全的武裝,因為成員都會硬武功,大家叫它叫"硬團”,這支隊伍的正式名字叫什麼,現在沒有人知道。農忙種莊稼,農閒練功夫。村民公推我的爺爺張根生為團長。硬團的武器主要是大刀長矛三節棍之類的冷兵器,也有少量的長短槍支。有了這支保境安民的隊伍,小股土匪不敢輕意來犯,趙村的老百姓過著相對平安的日子。如果有部隊過境,我爺爺就會主動和對方接洽,叫隊伍不要擾動地方。民國十六年,有一天傍晚又過隊伍,我爺爺帶隨從在村西麥場和隊伍上的團長談事,他的隨從槍走火,對方團長的警衛向我爺爺連開幾槍,在抬往縣城途中去世,年僅35歲。是哪支隊伍殺了我爺爺,沒有人知道,那時北伐剛勝利,天下部隊都在國民黨麾下。反正不是共產黨乾的,共產黨那時還沒有隊伍。

趙村的老百姓為我爺爺舉辦了隆重的公祭,併為他立了功德碑。這個碑子1960年以前還在趙鎮糧站院子,後來就不知去向。我小的時候,家裡有成梱裝裱好的輓聯,我打開看全是輓張團長的,我當時不知道張團長是誰。這些輓聯和家藏的線裝書都被我毀了。

宅裡堡張家的這三分支人,其實早在解放前就出了五服,但相互之間仍親密相處。按慣例對長自己一輩的男性,出了五服叫叔,沒出五服叫爸,這三分支至今都叫爸。有事都能互相提攜。過事還在一塊兒。這也算是目前倡導的和諧精神吧!

宅裡堡己成往事,張家人還要向前。宅裡堡只是中國歷史風塵中的一粒沙,張家人只是中華民族大海中的一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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