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經注》裡的烏蘭察布

《水經注》裡的烏蘭察布

《水經.㶟水注》裡的烏蘭察布

(一)

摘要:本文宏觀層面依據文獻記載著重從時間維度進行多重比對勘驗(鑑於文獻記載的模糊性),中觀層面則藉助Google earth等工具著重從空間維度進行方位校驗,而微觀層面則以實地踏勘及相關考古依據等進行細探。通過宏觀、中觀、微觀不同層面時空維度的綜合考析著重對《水經注》㶟水(桑乾河)支流於延水(洋河)流域烏蘭察布地域所涉歷史疑問如:柔玄鎮、且如故城、延陵故城等進行全新探究。

㶟水又東,左得於延水口。

水出塞外柔玄鎮西,長川城南小山,即修水也。《山海經》曰:梁渠之山,無草木,多金玉,修水出焉。

㶟水,即今桑乾河,下游又稱永定河。

修水即今東洋河。

不少學者認為今河北省尚義縣三工地鎮土城子遺址[1]系“北魏柔玄鎮故址”,從遺址規模(100多萬平米)形制(與已考證的懷朔鎮遺址類似)來看應屬“六鎮”之一,但此處距修水(東洋河)源頭較遠,無法形成與註文相符之有效方位參照;而據清人沈垚《六鎮釋》中考證六鎮自西而東的順序(沃野、懷朔、武川、撫冥、柔玄、懷荒[2])判斷則此處可能繫懷荒鎮而非柔玄鎮。近年來內蒙古考古學者張文平、苗潤華在《長城資源調查對於北魏長城及六鎮鎮戍遺址的新認識[3]》一文中通過對六鎮及相關戍城空間分佈的系統梳理後指出:“酈道元《水經注》‘水出塞外柔玄鎮西長川城南小山’的記述應是‘水出塞外柔玄鎮東長川城南小山’的誤記。而柔玄鎮鎮址則需要在烏蘭花土城子古城與三工地土城子古城之間尋找。克里盂古城西南距烏蘭花土城子古城的直線距離為93千米,東南距三工地土城子古城的直線距離為100千米,非常符合柔玄鎮的分佈方位,應當是北魏在早期牛都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一座鎮城。”

《水經注》裡的烏蘭察布

圖表 8北魏六鎮空間距離測量(據張文平、苗潤華《長城資源調查對於北魏長城及六鎮鎮戍遺址的新認識》一文中所推證的六鎮方位)

常謙先生認為位於烏蘭察布市興和縣城西北15公里處土城村古城即為北魏長川城故址[4]。

但曲英傑先生對此有不同看法,他認為:“以土城子城址屬長川城,則顯然與註文所述不符。依註文,柔玄鎮城在東,則此土城子城址當即為其所在,此城形制規整,東臨南北通道,亦當屬北魏中後期所築鎮城。長川城在西,當即在臺基廟村南城卜子遺址。二者均南臨灘川地,有二道河水自西北流經城址西南及南面。二道河當即清時兆哈河,亦即古於延水之源,清時已是‘源出平地’。經千餘年演化其‘城南小山’消失於地面,似亦在情理之中。而在此二兩座城址東西並存的情況下,僅憑所謂‘元山子’即判定土城子樹長川城似不夠妥切。[5]”

而據最新考古發現,內蒙古考古所副所長張文平等考證今興和縣民族團結鄉張家村北魏古城遺址即北魏長(川)城。張文平稱:“在今天興和縣民族團結鄉張家村,有一座北魏時期的古城遺址,考古學定名為元山子土城子古城,……位於張家村村中,東部為山脈,南部為丘陵,城南有座小山叫元山子,西、北兩側為開闊的川地。自勝利水庫下來的一條河自西北向東南流,鴛鴦河自東北向西南流,兩河於古城南交匯,交匯之後的河稱為後河,屬於東洋河上游支流。因現代村落建於城內,城址受破壞較為嚴重,但四面城牆仍存。城址平面呈不規則四邊形,東牆長390米,南牆長380米,西牆長330米,北牆長400米。古城地表散佈遺物較豐富,有束頸陶壺殘片和飾戳印紋、水波紋、凹弦紋、網格狀暗紋的陶片等,均具有典型的北魏特徵[6]”

但無可迴避的是不論曲氏“長川城在西,當即在臺基廟村南城卜子遺址[7]”還是張氏所論“今興和縣民族團結鄉張家村北魏古城遺址即北魏長(川)城”均無法滿足註文:“(修)水出塞外柔玄鎮西,長川城南小山”的方位校驗。雖然張氏認為酈道元《水經注》‘水出塞外柔玄鎮西長川城南小山’的記述應是‘水出塞外柔玄鎮東長川城南小山’的誤記;但筆者以為在沒有確鑿證據出現之前不宜對“註文”擅改。

故按註文結合考古及地形圖綜合考量,長川城即今元山子土城子古城;但柔玄鎮的謎團尚待進一步的探究。

《水經注》裡的烏蘭察布

圖表 9張文平等所論柔玄鎮、懷荒鎮、長川城方位示意圖

東南流逕且如縣故城南。應劭曰當城西北四十里有且如城,故縣也。代稱不拘,名號變改,校其城郭,相去遠矣。《地理志》曰:中部都尉治。

中國文物地圖集(內蒙古分冊中卷)認為且如故城在今興和縣南灣鄉古城村內城址[8]。(2003,內蒙古文物局)

對此筆者不敢苟同。

首先,經google earth 鳥瞰作空間維度的方位校驗;南灣鄉古城村處於於延水(東南流時)之西南且中間隔有高山峻嶺,與註文“東南流逕且如縣故城南”的方位描述嚴重不符。

其次,與後文所考證的延陵故城(按註文、光緒《天鎮縣誌》及山西文物地圖集等綜合考量延陵故城即今南灣鄉古城村遺址)有衝突。

因此,且如故城非今之興和縣南灣鄉古城村城址。

但真正的且如故城究竟在哪裡呢?

按註疏本熊會貞考訂此處註文傳抄有誤,“應劭曰當城西北四十里有且如城”中的“當城”當為“馬城”之誤[9];因為位於祁夷水支流連水之畔的當城據此處至少二百里之遙,故熊會貞指出了這一傳抄之謬並予以訂正。

按此且如故城當在馬城(今懷安縣柴溝堡鎮良民溝村西南的西大崖遺址)西北方向二十公里左右的範疇,且位於於延水之北側。

為此筆者爬梳了相關文普資料,結合酈注初步考證且如故城即今尚義縣新廟遺址[10]。(2013,河北文物局)

新廟遺址位於尚義縣小蒜溝鄉新廟村北50米處。

首先從方位考量此處位於馬城(今懷安縣柴溝堡鎮良民溝村西南的西大崖遺址)的西北方向、於延水(東洋河)之北側。符合註文“東南流逕且如縣故城南”的方位描述

其次從距離考量,此處距馬城(西大崖遺址)約二十一公里左右(約合47.5北魏裡[11]),亦大致符合“應劭曰當城西北四十里有且如城”(備註“當城”為“馬城”之訛)的描述。

其三,新廟遺址為這一地域內最具規模之遺存。

當然上述論證仍待微觀層面的進一步細探甄別。

修水又東南逕馬城縣故城北。《地理志》曰:東部都尉治。《十三州志》曰:馬城在高柳東二百四十里,俗謂是水為阿頭。阿頭出戎方,土俗變名耳。

“懷安縣柴溝堡鎮良民溝村西南的西大崖遺址即為戰漢時期代郡下領縣馬城,馬城作為代郡的東部都尉治,是漢代邊郡中的一座重要的軍事城池,其由甲骨文記載中的古國—馬方發展演變而來[12]。”

又東逕零丁城南,右合延鄉水。

按註文所述零丁城當囿於舊堡鄉、北沙城鄉之範疇。

結合此區域內相關考古資料推析,最可疑者為零丁城者當為北沙城村一帶漢遺[13]。(2013,河北文物局)

水出縣西山,東逕延陵故城北。《地理風俗記》曰,當城西北有延陵鄉,故縣也,俗謂之琦城。

延陵故城;中國文物地圖集內蒙古分冊(中)認為位於興和縣大同夭鄉政府駐地南約200米的沙河溝地城址即延陵故城[14]所在。

筆者以為值得商榷。

其一,與文獻典籍記載不符。按《一統志》:在天鎮縣北;按清光緒《天鎮縣誌》:當即新平堡[15]。

其二,從方位考量與註文描述不符。按註文“(延鄉)水出縣西山,東逕延陵故城北”的方位描述,沙河溝地城址(興和縣大同夭),雖勉強而言亦可謂之位於延鄉水(西洋河)之北,但大同夭村距延鄉水太遠了,況中間還隔有高峻廣大之蘇木山,故無法形成與註文所述之有效方位參照。

其三、爬梳相關考古資料,與天鎮新平堡毗鄰的內蒙興和縣南灣鄉古城村城址[16]不僅與註文“東逕延陵故城北”的方位描述相符,而且亦與《大清一統志》、光緒《天鎮縣誌》等所載吻合。(因古城村毗鄰天鎮新平堡,故光緒《天鎮縣誌》載為:當即新平堡。)

綜合考量延陵故城即今興和縣南灣鄉古城村城址。(2003,內蒙古文物局)

(二)

摘要:《水經注》㶟水支流如渾水上游(飲馬河)流域所涉是研究內蒙古烏蘭察布市最重要的歷史地理文獻之一。本文在宏觀層面依據文獻記載著重從時間維度進行多重比對勘驗,中觀層面則藉助Google earth等工具著重空間維度的校驗考析,而微觀層面則以實地踏勘及相關文普資料為據進行細別探究。通過宏觀、中觀、微觀不同層面的時空維度的綜合考析著重對如渾水上游流域所涉史地疑問如:漩鴻縣、漩鴻池、獨孤孤城、乞伏袁池水與如渾水的關係等進行全新考析。

㶟水又東逕班氏縣南,如渾水注之。闞駰《十三州志》曰:班氏縣在郡西南百里,北俗謂之去留城也。

崞川水(今渾河)在今懷仁縣新橋村西注入後,桑乾河繼續東流,經過了班氏古城南。因其後如渾水又流經班氏故城東,故班氏古城位於㶟水、如渾水交匯處一帶,但由於海子窪村一帶海拔太低,若城邑建於此處則受洪水威脅頗大,故班氏故城位於今懷仁縣古家坡村西的可能性較大(此處已經全國第三次文普確認有漢代文化層遺存);而北魏則據班氏故城修建了去留城,意為送客到此為止,去者自去,留者自留。

水出涼城旋鴻縣西南五十餘裡,東流逕故城南,北俗謂之獨谷孤城,水亦即名焉。

旋鴻縣,北魏置,屬梁 (涼) 城郡。治所在今內蒙古豐鎮市東北(《中國歷史地名大辭典•下 8畫以上》);而結合《內蒙古文物地圖集》作進一步的方位考量疑與位於豐鎮市紅壩鄉的土城子城址[1]有關;但此處距離如渾水源出的今涼城縣縣天成鄉約有37.8公里之遙,與註文“

水出涼城旋鴻縣西南五十餘裡”的距離描述不符;故此旋鴻縣的具體位置姑且存疑。

從google earth 鳥瞰古如渾水源出今涼城縣縣天成鄉一帶之山嶺,此後自西向東流經了獨谷孤城。

獨谷孤城,按註文“東流逕故城南”結合文物地圖集綜合考量,疑與位於涼城縣天成鄉的天成城址有關;該城址曾出土有灰陶繩紋大甕、壺及五銖錢等漢代遺存,故《內蒙古文物地圖集》將該城判定為漢代雁門郡(嚴格講應該是西漢雁門郡)的屬邑[2];而附近漢代城址符合如渾水“東流逕故城南”描述的目前而言亦僅有天成城址;故初步推證涼城縣天成漢遺城址即獨谷孤城。

東合旋鴻池水,水出旋鴻縣東山下,水積成池。北引魚水,水出魚溪,南流注池。池水吐納川流,以成巨沼,東西二里,南北四里,北對涼川城之南池,池方五十里,俗名乞伏袁池;雖隔越山阜,鳥道不遠,雲霞之間,常有西南流逕旋鴻縣南,右合如渾水,是總二水之名矣。

如渾水經獨谷孤城南後與旋鴻池水匯合;而註文中的“巨沼”亦即指漩鴻池而言。

漩鴻池的具體位置頗為模糊,目前而言能夠較好滿足註文方位校驗的大約是豐鎮市煙墩營忻州營附近的一處大沼澤,但這處沼澤也有問題,就是從Google earth 審視其形狀,明顯為東西長、南北短,不大符合註文“東西二里,南北四里”的描述。

乞伏袁池即今烏蘭察布市區南偏東15公里處之黃旗海,其位置正當旋鴻池之北;“乞伏”與乞伏鮮卑有關; “旋”為“袁”音之訛,“鴻”為“渾”音之訛。故旋鴻池的稱謂與乞伏袁池和如渾水有著密切關聯。

而“常有西南流逕旋鴻縣南,右合如渾水”則是描繪乞伏袁池水而非指漩鴻池水。

《水經注》裡的烏蘭察布

圖表 6Google earth鳥瞰圖 (如渾水上游流域)

如渾水又東南流,逕永固縣,縣以大和中,因山堂之目以氏縣也。右會羊水,水出平城縣之西苑外武周塞。北出東轉,逕燕昌城南。

如渾水在匯合了旋鴻池水之後向東南流經永固縣東(大同市新榮區堡子灣村附近);而永固縣的名稱則源於方山永固堂。之後如渾水匯合了從西而來的羊水。羊水(今淤泥河)源出外武周塞(從Google earth 鳥瞰位置約今內蒙古涼城縣馬頭山下曹碾村附近),先向北,後又轉東流逕了燕昌城之南。

燕昌城,按殷憲考證燕昌城在今大同市新榮區下甘溝城路地故址一帶;(殷憲先生在《燕帝富貴瓦當考》一文中有較為詳盡的論述此處不再贅述。)

按《燕書》,建興十年(395年),慕容寶自西河還,軍敗於參合,死者六萬人。十一年,垂眾北至參合,見積骸如山,設祭弔之禮,死者父兄皆號泣,六軍哀慟。垂慚憤嘔血,因而寢疾焉。輿過平城北四十里,疾篤,築燕昌城而還,即此城也,北俗謂之老公城。

參合陂的具體位置頗有爭議。

筆者以為後魏與後燕的參合大戰所涉頗廣;西涉酈道元《水經注》所載參合陘地望即今涼城縣永興鎮西北之石罅溝(疑係慕容麟殿後部隊奔潰處),東涉《魏書》等典籍明確的參合陂東、蟠羊山南地望即今豐鎮市官屯堡鄉至陽高縣長城鄉之間的寬闊山谷地帶。(詳《參合地望考略》)

建燕昌城對慕容垂而言,除軍事上對峙平城外還有兩個原因:其一則是為祭奠那些在參合陂之戰中慘烈陣亡的大燕將士們;其二則是寄託了他企盼大燕後繼有人能夠重新繁榮昌盛的美好願望。但這樣的期盼逐步為現實無情粉碎,北燕帝國最終還是滅亡了;其後燕昌城也被更名為老公城,寓意應為慕容垂老邁垂暮之年所築。結合Google earth 初步考證燕昌城約今大同市新榮區新榮鎮一帶。但有意思的是在附近不遠的永固陵中,作為北燕帝國皇族後裔(備註:北燕與慕容垂的後燕帝國沒有多少血緣關係)的北魏馮太后則在冥冥之中實現了慕容垂對大燕帝國後繼有人的期冀。

馮氏無疑是人類歷史上罕見的女中豪傑;就對中華文明乃至全人類文明的發展而言,似乎迄今為止也無人能與她的功德相提並論,這絕不是危言聳聽,因為她的確是我們一向推崇備至的北魏孝文帝漢化改革的真正幕後推手。(獻文帝時,馮氏殺死專權大臣乙渾,開始臨朝聽政。孝文帝時,馮氏以祖母身份繼續執政,督促孝文帝拓跋宏實行政治改革,制定漢化政策,三長制、均田制、俸祿制等都是她臨朝時頒行的。)


[1]內蒙古文物局:《中國文物地圖集.內蒙古自治區分冊》,西安地圖出版社,2003年11月,第516頁

[2]內蒙古文物局:《中國文物地圖集.內蒙古自治區分冊》,西安地圖出版社,2003年11月,第550頁

《水經.河水注》裡的烏蘭察布

摘要:本文宏觀層面依據文獻記載著重從時間維度進行多重比對勘驗(鑑於文獻記載空間維度的模糊性),中觀層面則藉助Google earth等工具著重從空間維度進行校驗,而微觀層面則以實地調研及相關考古依據等進行細探。通過宏觀、中觀、微觀不同層面時空維度的綜合考析著重對《水經注》卷三樹頹水流域所涉如:沃水、沃陽、參合陘、參合陂、蟠羊山、參合大戰地望、涼城郡等史地疑問進行全新探究。

河水又南,樹頹水注之,水出東山西南流,右閤中陵川水,水出中陵縣西南山下,北俗謂之大浴真山,水亦取名焉。

東北流,徑中陵縣故城東,北俗謂之北右突城。王莽之遮害也。《十三州志》曰:善無縣南七十五里有中陵縣,世祖建武二十五年置。

樹頹水即今內蒙清水河,中上游段稱蒼頭河。

中陵川水即今蒼頭河,源於朔州平魯區郭家窯村,在燕家堡入右玉境,後出殺虎口入內蒙境。

中陵古城即漢雁門郡中陵縣城,位於今右玉縣威遠鎮中陵村東與中陵村相連[17],古城平面呈長方形,東西長約800米,南北寬約700米,佔地面積約56萬平米;1986年被山西省人民政府列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2006,山西文物局)

善無縣治即今右衛鎮,與明清右衛城部分重疊。

從方位考量,經Googleearth測量善無(治即今右玉縣右衛鎮)若沿中陵水河道蜿蜒行進則距中陵古城約32公里,約72北魏裡,與北魏闞駰《十三州志》所載“善無縣南七十五里有中陵縣”基本吻合。

其水又西北,右合一水,水出東山,北俗謂之貸敢山,水又受名焉。其水西北流,注於中陵水。

貸敢水,今李洪河。

貸敢山,約今右玉縣插門莊一帶之山嶺。

中陵水又西北流,徑善無縣故城西。王莽之陰館也。《十三州志》曰:舊定襄郡治。《地理志》,雁門郡治。

西漢雁門郡郡治善無城位於右玉縣右衛鎮右玉城西北滄頭河東岸臺地上,與明右玉城西北部相疊壓,為戰國、漢遺存,分佈面積達150萬平米[18],古城附近有數處頗具規模之漢墓群分佈。

其水又西北流,右會一水。水出東山下,北俗謂之吐文水,山又取名焉。北流徑鋤亭南,又西流徑土壁亭南,西出峽,左入中陵水。

吐文水,即今馬營河。

鋤亭,即今右玉縣李達窯鄉破虎堡城址[20];古城平面呈長方形,東西長約1000米,南北寬約500米,佔地面積約50萬平方米;與吐文水(今馬營河)“北流徑鋤亭南”之描述亦吻合,故可基本確定鋤亭於此。孫靖國實地踏勘後亦認為破虎堡漢古城應為鋤亭;並指出“城址南北依山,溝壑縱橫,土地貧瘠,並不適合發展農業,此城在漢代應是為防守邊境所設[21]”。

至於雁門郡沃陽故城(亦為軍事意義較強之戍邊城邑),初步考證即今內蒙涼城縣雙古城村南之雙古城。

土壁亭,疑與今右玉縣李達窯鄉李達窯村西約2000米處石塘溝遺址、李達窯遺址[22]有關。(2006,山西文物局)

西出之峽,約相當於今右玉縣火燒嶺、韓慶灣之間向西綿延的峽谷。

中陵水又北分為二水,一水東北流,謂之沃水,又東徑沃陽縣故城南,北俗謂之可不埿城,王莽之敬陽也。又東北徑沃陽城東,又東合可不埿水,水出東南六十里山下,西北流注沃水。

中陵水又北分為二水之處約今涼城縣前圪針溝村附近。

東北流之水酈注以為是沃水,但從Googleearth鳥瞰此處中陵水系有支流從東北而來,而非中陵水分支流東北而去。該支流沿前圪針溝村、前三間房、郭丁窯子村回溯後與沃陽城(今雙古城)接近,但從Googleearth 鳥瞰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越過分水嶺到達雙古城水庫與可不埿水(今弓壩河)匯合;故所謂“一水東北流”疑為酈注誤,應更正為“一水東北來”;當然抑或如熊會貞所言河道堰塞所致。(會貞按:此水枝津也。沃水在今右玉縣東北,觀下文東北流注鹽池,水本與今寧遠廳之代哈池通流,今則自中陵水分出處,已湮塞矣[23]。)

《水經注》裡的烏蘭察布

圖表 7西出之峽Google earth鳥瞰

可不埿水,按酈注應為沃水支流,但實為幹流(即今弓壩河),經Googleearth溯源與吐文水發源為同一山嶺,西北流,在今雙古城水庫注入沃水。

雁門郡沃陽故城,初步考證即今內蒙涼城縣雙古城村東南約1公里之雙古城;此處符合“沃水又東徑沃陽縣故城南……又東北徑沃陽城東”之描述,而附近的雙古城水庫亦與“又東合可不埿水”位置相當。

古城位於山坡上,平面呈長方形,南北494米,東西寬為327米,中間有東西向隔牆[24];但按此規模則沃陽作為漢邊疆地域縣一級城邑要偏小,故仍待微觀層面的進一步細探。

沃水又東,徑參合縣南。魏因參合陘以即名也。北俗謂之倉鶴陘。道出其中,亦謂之參合口。陘在縣之西北,即《燕書》所謂太子寶自河西還師參合,三軍奔潰,即是處也。魏立縣以隸涼城郡,西去沃陽縣故城二十里。縣北十里,有都尉城。《地理志》曰:沃陽縣西部都尉治者也。北俗謂之阿養城。

參合陘即今涼城縣永興鎮西北之石罅溝,為當時盛樂至平城的一個重要隘口;當然需要明確的是此處參合陘、北魏參合縣與參合陂、漢代郡參合縣是兩組不同概念。

按註文“《燕書》所謂太子寶自河西還師參合,三軍奔潰,即是處也”;酈道元援引《燕書》認為參合之戰慕容寶大軍奔潰處即參合陘附近。這一表述引發了史學界的極大爭議。

筆者試圖從《燕書》中尋找些端倪,但可惜的是《燕書》已佚[25](後人"棄其舊本,競從新撰",是十六國舊史逐漸散佚的重要原因)。而《十六國春秋》中所找到的信息亦為模糊的“參合”地望,並未明確到底是參合陘還是參合陂。

故若按上述註文及相關發掘依據綜合考量,後魏與後燕參合大戰的戰場(備註:初步考量此處為慕容麟殿後的3萬人馬奔潰之所[26])當如酈氏所述在古參合陘(今永興鎮西北之石罅溝)附近[27]。

但從《魏書》等典籍明確記載的“寶在陂東,營於蟠羊山南水上”、“軍敗於參合死者六萬[28]”等窺測,參合之戰的所涉當不止於此,因為慕容寶的主力部隊在參合陂東、蟠羊山南。

故確認參合陂及蟠羊山的方位是確定參合之戰地望的關鍵所在。

當然由於文獻記載的模糊性所以想要直接找到參合陂是很難的,但蟠羊山的具體位置結合多重文獻記載綜合推導當與今興和縣與豐鎮交界的蘇木山有關;但今蘇木山佔地廣大波及晉冀蒙三省區,故迄今所能找到的最有方位參考價值的則是《魏書》所載:

夏五月,北巡。自參合陂東過蟠羊山,大雨,暴水流輜重數百乘,殺百餘人。遂東北逾石漠,至長川”

大同博物館曹臣明先生認為:“道武帝在蟠羊山遇洪水回京受阻,向東北過石漠到達長川(興和縣境內偏東北),這樣說明蟠羊山在興和西南,參合陂在蟠羊山西面”;而譚其驤《中國歷史地圖集》中蟠羊山的位置亦大致如此。(但譚氏所標參合陂地望卻在岱海東南,筆者以為按典籍“寶在陂東,營於蟠羊山南水上”窺測參合陂位於蟠羊山之西南側似更妥切。)

此外筆者以為參合大戰所涉地域較廣且後燕大軍基本上是被飽了“餃子”;這一點在《魏書》“諸將羅落東西,為掎角之勢”的描述中可見端倪,因為若是僅僅涉及參合陘地域則表述為“諸將羅落南北”更妥切。(“諸將羅落東西,為掎角之勢。…….。昧爽,眾軍齊進,日出登山,下臨其營。”)

故綜合考量,後魏與後燕的參合之戰西涉註文中酈氏所指參合陘地望(當系慕容麟殿後部隊奔潰處),東涉《魏書》等典籍明確的蟠羊山南參合陂東地望(即慕容寶主力所在)。

其水又東合一水,水出縣東南六十里山下,北俗謂之災豆渾水。西北流,注於沃水。

災豆渾水約源於今興和縣中水泉村一帶,西北流,於岱海北岸附近注入沃水。

沃水又東北流,注鹽池。《地理志》曰:鹽澤在東北者也。今鹽池西南去沃陽縣故城六十五里,池水徵渟,淵而不流,東西三十里,南北二十里。池北七里,即涼城郡治。

鹽池即今岱海。

涼城郡,按註文“池北七里,即涼城郡治”結合考古綜合考量疑與今岱海北部索岱溝城址[29]有關。城址位於麥胡圖鄉索岱溝村西側;平面呈長方形,南北約600米,東西約300,米;夯築土牆,殘高1-1.5米,夯層厚約15釐米,採集有繩紋板瓦、繩紋陶罐等。(2003,內蒙古文物局)

池西有舊城,俗謂之涼城也,郡取名焉。《地理志》曰:澤有長丞。此城即長丞所治也。城西三里有小阜,阜下有泉,東南流注池,北俗謂之大谷北堆,水亦受目焉。

舊涼城:按註文方位考量約今涼城縣五蘇木村一帶。

所謂“阜下有泉”約今涼城縣泉卜村。

大谷北堆即今涼城縣泉卜村西之山阜。

從Googleearth 鳥瞰,此處地名、河道、泉眼等方位與註文基本相符。

中陵川水自枝津西北流,右合一水於連嶺北。

連嶺即今前窯子水庫南之山嶺。

水出沃陽縣東北山下,北俗謂之烏伏真山,水曰誥升袁河。西南流徑沃陽縣,左閤中陵川,亂流西南與一水合,北俗謂之樹頹水。水出東山下,西南流,右合誥升袁水,亂流西南注,分為二水。

烏伏真山疑為今之蠻漢山。

誥升袁河應與西晉時匈奴鐵弗部首領誥升爰有關聯。

誥升爰為胡夏國暴君赫連勃勃之高祖父,赫連勃勃稱帝后追諡誥升爰為元皇帝。


[1]河北省文物局:《中國文物地圖集》河北分冊(中),文物出版社,2013年,第172頁

[2]鮑桐在《北魏北疆幾個歷史地理問題的探索》(中國歷史地理論叢1999,3)一文關於六鎮自西向東的順序論證亦與清人沈垚所考一致。

[3]張文平、苗潤華:《長城資源調查對於北魏長城及六鎮鎮戍遺址的新認識》,《陰山學刊》2014年12期,第24頁

[4]常謙:《北魏長川古城遺址考略》,《內蒙古文物考古》,1998年第1期

[5]曲英傑:《水經注城邑考》,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第338頁

[6]《“北魏長城”不是長城,而是一座古城》,《呼和浩特晚報》,2017年10月30日

[7]此外《中國文物地圖集(內蒙古分卷)》臺基廟城址 被定為元代遺存而非北魏遺存

[8]內蒙古文物局:《中國文物地圖集.內蒙古自治區分冊》,西安地圖出版社,2003年11月,第558頁

[9]《水經注疏》,第1175頁

[10]河北省文物局:《中國文物地圖集》河北分冊(中),文物出版社,2013年,第171頁。

[11]按陳夢家先生考證的與北魏接近的北周一里約合今442.41米計算

[12]常文鵬:《代郡馬城考》,《北方文物》,2015年第1期,第33頁

[13]河北省文物局:《中國文物地圖集》河北分冊(中),文物出版社,2013年,第160頁。

[14]內蒙古文物局:《中國文物地圖集.內蒙古自治區分冊》,西安地圖出版社,2003年11月,第558頁

[15]清光緒《天鎮縣誌》,第176頁

[16]內蒙古文物局:《中國文物地圖集.內蒙古自治區分冊》,西安地圖出版社,2003年11月,第558頁

[17]《全國第三次文物普查右玉縣不可移動文物名錄》(內部資料),朔州市三晉文化研究會,2012年6月

[18]《山西通志.文物志》第四十四卷, 1996版 第251頁

[19]《全國第三次文物普查右玉縣不可移動文物名錄》(內部資料),朔州市三晉文化研究會,2012年6月

[20]山西省文物局:《中國文物地圖集.山西卷》(中),中國地圖出版社,2006年,第181頁

[21] 孫靖國:《晉冀北部地區漢代城市分佈的地理特徵》,《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學刊》第七集

[22]山西省文物局:《中國文物地圖集.山西卷》(中),中國地圖出版社,2006年,第181頁

[23]《水經注疏》第242頁

[24]內蒙古文物局:《內蒙古文物地圖集》(下),西安地圖出版社,2003年,第550頁

[25] 魏俊傑:《十六國舊史存亡探析》,《四川圖書館學報》2014年01期,第72頁

[26]《晉書》卷一百二十三:“曇猛固以為言,(慕容寶)乃遣(慕容)麟率騎三萬為後殿,以御非常。麟以曇猛言為虛,縱騎遊獵。“

[27]上世紀70年代,內蒙古烏蘭察布涼城縣在境內的岱海邊修建慶豐水庫…..施工現場發現幾個密密層層疊壓著死人頭骨的大坑。粗略一點,從幾百到上千不等。不少頭骨表面帶有明顯被刀斧砍砸的裂痕,有的頭骨上還嵌入鏽跡斑斑的箭頭……”。(張松、馮永謙等:《蟠羊山何來白骨“殺韃溝”破解謎團》,《遼寧新聞網》,2014年7月16日)

[28]《水經注》卷十三燕昌城條下

[29]內蒙古文物局:《內蒙古文物地圖集》(下),西安地圖出版社,2003年,第550頁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