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總結說，中國火車上的推銷語用一句話就能概括：“香菸瓜子火腿腸，啤酒飲料礦泉水，讓一讓讓一讓”。聽完後我笑了，坐一路火車笑一路段子，中國最牛的推銷臺詞，都在火車上！ 從西客站買了凌晨到鄭州的T字頭快車，剛馳出北京夜色就降了下來，窗外北方冬天的蕭瑟轉眼就剩下或明或暗的燈光了。車廂裡的旅客已經安靜了下來，雖然有些擁擠但還是坐到了靠窗的位置，偶爾看到旅客們對著9%的手機電量和微弱的4G信號陷入絕望，不由感嘆漫長的旅途實在難忍。 “睡著的醒一醒，沒睡的別裝睡啦！”一聲響亮的吆喝，攪活了車廂沉悶的空氣。 全車人頓時來了精神，好些個旅客紛紛從手機屏幕上揚起了頭。 車廂如同天然的流動舞臺，金牌推銷員們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演出粉墨登場了。哥每次坐火車最最期待的就是這個，最喜歡看他們激情四射地向五湖四海的觀眾展現自己的看家絕活兒，全程都是配道具的精彩表演，只要給個門票錢，還能贈送紀念品呢！ 很快，一個30歲左右的女列車員推著小貨車邊走邊吆喝：“大家好，我是這趟火車的列車長……”故意停頓5秒：“……派來的！” 聲音字正腔圓，據說全中國最厲害的相聲演員，火車推銷員佔了一半，說學逗唱樣樣精通，看來確實此言非虛。 “各位親朋好友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看這裡！火車不是天天坐，優惠不是天天有，抽菸傷肺喝酒傷胃，買個牙刷最實惠。” “剛才有個大姐問，這個果脯嚐了可不可以不買，不是這樣的啊朋友們，不嘗也可以買！”…… 這話兒說得太溜了，簡直就像現在霸屏的肥皂劇，不論什麼題材都要塞進去愛情戲，美其名曰：愛情最喜聞樂見的主題，包袱一抖一個響。 “手機沒了電，愛情斷了線，充電寶毛爺爺一張，做你的愛情加油站！” “手機有電，感情在線；手機沒電，愛情斷線；要想連線，立馬充電... ...充電寶啦，有沒有人要充電寶啊？” “哎，充電寶充電寶了，哎，沒電不要裝成有電的樣子哩，你都看了一宿了，還說有電，流淚大甩賣了哎，原來一百五，現在一百塊，你說流沒流淚，你買的不是充電寶，是愛情啊！……” 邊說邊兩眼直勾勾盯住身邊座位上的小情侶，很快，跟女朋友熱烈聊微信的小鮮肉開始掏錢了。 “這位大哥給媳婦兒買了兩袋蒙古奶唄，簡直是情深深雨濛濛，趙薇愛上蘇有朋，下輩子我都想嫁給你！” 繼續往前走，很快，靠窗坐的一個40多歲想在老婆面前獻殷勤的中年油膩男掏錢了。 馬上就走到哥的座位了，推銷員開始賣一種“藍莓李果”（一種新疆人也沒怎麼聽過的西北特產，在火車推銷員舌若燦蓮的口才裡，綻放出堪比奇珍異果的光芒）。 “甜過初戀，能吃出愛情，有人說我們做推銷的是最有腦筋的段子手，詼諧的開場白突破人的心理防線，抽絲剝繭分析，掐準時機推薦，就算在冬天的臥鋪車廂也能賣掉一箱奶油冰棍。” 小貨車已經停在了哥的座位邊上，推銷員笑臉盈盈地盯著哥繼續道：“這位大帥哥一看就招人喜歡，咋看好像李易峰，細看賽過劉國樑，要是你也來幾個，年後保證高升！” 邊說邊遞了兩個藍莓蜜餞給哥品嚐，可哥已經笑的肚子疼了，連連擺手說下次買吧，血糖高不方便吃，她馬上就吆喝上了：“別了大哥，自己吃不了帶給家人親戚和朋友，一份甜蜜一份愛，肯定能夠人人誇，相見也是緣，咱倆三十多年才第一次見面，下次我就退休了。” 哈哈哈，沒辦法買了一包！ 她邊走邊繼續吆喝：“剛才帥哥實在好，利索掏錢買幾包，人說紅杏喜出牆，大哥們多多買蜜餞，一份甜蜜一份愛，牆頭不再等紅杏……” 過了30分鐘左右，有一個打扮的貌似小丑的推銷員過來了，邊走邊吆喝：“大家司空見慣的‘剃鬍刀刮鋼盆’、‘平地摔陀螺’、‘橡膠手套吹氣球’只是小兒科。要說雜技派的扛把子人物，還要數我們這些賣皮帶和賣絲襪的大哥大姐。” 邊說邊玩兒這不同的花樣，看來這買皮帶的也是拼了，為了證明腰帶是真牛皮，賣皮帶的恨不得把它當場煮了吃。 待走到車廂中央的時候，只見他先用皮帶啪啪啪地抽桌子，然後系在行李架上擰來擰去，最後竟拽著皮帶把自己吊了起來做引體向上。 “要說皮帶好不好？腰上一系就知道，保你拴緊了褲腰帶，保你形象呱呱叫！” 這時候有人起鬨問皮帶真不真，小丑故作急躁狀：“別不信！拴在腰上就可以蹦極了！” 說著就開始在車廂裡表演起了“皮帶版空中飛人”，引來了旅客們陣陣的喝彩和掌聲。 表演完畢順手擦了把汗，邊喘著氣邊問邊上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這位大哥真帥氣，冒昧問上你一句，你會在火車上給我買藍莓果子、切片黃瓜、拉不斷的絲襪和皮帶嗎？” 中年男掃了一眼手機屏幕，故作弱弱地說：“你聽話嗎？” 小丑估計是沒料到中年男會這樣反問，隨口答了一句：“當然聽話。” 中年男突然笑了，很友好地拍了拍小丑的肩膀：“聽話！咱不買。”車廂裡瞬間洋溢起了一陣陣歡快的笑聲…… 小丑一轉身拿出了幾雙襪子：“洪湖水浪打浪，我們的襪子不一樣！” “10元買兩雙，送兩雙。您說10元貴不貴？不能買冰箱，也不能買冰櫃。您說10元多不多？去不了法國，也去不了新加坡。穿上XX保健襪，踩上地雷都不怕！” 好嘛，瘋狂的襪子登場了，只見他各種扯、各種撕、各種拉，以及用帶尖兒的竹籤拼命劃拉襪子，以證明“經蹬又經拽，經踢又經踹”的襪子不是傳說。 “我來做，大家看，現場給大家做示範，要不回家不知道怎麼辦？往後拉，輕輕壓，簡單又輕鬆，事業馬到又成功，牢不牢，親眼瞧，好不好，大家眼睛來當領導。10塊錢它不算貴，不是什麼高消費，如果10塊錢你還覺得貴，那麼證明社會在倒退，這點錢你不白花，好產品你要帶回家，那麼這點錢，你都不敢花，哪能當得了企業家……” “衰不衰，主要看皮帶。能不能有下一代，就看有沒有買我的皮帶啊。買我皮帶，傳宗接代啊！”…… 剛剛看完驚險刺激的皮帶雜技表演，不少驚魂未定的旅客邊哆嗦邊掏錢，準備買幾件小商品防身護體。 “可刮鐵可刮鋼，刮的鬍子亮堂堂，可照明可驗鈔，全身水洗剃鬚刀！” “有了‘讓你美’削黃瓜面膜刀，保準你從車頭美到車尾！” “給你們推薦一個好東西，送給丈母孃會喜歡你，送給老婆會愛你，送給小姨子會想你……”邊說著邊突然無比逗比地掏出個削了頭的黃瓜……不一會兒，臉上貼著一圈黃瓜到處竄，口中一邊極盡滑稽地念著：“只要黃瓜足夠長，輕輕鬆鬆捲到太平洋……” 小丑邊表演邊吆喝，如魔術師般不停地變換著手中的道具，這會兒已經變身成為了一個舉著黃瓜談笑風生的銷售員，一邊當場開始削黃瓜，一邊美滋滋地往臉上敷，糊著一臉黃瓜片滿車廂亂竄。架不住他的熱情推薦，很快車廂裡的綠臉越來越多…… “廣大旅客大家注意了，由中國人民解放軍研發的最新型武器，釣魚島全靠這個解決了，大家看，就是這個按摩器治療腰痛、腿痛、脖子痛...多功能包除百病百痛，醫院統一售價368，本次只要198，只要198，各位旅客不買也不要緊，看一看，瞧一瞧，免費試用一番，數量有限啊...” “一斤蘋果一斤梨，吃完就剩一堆皮；不如買個按摩器，三年五年沒問題，走到哪裡帶到哪裡，想按哪裡就按哪裡…”…… 就在快要走到車廂盡頭的時候，開始推銷一種據說很神奇的吸水速乾毛巾了，據說毛長且柔軟不掉，經久耐用，哥還沒怎麼看明白，只見他已經提起了一個小皮桶，“唰”地把頭扎進了水桶，仰起頭來之後用毛巾使勁擦幾下，激動地展示：“看，頭髮幹了！” “擦過飛機，擦過大炮，擦過當今的和諧號！” “速乾毛巾，毛巾中的戰鬥機，比吹風機好使，立洗立擦立幹，只賣三十塊啦！三十塊，娶不了媳婦蓋不了房，有錢不消費你對不起社會...” “如果把普通毛巾比作槍，那麼速乾毛巾就是AK47，現在這把AK47只要十塊錢！” 5分鐘不到，他洗了三次頭，抹了三次地，又唱又跳，異常賣力，雖然他的板寸短得像冬瓜上的青茬，但沒人質疑他的頭髮究竟是擦乾還是自己乾的？ 哥心疼的是：這一趟火車20來節車廂如果這樣依次洗過來，恐怕再好的頭髮用不了多久都得洗禿了。不由得心底裡為這些列車上的推銷員致敬：面對這群為生活獻身的人，唯有買上八套削皮刀以及十條毛巾略表敬意。畢竟這種在極其逼仄有限空間裡的高風險表演，玩得好就是滿堂彩，玩砸了也很尷尬。 很快，列車到石家莊站停了幾分鐘，列車再次行駛了沒多長時間，列車員推著晚餐車進來了，當“10塊錢一條松花江鯉魚”的吆喝響徹雲霄，全車人都騷動了。 隨後卻只見一個大媽拿來一條搖頭擺尾的玩具魚，跟遛狗一樣拖著滿車廂跑，剛才盼著大鮮魚的旅客都傻了眼。 賣雞腿的推銷員為了證明雞腿很香，衝著一車人連吃帶啃，結果把自己撐得直打飽嗝。賣榴蓮糖時卻又鼓勵大家踴躍試吃，沒幾分鐘整個車廂好像被榴蓮轟炸過，只能慶幸推銷的不是韭菜盒子。 整節車廂都洋溢在歡快的笑聲中，令人不得不佩服喜歡跟觀眾做遊戲的火車推銷員，不僅深諳心理學且熟讀兵法，而且三十六計信手拈來，百試不爽。 晚餐過後沒多長時間，推車水果小車的推銷員又過來了，他笑容靦腆且話不多，先發一圈梅子給大家助助興，每次經過某姑娘的座位時都要問一句買不買？說了不買還非要送她一顆。欲擒故縱，反覆幾趟，靠近過道的幾個姑娘都不好意思地買了幾包，小哥羞澀的笑容顯得意味深長。 剛剛想安靜下來打個盹兒，賣雜貨的小貨車又過來了，脖子上掛著一大捆像麻繩一樣粗的耳機線：“瞧一瞧看一看，過了這個村，不用怕沒有那個店，我再下個村等你……” 大約20分鐘左右，他又煞有介事地轉回來了：“還有沒有回心轉意的？” 令人不得不佩服堅持通常是一種美德，有時是一種技術。“陀螺廠家倒閉了，老闆蹲監獄了，就要槍斃了，甩得我們心都碎了。十塊錢不敢花，在家肯定不當家。十塊錢算個屁，買不了房買不了地。我們的陀螺好不好，用過你就會知道。買個回家您試一試，將來肯定考博士……”簡直就是江南皮革廠版本的翻版了。 竹炭牙刷沒人買，銷售大叔活用“空城計”，先從籃子裡摸出幾套拍在小桌板上，興高采烈地衝著車廂喊：“這位先生買了五套，找您25塊，祝你旅途愉快！” 邊吆喝邊若無其事地把幾張人民幣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來又裝回去。整個過程氣定神閒，行雲流水。 簡直把離他最近的我看的目瞪口呆，車廂後方已經有人蠢蠢欲動了。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動車和高鐵票價貴了，因為它們是去廣告版的啊！車窗外只有遠處忽明忽暗的燈火閃過，已經快晚上10點了，睏意漸漸席捲了大腦。 在經歷了經典的對聯式叫賣“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八寶粥，胳膊腿兒收一收”，逐次降價的熱盒飯和切塊水果，以及永遠走不完的“最後一趟”之後，手推餐飲車的售貨員的雲淡風輕和百貨推銷員的熱烈浮誇，已經成為了車廂裡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傳說。 其實最最令人佩服的還是每次內急需要上廁所，往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難以穿過黑壓壓的人群，接近車廂那邊“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衛生間，此時，每個驢哥都將會無比期待這輛裝滿零食盒飯的小餐車悠悠推過（腳都沒地方放的過道兒愣是能來回推，並在人頭攢動中開出一條通向如廁之地的救命之路，這就是手推餐車銷售員讓所有人嘖嘖稱奇的拿手絕活）。憑這一點，列車銷售員奠定了不可撼動的江湖地位。 以上是無數次坐列車的喜聞樂見，如果你也能夠對列車上的這些節目如數家珍，那麼咱倆估計是坐過同一趟火車！【作者簡介】：武新華，林州人，從事金融財務工作。喜好讀書寫作、旅遊攝影，熱愛生活，唯願萬水千山走遍，品茶喝酒交友，人生肆意笑傲，文章縱橫捭闔足矣！然受格局、水平所困，只好閒暇時抒發一下小情緒而已！！！其他作品：1、《忘不掉的油渣香》武新華2、《漏粉條》武新華3、《心頭最愛——腐乳肉》武新華4、《萬泉湖的月亮》武新華5、《從前慢》武新華6、《雞叫》《江湖》武新華投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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